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女尊）》听取

3、第三章

　　京都最大的码头上人来人往，水面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沿岸多的是送友出行的雅士、往来码头与货船搬运的劳力，更有那担着箩筐沿道售卖的货郎，一路的吆喝声和着江上间或传来的船娘渔夫的歌声，连成一片。

　　许潋骑马到了苏州，因着暴雨，住了一两日，改走水路。船行千里，到京都时，已过半月。

　　时维五月，风景怡然。京都的风已褪去了春日的寒湿之意，只码头这处，卷着水汽的风还带着丝丝润泽。

　　许潋一眼就看到了岸边垂柳下伫立的几个熟悉的人影，尤其是其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她脚尖一点，也顾不得船还未停稳了，借力踏着纤绳上了岸，快步近前。心内几分缱绻，柔声唤道：

　　“云时——”

　　柳树下的白衣男子掀开素纱幕篱，一双浅色琉璃眸中满是喜色。他面如冠玉，温雅俊逸，笑容若春风和煦。一身轻纱白衣，立在绿意盎然的垂柳之下，飘然若仙，柔情似水。

　　他往前走了两步，温雅一笑，唤道：“阿潋。”

　　许潋走上前将人拥进怀里。

　　几个月不见，他仿佛更瘦了，几乎弱不胜衣。许潋平复心头涌上的情思，抱了一下他便放了开来。

　　男子穿得并不算少，但她还是察觉到他手有些冰凉。许潋握着他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样冷？等许久了吗？”

　　她解下自己的披风，抖了抖尘，披在男子肩上。

　　温云时笼着披风，柔柔一笑，“不久。”

　　他身旁的侍从朗桢噘着嘴道：“哪里不久。殿下，公子一大早便过了来，奴怎么劝也不听。”

　　许潋闻言肃起脸，替温云时整了整披风的带子，看着明显自知理亏的人儿，不赞同道：“这码头风大，倒在这吹这许久——”

　　师门不可带随侍之人，许潋便将近卫龙筱龙彬留在了京中，将龙彬送到了云时身边护卫。这次回来她不欲劳师动众，也只是先寄了封信给龙筱知会一声，想必云时是从她处得了消息。

　　许潋看向一旁的龙氏姐弟，道了一声：“下回不许告诉温公子，免得他乱跑。”

　　温云时眼神正看向别处，轻咳两声，闻得此言转过脸来，“不许不告诉我。”

　　见她不应，他又晃了晃她的手，“阿潋——”

　　许潋哪里敌得过他恳求的眼神，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

　　她带着人往一旁候着的马车而去。

　　“我先送你回府。”

　　温云时停住脚步，扯了扯她的袖子。

　　许潋疑惑看向他。

　　男子眼睫微敛，轻声道：“我不想那么快就回去……”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来，他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哪里愿意这么快就回去。

　　许潋对于他的话一向是无有不应的，原本只想着他在大风里站了许久，怕他受了寒。听他如此说，便点头道：“好，那便先不回去。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饿了吧？”

　　马车一路往城中而去，到了芳远斋，这京都有名的酒楼。

　　楼上雅间，许潋唤来小二点了好些菜，都是温云时爱吃的。

　　许是因着身子不好，又常年服药，温云时的口味素来较为清淡。为防与药性相克，也有许多是须得忌口的，许潋一一同小二娘嘱咐了。

　　她自己于吃食上一向不甚讲究。兴许有几样稍稍爱吃的，不过未免麻烦，便没打算另点。

　　温云时抿着笑，待她说完，又加了道莼菜鲈鱼羹和芙蓉鸡片，这是她爱吃的。

　　许潋轻笑，悄悄握住了男子垂在身侧的手。

　　二人目光相视，满是甜蜜。

　　“就这些吧，劳烦。”

　　“好嘞，客官稍候。”

　　小二娘记了下来，关上门出了去。

　　闲坐的功夫，许潋拿出药玉。她之前特意去学着编了一根平安绳，将玉佩串上便可戴在脖子上。

　　“云时，这是我之前偶然得的一块药玉，听说很是养人，你平日戴在身上，兴许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许潋为他戴上，又替他将被绳子压在下面的发丝拨开来，整理好了。

　　“多谢阿潋，我很喜欢。”

　　温云时朝她笑道，又微微低头去看那玉佩，满眼好奇。

　　男子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宛若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他掌心托着那块莹白的药玉，一时竟分不清是肌肤和玉石哪个更白。

　　许潋定定的看着他，良久，突然唤了声：“云时——”

　　“嗯？”温云时懵懂地抬起头，却被倾身而来的女子吻住了唇。

　　气息在二人之间浮动，温云时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他的阿潋——

　　他眼睫轻颤，继而缓缓闭上了眼，犹豫着抬手环住了她的肩颈。

　　待分开时，男子素来苍白的脸上已满是红霞。

　　“云时，待我出了师门，我便回来禀明母皇父后，娶你为夫，好不好？”

　　许潋柔声道。

　　她这次是奉了师命出山的，还要去寻大师姐，只是顺便回了一趟京都，待不了多久就得走了。

　　“嗯。”

