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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寸草思晖(一) ...

  •   难不成——是遇到鬼了?
      念头一出,浑身汗毛噌地竖起,梦龄慌慌张张,连滚带爬逃去:
      “鬼,这儿有鬼!”
      那个人声又冒出来了,这次透着急切:
      “别,别嚷,我不是鬼,我在墙里头。”
      墙里头?
      梦龄恢复了冷静,复又爬回来,盯向那片灰砖。
      是了,方才声音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还是个小男孩儿的声音。
      “你是人吗?”她问。
      “嗯,你别跟人说我在这儿。”
      “好。”梦龄点点头,想到一处,又问:“你也是逃出来的?”
      “我逃不了,只能在这儿。”里面的人答。
      “逃不了啊......”梦龄失望不已,“我也只能在这儿吗?”
      “嗯,我娘说大家都这样。”
      里面的人顿了一顿,又问了一遍:
      “爹是什么东西?”
      梦龄蹙额:“爹就是爹,不是什么东西。”
      “哦。”他语气里透着不解,“那你为什么把爹和娘放在一起呢?”
      梦龄脱口而出:“因为爹和娘一起生的我呀。”
      “一起?”他愈发不解,“那为什么我只有娘呢?”
      梦龄思索了会儿,道:“可能你爹死了?阿莲就是这样,她爹在她两岁时没了,她就只有娘。”
      “哦......”他失落地应,“也不知我爹是在我几岁时死的。”
      希望之火同时被浇灭,两人都不再说话,胡同又恢复寂静。
      索性脚崴,哪儿也去不了,梦龄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墙坐下,天上那轮圆月落入眼底,想起在家的时光,她心里一酸,低低唱了起来:
      月儿圆圆,圆圆哟~
      爹爹摆筷娘放碗,八月十五团圆宴,团圆宴~
      月儿圆圆,圆圆哟~
      鞭儿轻甩车轮转,夫君陪我把家还,把家还~
      月儿圆圆,圆圆哟~
      恩恩爱爱情意坚,爹娘直赞好姻缘,好姻缘~
      月儿圆圆,圆圆哟~
      团圆美酒滋味甜,阖家欢乐真美满,真美满~
      歌中的美满与眼前的凄清形成对比,梦龄眼圈红得像个小兔子,抱着双膝默默掉起泪。
      须臾,里边的声音再次传出:
      “你唱歌真好听。”
      “你还在呢。”梦龄侧过头来。
      “嗯,我没人玩儿,就总爱待在这儿,透着缝儿听听风声听听鸟叫,方才听你唱歌,都听入迷了。”
      “可是这儿不让唱歌。”她抬起自己红肿的掌心,“唱了就要挨打。”
      “这样啊,那——夫君又是什么东西?”
      “夫君,夫君也不是东西。”梦龄挠挠头,“他是把新娘子娶回家里的人,拜了堂成了亲,一起过日子,还要生宝宝。哦对,爹就是娘的夫君!”
      “团圆宴,鞭儿、车轮,这些呢?”
      “你连这些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歌里唱的好多东西我都没听过,你能告诉我吗?”
      “好吧,那我挨个讲给你听。”

      那边梦龄给人当着老师,这边沈琼莲找人兴师问罪。
      她与典宾女官合力送映雪回到住处,看守映雪的内侍正四处寻找,一见她们,长长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这祖宗终于回来了。”
      映雪也不理他,专注地玩着沈琼莲给编她的花环。
      内侍朝沈琼莲作了个揖,一脸感激:
      “有劳沈司宾了。”
      “不敢!”沈琼莲没好气道,“不这么哄着,她怕是就拐跑我的小宫女了!”
      内侍自知理亏,陪笑道:“沈司宾言重了,她一个傻子,哪有这能耐啊。”
      沈琼莲柳眉一竖:“别仗着现下西苑没什么人,你就不上心,以为让她乱跑几步也没事。哼,这回她是有小娃娃给挡着,下回要是直接闯进禅林里,冲撞了皇长子的浮屠,那你们的小命,便是汪公公也护不住!”
      一席话说得那内侍冷汗涔涔,半个字也不敢反驳,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是是,沈司宾言之有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回往司宾司途中,迎面碰见女史慌慌张张来喊:
      “司宾,不好了!张梦龄逃走了!”
      “这丫头!”
      沈琼莲顿足,连忙调集人手,一起打着灯笼来寻。
      到了丢失附近,空手而归的掌宾女官一脸愁容:
      “起初还能听到点脚步声,后来什么动静都没了,司宾,她不会是掉进哪个井里,出事了吧!”
      典宾女官拍拍她的肩:“也可能是躲在哪里,故意不出声,免得被你发现。”
      “但愿吧,这要出了人命——”掌宾女官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沈琼莲微一沉吟,有了主意,向众人吩咐:
      “大家伙分四面找去,遇见水沟、水井什么的,多往里边照一照,找的时候记得大声喊:梦龄,你爹你娘来找你了!”
      众人意会,立马分头去寻。
      灯笼光四下交错,伴着一声声呼唤:
      “梦龄,你爹你娘来找你了!”

