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一束光握在手心》李宛

110、长大后学着理解感情的多重含义

　　小学升初中那个暑假，我一直在为参加音乐会做准备，每天练琴时间在四小时以上，妈妈陪着我，有一天练琴休息的空档过来问我，“可以跟妈妈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吗？你自己想参加音乐会吗？还是因为老师和妈妈想让你参加，你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学小提琴这么久，我想在台上认真演奏一次。”
　　“可是有点辛苦。”
　　“没关系，我觉得还好。”
　　“既然你想参加，就继续努力练习，妈妈一直陪着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妈妈温和的宽慰，又调皮的轻声说，“音乐是让自己开心让生活有趣的事，不需要勉强和忍耐。”
　　“知道了。”我笑了点头答应。
　　正式演奏那天，家里人都到场支持，等表演结束后，大家到后台祝贺我，准儿哥哥还给我带了一只小熊公仔做礼物，等到卸完妆出来之后，我如释重负，终于不完成了这次演奏，即便不是比赛没有名次，我依旧想用最好的状态完成，所以全程一直很紧张。跟家人一起去餐厅时，我主动要求和准儿哥哥同车，因为没看见延硕哥，所以问了一句，“延硕哥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准儿哥哥抬头看向我，沉默一会含笑说，“他有事要忙，但是让我帮忙转达他的祝贺。”
　　“好吧。”我只能答应一句。
　　在那之后我也见过延硕哥，但是感觉有什么改变了，准儿哥哥和延硕哥依旧是好朋友，但不如以前那么亲密了。后来高中时候，我申报完国外的大学，准备出国期间，朋友约我去Club庆祝，后来喝了两杯，有陌生人要拉一个女生朋友走，跟我们一起去的男生朋友过去理论发生了争执，随后店里的安保人员过来，非但没有帮忙，反而要查我们的身份证，随后和对方一起让去里边的包间聊，我跟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朋友们想走，但是店里的安保人员不让，我只能跑回大厅，拉住另外一个朋友立刻报警。等警察来的过程中，我有点害怕，但不敢给爸妈打电话怕他们太紧张，于是打给杜准哥，他说过来接我。过了十几分钟警察到场，随后不到五分钟延硕哥也来了，到现场后跟工作人员问了两句，似乎是问我在哪，之后一脸凝重径直朝我走过来，那好像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延硕哥那么严肃的样子，有些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一时不敢说话，但是他走到我面前又温和的安慰，“别害怕，你没事吧？”
　　“我没事。”
　　“在这等我一会。”延硕哥说着过去和店里的工作人员还有警察同事沟通，然后让我跟他走，看我有些放心不下朋友们又跟我解释，“你先跟我走，你的朋友们，警方录完口供之后没什么大问题会让他们离开。”
　　“杜准哥呢？”
　　“他在路上，刚刚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我先来接你。”看我不说话，延硕哥又轻声询问，“怎么了？吓到了？”
　　我摇摇头犹豫着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你平安无事就好。”延硕哥说着开了副驾的车门，让我坐进去，然后他也上车了，给准儿哥哥打了电话，我们约了个地方见面。杜准哥看见我也很紧张，轻搭了我肩膀一下打量一番，然后跟延硕哥聊了几句，延硕哥只是温和叮嘱，“受了点惊吓，别责怪茵茵，早点回家休息，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这么晚找你出来，你也快回去吧。”杜准哥跟延硕哥告别后，我们两个一起离开。
　　在车上的时候我试探的说，“可以先不要和我爸妈说吗？等过几天我想好怎么开口了，会自己跟他们说。”
　　“可以，但是暂时别和这几个朋友见面了。”杜准哥想了一会说，我点头答应，但其实心里有点后怕，刚刚Club里的工作人员，好像也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如果没有报警，不敢想象我们会遭遇什么，杜准哥看了我一眼，关心的说，“看你有点魂不守舍，要不要去我家住一晚？我跟小舅小舅妈说。”
　　“嗯。”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应。
　　“以后要小心点，不是不让你和朋友出去玩，只不过别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会的。”我认真的答应，也是从那之后几乎不去夜店了，约朋友也只是在清吧。
　　大姑姑和姑父没在家，泡了澡之后，心情放松了一些，我在二楼看见杜准哥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俯身用手机发消息，应该是在和延硕哥聊天，他抬头看见我，我就下楼了，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心里有点歉疚，于是轻声说，“刚刚从店里出来我走神了，忘记跟延硕哥说谢谢，帮我谢谢他好吗？”
