《寂寂春晚[民国]》水流云不在

11、第 11 章

　　下课铃声响起，常映雪收拾好书本，步出教室。

　　“小雪！”

　　“苏苏。”

　　常映雪不用回头，只要听声音就知道是谢红苏。

　　“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是不是偷懒了，没来听课？”

　　“才不是，我这几天生病了，发烧咳嗽了，在家里躺了几天才好。这不，刚刚从同学那里借来的笔记本，等下回去要把这几天落下的补起来。”

　　谢红苏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说道。

　　“真是巧了，前几天我也病了，喉咙难受的不得了，吃了药总算是好些了。”

　　常映雪想起那个白色的小药盒，她每天很有按时吃药，那盒药吃完，她也好得差不多了。

　　“最近这天气忽冷忽热的，人不生病才怪呢。”谢红苏话锋一转，“对了，侍应生那份工你确定不去做了吗？”
　　“嗯，我想我还是不太适合。”

　　“还是我欠考虑了，毕竟你为人师表，还是不要去做那些的好。”
　　“不是那个意思，工作不分高低贵贱的，我只是觉得我没你那么活络，让我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还行，可是让我端茶倒水，哄客人开心，这个我是真的做不来，我跟你比起来还差远了。”
　　说到这些，常映雪是打心底里佩服谢红苏，她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了不少，可为人处世极，待人接物，都比自己要老练许多。
　　“你可别夸我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最清楚。”谢红苏被她夸得红了脸，急忙说道，“我还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做，要不你教教我？就去你房间吧，正好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烧给你吃。”
　　“今天恐怕不成，我现在不住在那边了。”
　　“你搬走了，为什么呀？”

　　“说来话长，你要是想讲解题目，要不还是去我办公室吧。”

　　“我看我是去不成了。”
　　谢红苏看着对面走过来的男人，说道。
　　常映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李逸尘从大门口走过来，眼角含笑地看着她。
　　“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红苏识趣地朝她眨了眨眼睛，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呀，不要讲解题目了吗？”
　　常映雪一把抓住她，不想再给自己与李逸尘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才不要做电灯泡，题目我可以找齐老师教我。”

　　“你别胡说，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常映雪慌忙解释着，李逸尘已经来到近前。

　　“李先生，你来接小雪下班吗？”

　　“是啊，谢小姐也在，现在听课应该适应了吧？”
　　“适应了，这学期刚刚跳级了，老师讲我头脑聪明，学得快，顺利的话今年就能学完初小的课程了。”
　　“那要提前恭喜你了。”

　　“谢谢李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聊。”

　　谢苏红礼貌地道别，转身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补充道，“对了，李先生，小雪这些天喉咙有点不舒服，你可要多关心她一下呀。”

　　“苏苏，谁要你多嘴。”

　　常映雪刚想制止她，谢红苏朝她吐了吐舌头，便转身一溜烟儿跑掉了。
　　再转头过去，刚好对上李逸尘的目光，常映雪忙避开视线。

　　“你最近病了？”李逸尘一脸的担忧，仔细听来，她的声音好像确实有些沙哑。
　　“吃过药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常映雪道，“我们出去说吧，这边学生和老师人来人往的，看到了不太好。”
　　“好。”
　　常映雪打开房门，里面空空荡荡，已然没有了生活的痕迹。

　　李逸尘诧异地问道，“小雪，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住在学校里了吗？”

　　他这个月频频出差，都是家里安排的，他又没办法拒绝，那天常映雪对他说出那番话，一直令他心中不安，如今看来，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搬出去有几天时间了。”常映雪拿起桌上的一个纸袋，交给他，“学长，这是你之前换下来的那套衣服，放在我这儿有些日子了，已经洗好烫好了，你拿回去吧。”

　　“你这是做什么，当真要与我划清界限不成？”