      沈琼莲带着两人往南面来找,找了一会儿,转进那条幽静破旧的小胡同,清冷月光照耀下,胡同里显得阴森森的,其中一名女史忍不住哆嗦了下:
      “大晚上的,怪瘆人的,那小家伙也不害怕?”
      另一名女史也紧紧衣领:“前头的安乐堂更阴沉,又潮又冷的,她应该不会喜欢来这儿吧?”
      沈琼莲似想到什么,忽地停住脚步,指了指与安乐堂相反的方向:
      “你们俩去那边找,安乐堂留给我。”
      “是。”
      两名女史结伴而去,沈琼莲独自提灯走进。

      毫不知情的梦龄已经忘了害怕,和里边的人聊着天:
      “好姻缘嘛,就是说你嫁了你喜欢的人,他呢,也只喜欢你一个,处处疼你,什么好的都给你,你们只要在一起,就说不出的开心。”
      “你嫁过人?”
      “我这么小,怎么可能嫁过?娘说嫁人是长大后的事。”
      “那你咋懂这么多?”
      “笨呐,看我爹我娘不就知道了?我娘常说,她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才嫁得我爹这个可心的意中人,我爹到现在都没纳妾呢,只有她一个。”
      “噢......”
      “反正我娘说,父母康健情郎相伴,不愁吃穿一家团圆,就是顶好顶好的日子。”
      里边的人没再发出疑问,默了一会儿,怅然若失道:
      “我爹死了,我怕是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了。”
      梦龄垂眸:“我爹娘都在,可他们不要我了,我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抽抽噎噎个不停。
      突然,里面的人敲了两下墙,急声提醒:
      “有人来了。”
      梦龄赶紧收了声,左右去瞅,胡同两头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正疑惑间,灯笼的光打转角处扫来,伴着沈琼莲的呼唤:
      “梦龄,你爹你娘来找你了。”
      “在哪儿在哪儿?”
      梦龄迫不及待地应声,挣扎着就要起身,才将将站稳,灯笼的光便已覆盖过来,照亮了她的周身。
      瞧见她的小身板,沈琼莲长长松了口气,瞥了眼她身后的墙壁,问:
      “躲这儿干嘛呢?”
      “没、没干嘛。”
      梦龄掩饰,探着脑袋往她身后瞅:
      “我爹我娘呢?”
      沈琼莲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
      “他们不会来找你,你只能留在这儿。”
      眸底的希望之火顿时熄灭,化作浓浓的怨念,梦龄红着眼圈道:
      “你骗我。”
      “对。”沈琼莲点头,“不这样,我怎么找到你?任由你冻死在外边饿死在外边吗?”
      梦龄不说话了。
      沈琼莲走上前,紧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离开:
      “回去,接着面壁思过!”