　　“要自己跟他说吗？”
　　“那改天吧。”我有点为难的笑了摇摇头，杜准哥只是淡淡笑了，又看了一眼手机，我试探的问，“你想我现在打给他吗？”
　　“没有。”
　　“你和延硕哥...”我努力不冒犯的询问，“很久没在家里见到延硕哥了，你们还好吗？”
　　杜准哥沉默了一会，率直又无奈的回答，“不太好。”
　　“为什么？”
　　“感情的事总是没有理由。”
　　“这么多年我早已经把延硕哥当做家里人了。”
　　“无论我和延硕关系如何，都可以继续当他是家里人，他也确实是，我们始终是密友。”杜准哥笑着说，提起这段感情没有悲伤，反而有一丝调皮的笑了。
　　我看着杜准哥，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说，“OK，I do not want to hurt you。”
　　“I’m fine。”
　　“坚强，勇敢。”我伸出拳头，杜准哥跟我碰了一下拳。
　　“So do you。”
　　“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去夜店了。”我笑了说，现在心情好多了。
　　“Will see。”杜准哥不信的撇了一下嘴。
　　他们的分手和我以为的分手不一样，没有争吵没有决裂没有难堪，当然也可能只是我不知道。但我仍旧能感受到杜准哥有些放不下，杜准哥说他们是密友是家人，我能体会到这股安定和和坚定，他们不再是恋人，但依旧是半夜一通电话就会立即为对方赴汤蹈火的人。
　　这次碰面，也刷新了我从小到大对延硕哥的印象，以前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温柔、善良、漂亮的哥哥，仿佛无论何时都不会大声讲话、不会发脾气、不会拒绝人，虽然一直知道他是警察，可从未把这个职业和他真切的联系在一起，但今天，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另外一面，我懂了，很多人很多事跟我看到的不一样。
　　在国外上大学之后，我才算“正式”接触到LGBT群体，一些毫不避讳承认的人、自在谈论的人，当然也有很多隐匿的人，其实无论采用什么方式什么态度生活都是个人的权利和自由，没有一定要广而告之的理由，就像异性恋人也不会满世界大声疾呼我是异性恋，只要自己自在舒服就好，逃避隐藏未必就是不好，如果有可以不伤痛的方式自洽，也不必非要去争辩个你死我活。我并不介意周边的朋友是哪种性向，但我也不是狂热的LGBT拥护者，在我看来，一切都抱着平常心就好。
　　有同学问我要不要去参加周末的游行集会，我笑着拒绝了，他们只是耸耸肩，大概觉得我有点扫兴或者太保守，其实我只是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不想刻意去参加一些抗议，当然我知道，有些权利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去争取，才会获得该有的公平，请把我看做一个缺乏战斗精神的人吧，我没办法情绪激昂的游走在人群中，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但那天我也出街了，去了博物馆，回来的路上在街边咖啡店买了司康饼和咖啡，步行回公寓的路上，遇见了游行队伍，里边有严肃的人也有嬉闹的人，氛围比我想象中的轻松和谐，一位倒着走的女孩腰间插着的小彩旗掉了，我在路边俯身捡起彩虹旗，含笑递还给她，她搂着身边的女朋友爽朗的笑着说，“Oh，thank you，you are so nice。”
　　“You are welcome.thank such shine day。”我只是笑着回了一句，看着他们离开，莫名的也感受到令人振奋和开心的氛围。
　　我在国外读书期间，有次杜准哥来欧洲出差，那时候我知道了他有新的交往的人，也看过手机里对方的照片和视频，知道他们的关系很稳定。在我眼里宗然是杜准哥的交往对象，他们是一对Couple，我希望杜准哥幸福，所以支持他们，但不同于延硕哥，因为延硕哥不再需要杜准哥赋予他身份，他一直是我的哥哥，就算不经常往来，见到面依旧很亲切很高兴，比起哥哥的男友，延硕哥更是家人和朋友，我甚至有些庆幸没有因为他们的分手而搞砸这段关系。不止我这么认为，大姑姑应该也是如此，因为近几年我还从她嘴里听过延硕哥的名字，偶尔她会跟杜准哥打听延硕哥的情况，哪怕是一带而过，也会问一句“延硕最近忙什么呢”，能拥有这种感情，我想并不比拥有爱情差，可能真的是因为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我们也陪着或者被他们陪着长大，一切情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进生活的点滴，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子，在一起也好分好也罢，不会改变本质上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