　　温云时面色更红，却不曾闪躲，秀眸如水般望着她，眼中尽是情意。
　　…………………

　　饭后二人出了酒楼，从街头逛到街尾。

　　其实并没什么需要买的，不过是不想分开太早，寻个由头而已。

　　许潋不是话多的人，温云时也不是。但她还是缓缓为他讲述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走过的山和海，遇到的人或事。说到玄衣宗那日的事时，不免脑海中划过那黑衣男子的模样。

　　许潋掠过了没说，毕竟那男子行事狠厉，场面又太过于血腥。

　　诸多江湖琐事，在她看来也无甚特别之处。快意恩仇是不假，可更多的，是隐于暗处的重重杀机。只是云时想听，她便说了。至于其中的血雨腥风，便没有必要了……她不想吓着云时。

　　温云时含笑望着身边的人，默默听着。

　　他戴着幕篱，隔绝了外人的视线，路人并不能见到他是何模样。但女子容貌昳丽，男子披着女子的披风，身姿挺拔。二人并肩而行，一个在说，一个分明在听。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一双璧偶。

　　许潋说的这些温云时并不曾见识过。他因着体弱，寻常并不多出来闲逛，更别说去远的地方了。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倾听的姿态。

　　他很喜欢听许潋讲这些。

　　即便许潋语调平平，内容也并非惊心动魄，可透过她的诉说，温云时能想象着，在他们相隔万里却又彼此牵挂的日子里，他的阿潋所生活的另一片天空，那是与京都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温云时听得很认真，偶有温声细语的回应，也是见解独到，并不会因为是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便心生退却。

　　许潋怕他走得太久累了却不说，到镜湖边时，带着他寻了一处茶寮坐着。

　　二人身处的是隔间，温云时便摘了幕篱。

　　日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临窗而坐的二人沐浴着一片柔光。此境之中，男子一身白衣，更是仙姿佚貌，不似凡间客。

　　许潋一时看呆了去，心中涌起满腔情意。

　　温云时倒了两杯茶，正送了一杯到许潋面前，未来得及撤回的手被女子突然握了住。

　　“云时……”

　　“嗯？”

　　“云时——”

　　“我在。”

　　温云时轻笑，也看着她。

　　二人对望良久。

　　许潋轻轻揽过男子靠在自己肩上，久久不语。

　　“怎么啦，阿潋？”温云时仰头看她。

　　许潋摇摇头，转而想起一事。

　　“云时，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父后可有同你说什么不曾？”

　　温云时几不可闻地一顿，又摇头道：“没有，皇夫殿下对我很好。”

　　许潋心知以温云时的性子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想起自己走之前的事，同他道：“若是父后说了什么，你也一概不要理会，一切有我。”

　　“…好……”温云时应道。

　　皇夫确实不曾多说什么，待自己一如既往的亲和。只不过，有一回在自己面前，抱着太女家的诺玟殿下，对着太女夫似是感慨道：“你是武将世家的公子，果然生下的诺玟也是身强体壮，不曾让本宫多操心。也不知将来潋儿成了婚，本宫还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温云时眼中微微黯然，转而更深地抱住了许潋。

　　二人看着镜湖的风光景致，闲坐良久。

　　直到天已薄暮，许潋送温云时回了相府，这才上了龙筱备好的马，调转马头，往自己的府邸去。

　　晋帝膝下十位皇女，如今出宫开府的成年皇女不过六人，大多已成了家，有了子女。再加上那些奴侍之流，府上人一多，少不得便有些吵闹。

　　许潋倒是没有这个烦忧。

　　许潋的宅邸位于最靠近皇城的荣安坊。宅子虽然大，但她素来不喜太过奢华，只是循着皇女的份例修整了一番，却也是处处精美。

　　刚回府没多久，宫中就来人了。

　　领头的是她父后身边的大总管，见了许潋笑成了一朵花，上前同她行礼道：“五殿下，老奴给您请安了。”

　　许潋伸手扶住他，“周叔，你是父后身边的老人了，不必多礼。”

　　周总管笑着起身，目光慈蔼道：“皇夫听说殿下回来了，派老奴过来看看。殿下这府邸许久没住人，让老奴也好帮着拾掇拾掇。”

　　其实即便许潋日常不住在府中，偌大的皇女府，哪里会少了伺候的人？

　　不过是一片慈父之心罢了。

　　平日不在身边，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一趟，生怕她住得不习惯，只恨不能亲身前来，便派身边的人过来看上一看。

　　许潋点点头：“有劳周叔了，母皇父后可好？皇祖父可好？待我梳洗一番，这就进宫请安。”

　　周总管忙道：“都好，都好。殿下莫急，皇夫说了，殿下一路辛苦，不必急着进宫，先好好休息一晚再去也不迟。”

　　许潋应下了。

　　又陪着喝了会茶，便被周总管赶去用膳去了。

　　周总管在皇夫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看着他膝下的两位皇女长大。

　　可即便许潋对他颇为礼待，他却也不曾托大。趁着许潋去正厅用膳时，里里外外指挥着小宫侍洒扫过，又将许潋房中一应睡卧用品置换一新，瞧着都妥帖了，这才回了宫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阿潋是有点直女属性在身上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