      平整的墙壁似一堵厚厚的屏障,隔绝了梦龄对亲人的渴望。
      任她掌心多疼,也盼不来母亲温柔的涂抹,听不到父亲诙谐的开解;任她肚子多饿,也吃不进外焦里嫩的驴肉火烧,喝不了鲜美热乎的羊肠汤;任她脑袋多困,也躺不进温暖舒适的被窝,进不了安稳酣甜的梦乡。
      只能孤零零的站在这里,等候着未知的暴风雨。
      吱呀——
      背后的门扇被推开,正在打盹儿的梦龄一个激灵,本能地绷直了身子,丝毫不敢懈怠。
      这顿打,成功让她长了记性。
      沈琼莲提着食盒走进,瞟了她一眼,关门,步至四仙桌前,放下食盒,捧出一碗馄饨,向梦龄招呼:
      “来吃吧。”
      梦龄以为自己听错了,并不敢动。
      沈琼莲只得又招呼一遍:“来吃吧。”
      梦龄缓缓偏过头来,怯生生地问:“姑姑,你不打我了吗?”
      沈琼莲轻轻叹了口气:“已经打过了,不打了。”
      梦龄这才放下心,迈着微麻的小脚丫,摇摇晃晃来至桌前,爬上方凳坐好,伸手去拿汤勺,奈何掌心太肿,竟是握不稳,馄饨还未舀起,汤勺先滑落下去,跌进汤碗里,溅起的热汤洒在手背,烫得她嘶一声缩回小手。
      沈琼莲又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挽袖执勺,舀了一只馄饨,亲自喂起梦龄来。
      热乎乎的馄饨一口一口下了肚,驱散了梦龄身心的寒,想起白日种种,一片辛酸涌上心头,晶莹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外涌,低声啜泣:
      “爹娘不要梦龄了,姑姑也讨厌梦龄了。”
      沈琼莲眼眶一红,举袖为她拭泪,换了温柔的声线:
      “爹娘不是不要你,他们送你来是有苦衷的,等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姑姑也不讨厌梦龄,梦龄学东西认真,姑姑最喜欢梦龄了。”
      梦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又问:“那姑姑干什么打我?”
      “姑姑打你,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万岁至今无子,这皇宫好似荆天棘地,咱们这些奴婢危如累卵,一个不注意,就会摔个粉碎。”
      沈琼莲垂下眼帘,漫出无声的伤感,默了片刻,复抬起双眸,扶住梦龄的双肩,直视她的瞳孔:
      “孩子,你才四岁,你实在太小了,还不到记事的时候。不狠点打你,给你点教训,你长不了记性,往后若是踩了空,便是直接丢掉小命的后果呀。”
      梦龄不懂什么是荆天棘地,什么是危如累卵,对她话中深意也一知半解,但却能切切实实感受到她神态里的那份关怀,于是懵懵懂懂点了点下巴:
      “那梦龄以后不唱歌了。”
      谁知沈琼莲却摇了摇头:“不,姑姑打你,不是要断了你的歌声,改变你的天性。”
      梦龄一头雾水:“啊?”
      “姑姑打你,是要提醒你,往后要唱得谨慎。在人前须得噤声,到了无人之地,再小声的唱,唯有如此,方可平安无虞,一直唱下去,明白吗?”
      “哦!”
      梦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琼莲莞尔一笑,离凳起身,从妆盒里寻了瓶药膏,回到梦龄面前,牵过她的小手,细细给她抹在掌心,温声嘱咐:
      “这几日少垂手,多热敷,慢慢就消肿了。哦对,还可以多吃些水果,对消肿也有好处。”
      梦龄眼神一黯:“来之前我爹娘还说,等开春了,路边的桑葚结了果儿,第一个上去给我摘,原来都是哄我的,他们说不好都把我给忘了。”
      沈琼莲闻言,亦是眼眶泛酸,放下药膏,轻轻摸摸她的小脸:
      “爹娘不会忘了你,他们只怕被你忘了。”
      梦龄立即抬头,眉心皱成川字,笃定道:
      “不,梦龄不会忘了他们的。”
      “傻孩子。”沈琼莲唇角牵起一抹苦涩,“你还小呢,姑姑进宫时也就比你大个一岁,刚开始还记得家乡的风景,爹娘的样子,可随着年龄增长,这些记忆越来越模糊,忘了个七七八八。只依稀有个印象,小时候趴在我娘怀里,总会看见她耳朵下有颗痣,我总喜欢拿手去拨它,现如今——”
      她长长一叹,湿了眼眶,闪着晶莹的泪花冲梦龄笑:
      “我也只记得这颗痣了。”
      梦龄眨巴着眼,满是不解:
      “为什么长大了就会忘呢?”
      “人的记忆呀,就像这只茶壶,拢共能装的也就那么多。”
      沈琼莲拎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一盏茶,接着道:
      “想灌入新的,得先倒出旧的。人这一生,会不断遇到新的人,新的事,那些旧的记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挤出去。若是常待在一个地方,一直和亲人相处,倒也好说,小时候虽不记得,却有大了的记忆做支撑,便不会忘了他们。可要换了地方,远离了亲人,久而久之,曾经的记忆——”
      她缓缓端起茶盏,将里边的水往地上一泼:
      “便如这泼出去的水,时间一长,自然而然风干不见。”
      梦龄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接受了自己以后会忘记爹娘的事情,不禁难过起来,小鼻尖抽了抽:
      “就没有法子了吗?”
      沈琼莲默然片刻,忽地眼神一动:
      “有。”
      梦龄眸底瞬间被点亮,期待浮上脸庞。
      沈琼莲拉起她的小手,轻轻抚上那白嫩软乎的指节,温声道:
      “等你的手好了,姑姑就教你丹青,你可以把他们的样子画下来,这样就不会忘了。”