　　李逸尘不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抗拒自己的接近。

　　“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些危险，没关系的，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不安全，也可以随时退出，我另外再找其他隐蔽的地点来印刷，你可以继续安心地住在这儿。”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常映雪急忙否定。

　　“那是你不想再传递消息了？”李逸尘联想到最近有几位青年社成员身份暴露，接连遭遇不幸，得出了推测。

　　“不是这样的，当初在学校里加入青年社是受了学长的影响和感召，但也是我自愿的，那时就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更不会怕死。”

　　常映雪表明自己的决心，可却始终无法说出真实想法。
　　李逸尘见她急得小脸通红的样子，便是一阵心疼，觉得定是自己逼她太急了。

　　“抱歉，是我不好，不该逼你太急的。这样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可以边吃，边慢慢谈，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怕你会上当受骗。那天的那个男人……”

　　常映雪急忙打断他的话，怕自己接下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了，学长，我知道，我做事有分寸的。”

　　李逸尘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跟在常映雪身后，朝门外走去。
　　……
　　位于租界白鹭河畔的玛丽亚西餐厅可以将整个河畔的夜景收入眼底，因这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无人能敌的景色，而吸引着整个宁城的宾客。

　　常映雪看着满餐厅的宾客，还是有些顾及，怕会被熟人看见，传到李夫人耳朵里去，便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

　　“这边靠墙角，看不到夜景，我们要不要换到窗边去？”李逸尘提议道。

　　这家餐厅的经理知道他是惹不起的人物，早已准备好了最佳观景的位置。

　　“还是不要了吧，今天客人太多了，我感觉有点吵，我想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

　　李逸尘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两人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香槟细密的气泡在酒杯中浮起，李逸尘举起酒杯与常映雪手中的酒杯碰了碰。

　　“小雪，我先要向你说声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实在是太忙了，家里一直在要我去外地出差处理生意上的事，我都不在宁城，也没有太多时间关心你，是我不对。”

　　“学长，别这么说，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也没有责任和义务一直关心我。以前你对我的帮助，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香槟带着果香划过喉咙，常映雪放下酒杯，说道。

　　她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那时她在师范学校读书，有一个学期因为凑不齐学费，还是李逸尘帮她垫付的，生活和学习上的点滴帮助更是数不清。

　　可李逸尘对她越好，她越是怕，越是想要疏远他。

　　因为常映雪知道，他们始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没有李夫人的反对，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一个是家世显赫的天之骄子，一个是无家可归的飘零浮萍，这样不对等的关系，只会让常映雪越来越自卑，她怕会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之下失去自我，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更何况，还有来自外界的种种流言蜚语。

　　她总是被误解成那种费尽心思谋求上位，想要一举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人。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就因此而受到过排挤。

　　不难想象，如果她真的和李逸尘走到一起，成为恋人情侣，将会面对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你我之间，不要谈报答二字。”

　　说着，李逸尘郑重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礼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只小巧的钻石戒指。
　　钻石不大，但是在灯光的映衬下却显得格外光彩夺目。

　　“小雪，我们订婚吧，我知道这样做可能太过仓促，可我觉得我们认识了三年的时间了，现在应该是向你告白的最好时刻。”

　　“学长，抱歉，我不能接受，我还没有想过要结婚，更没有想要和你在一起交往。”

　　从前，李逸尘对她的好，她都记得，她也知道学长对她的感情不止于友情。

　　但她对李逸尘只如兄长一般，并无其他感情。

　　她扪心自问，从来都是与李逸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怎奈学长步步紧逼，这让她苦恼万分。在外人眼中，恐怕他们早已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了。

　　“为什么，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多吗，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李逸尘不解地紧锁眉头，他自认为自己足够优秀，也与常映雪有着许多共同语言，这些年对她的关心可谓是无微不至。但为什么她总是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感觉呢？

　　餐桌两端的男女，似乎陷入了一种僵持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餐厅另一端的角落里，一个男人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那枚钻戒上，那钻石折射出的华彩，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