      自此,梦龄的日常生活除了学礼仪规矩,又多了一项笔墨丹青。
      书案前,沈琼莲握着她的小手腕,执着毛笔,挥洒于宣纸之上。
      爹娘的画像就这样一笔笔描摹出来,望着画上的人儿,梦龄笑逐颜开:
      “是这个模样!”
      “往后你若遇到想记住的人和事,也可以画下来,等识的字多了,还可往上题词。”
      “好!”梦龄又仰起小脸问:“姑姑,我还能再见到爹娘吗?”
      “那便要看你在这宫里的表现如何了,若你能步步高升,办好自己的差事,深受上面的赏识,等将来年纪大了,就能被放出宫去,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沈琼莲这样讲着,不由自主望向窗外,流露出期待之情。
      “步步高升,办好差事......”梦龄喃喃重复,目光又落在爹娘的画像上,郑重点头:“我会的!”

      给阿莲的、师父的五彩绳编好了,还余许多彩线,梦龄就接着编,嘴里念念有词:
      “给娘编一条,给爹编一条,等回家了,给他们都戴上。”
      爹娘的都编完了,剩下的那点,她编了一条给阿绵戴在腕间,合十祝愿:
      “平安长寿,好运多多!”
      五彩斑斓的线绳张扬喜庆,阿绵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拣了一支削得最好的竹蜻蜓递给梦龄:
      “喏,给你。”
      “哈哈,我有玩具了!”
      梦龄喜滋滋接过,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死了爹没人玩儿”的可怜小孩,他有玩具吗?他知道玩具是什么吗?
      “阿绵。”她唤,“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我想送个人。”
      “好啊。”
      阿绵一口答应,从那排削好的竹蜻蜓里又拣了一个给她,梦龄小心放入袖中,哒哒跑去找沈琼莲。

      沈琼莲从书柜里寻了卷书,仔细揣进怀里,正要出门时,吱呀一声,梦龄推门而入:
      “姑姑,你能不能让我出趟门?”
      沈琼莲一怔:“你要去干嘛呀?”
      “送个东西。”梦龄脱口而出。
      “给谁送啊?”沈琼莲又问。
      梦龄摇摇头:“我不能说。”
      沈琼莲看了她一会儿,笑了一下:
      “先随我去个地方吧。”

      出门时,碰上同僚的女官,对方好奇的问:
      “沈司宾,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琼莲笑答:“趁着今日休沐,带着小娃娃去喇嘛庙上柱香,往后呀,可别再给我惹祸了。”
      可是经过喇嘛庙,她却没有进去,而是带着梦龄转入小路继续向前。
      梦龄看着那路有些熟,却想不起来,疑惑地问:
      “姑姑,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不管去哪儿,你都要跟人说是去了喇嘛庙,懂吗?”
      “哦。”
      最后,两人在一所冷清破旧的宅院前停下,门匾上写着安乐堂三个大字,沈琼莲指指墙角:
      “梦龄,你去那儿一个人待着,别乱跑,姑姑一会儿出来。”
      “好。”
      乖乖绕进转角后,梦龄忽然发现:
      这不就是上次待的地方吗?
      她惊喜不已,见四下空无一人,便坐下来,贴着墙壁轻唤:
      “嘿,你在吗?”
      里边很快传来回应,带着一丝欣喜:
      “在,我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我给你带了个玩具。”
      梦龄一面说着,一面掏出竹蜻蜓,握住圆柄的底部,将横嵌在顶端的竹片子拆下来,
      又寻了条裂开的墙缝,塞入竹片子。
      那竹片子又扁又薄,顺着缝隙很快塞了进去。
      待墙的那边一冒头,便被抽走。
      接着梦龄又来塞竹柄,但这竹柄是小小的圆柱形,比竹片子要厚,甫一插入,便卡在了那里,半点不往前。
      梦龄登时就急了,所幸只进去了一小截,不至于完全困在里头,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握着圆柄的这头,猛地往外拽!
      扑通!
      跌了个屁股蹲儿。
      圆柄稳稳握在手里,与此同时,灰色的砖块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抬眸望去,原来是方才那股力道太大,使得原本就脆弱的墙砖受到震动,裂缝加深蔓延,最终彻底裂开,那块触及的灰砖,竟被带得往外凸出了一半儿!
      “你没事吧?”墙那头问。
      “没事。”
      梦龄爬起身来,复又靠近,小手抓住那块凸出的砖体,向外一拉,砖体应声而掉,空出的部分形成一个偏梯形的洞口。
      男孩儿的脸映入眼帘。

  •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萱萱~陪聊开场,给了很好的参考意见~
    另外收到了小天使的祝福墙,??(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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