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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二月的夜里尚且寒冷,京城不比荆州靠南而居,夜里的风北风来得尤其猛烈。

      安阳穿着迎秋路上穿的厚衣裳,此刻夜深了都被冻得不行,她搓着手心抱着自己加快脚步。

      庞从新从城外校场带着人去找她兄长,她也算是放下了一路以来心中的担忧,这一路上因为这件事睡不好又吃不下,不知道过得多难受。

      此时放松下来,看着街道旁一座座府邸,一道道高墙,红墙绿瓦间尽显高门姿态,连门上镶嵌的都是宝石玉珠。

      从一道道门前经过,这些与荆州相比起来,荆州终究算是小地方罢了,就算土地肥沃些,百姓安居乐业,也入不了京城高官勋爵家的眼。

      安阳顺着来路往回走,她想起父亲在她临行前告诉她:在京城不要惹事,多听少说,方可保兄妹二人平安。

      可笑的是,可她们的马车尚未来得及入京,她还尚未来得及惹事,就被别人先下手了。

      如此明目张胆对荆州王两个刚入京的孩子下手,背后之人恐怕早就打算对她们有动作了。

      她父亲如今看着如日中天,手里握着三万兵权,有心人难免要动些手脚。

      她不能坐以待毙为人鱼肉,否则这京城迟早容不下她们一家。

      安阳一路往回走,踢飞了一个差点绊倒她的小石子,石头从她跟前蹦到远处,然后滚了几下,消失在了黑暗中。

      低头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她抬起头时,发现前面的路有点眼熟,却又跟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前方是灯火通明的楼宇,恍若白昼,有歌声隐隐传出,又有欢笑声盖过去。楼阁错落有致,如置身繁华仙境。

      她看清了那座最高的楼阁牌匾上,明晃晃写着的‘望仙楼’三个字,上面还挂着红绸锦缎,仿佛女子的裙摆在风中飘荡。

      光凭这夜里繁华的地儿,她就明白这儿是做什么的了,那些男女的笑声飘过来,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也不找回去的路了,直接向着望仙楼的方向走去。

      果然京城就是热闹,这时辰换了荆州街上早没人了,而在京城却人声鼎沸。

      安阳穿过人群,又跨过一座小桥,水面的画舫轻轻飘着似乎无人在管,只任它随波逐流。

      望仙楼门前本就有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外站着,此刻见着她穿着也不像个富贵小姐的样子,就并未上来伺候她走进去。

      “把你们这儿最好看的姑娘都给我叫上来!”她站在门口一声喊。

      老鸨摇着扇子正招呼着一名男子,见了她上下打量一番,眉头皱了皱。

      但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万一是哪家的小姐躲着家里人偷跑出来,她有眼不识珠得罪了人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便露出一个笑试探道:“姑娘是......”

      安阳知道她的意思,便也毫不遮掩:“我嘛......你自然是不认识的,本县主今日初来乍到,思虑不周请这位姐姐见谅。”

      老鸨见她谈吐间并不露怯,反而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自得之意,便知道这不是一个能得罪的主儿。

      凭她多年的经验,半夜从娘子床上溜出来的、青天白日伪装成这楼里小厮的找情人的、小姐从府里出来会情郎的,她什么样的没见过。

      安阳继续道:“我自荆州而来,家父荆王乃是陛下臣子,姐姐叫我安阳就好。”

      她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没错,听她说完拍手笑着:“哎呦我的娘耶,原来是安阳县主大驾光临,这这这......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呀!”她掩面笑着惊呼,一张脸上色彩斑斓,表情不知道的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

      不过安阳也并不在意她的表情,“姐姐说笑了,我今日来这里便是想好好享受一番,毕竟荆州路远,一路上可把我给闷坏了。”

      “哎呀,县主你这可就来对了”她用团扇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荆州可没有京城这些好玩儿的,今日我便让人好好为县主接风洗尘!翠兰——”她喊道,一名看着年纪尚小的女子从楼上应了声后立马下来。

      “县主也不必跟我客气,大家都叫我一声红姨,您也这般唤我就是。”说罢似乎觉得有些僭越,“不过您若是高兴,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听着也高兴。”

      这话说中的奉承可是再明显不过了,安阳摆摆手:“不妨事,我这个人还是很随意的,红姨您也随意些?”

      红姨便笑了:“是是是,我就没见过长得像县主这般漂亮和善的人。”

      贵族女子从来都是在闺中教养,少有人家会让这些娇滴滴的姑娘露面,一来坏了名声,二来对婚事无益。

      李安风的封号是年前陛下亲赐的,原先她父亲在荆州老老实实当个藩王的时候,皇帝并未有多重视她们家,当然顶着藩王的称号面子上也不能不重视,只是年节时赏赐到位了就行。

      直到荆王李骁三个月前将北梁打回了老家,这才让皇帝这个老东西感激涕零,可感激之余也生出了畏惧。

      王位嘛,谁不想坐久一点呢。

      她们兄妹二人能来京城,都是拜皇帝所赐,只是一路惊魂,也不知是不是他授意。

      若皇帝真的容不下她们家,那她其实怎样小心谨慎都没用,倒不如从此做个风流县主,让皇帝老儿安安心。

      安阳意味深长地看了红姨一眼,红姨带着笑等着她开口,只见她缓缓道:“你们这儿漂亮姑娘,还有好酒都给我拿上来,歌舞也得来点儿。另外......”

      她瞟了一眼周围,轻声道:“你派人往盼月居后门去,叫我的丫鬟拿了银子来。”

      红姨点点头,这些规矩不用说她也懂,这儿是什么地方,做这些能光明正大才不正常。

      翠兰引她往楼上走,将她带入了一个宽敞的厢房,赶紧让人上了酒叫了歌舞,安阳这才躺在美人榻上一边看一边吃着点心。

      望仙楼最好看的姑娘叫忆君,此刻进来了就跪坐在她身旁伺候着,看着杯盏里的酒被她喝完,再亲自为她斟上。

      安阳倒是享受的很,此刻躺在榻上连头都不想抬一下,就这么任由舞跳下去,歌一声高一声地低唱着。
      一日奔波,此时靠着软榻感觉疲惫的很,安阳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很沉,可以说这是她这些天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没有路上的马车里的晃荡,而是伴随着阵阵丝竹声的香甜。

      梦中那位从陈旧朱门后提灯出来的老者,让她一路慢些走,然后下一瞬却是她兄长提着剑,满身是血地站在雨中,不过这些画面都是一闪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小姐!小姐!”

      安阳睡的正香,听见了也当做耳聋,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那人锲而不舍的叫,见她半天没反应,又用手来摇她的肩。

      她是被晃醒的,一睁眼就看见迎秋那张脸对着自己,用极其困倦的语气道:“干嘛呀,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迎秋见见她终于醒了,忙让人准备了洗漱的水,又给她一边脱昨天的一身衣裳对一边对她着急地说:“县主啊,现在天都亮了,皇上派人来请您入宫呢。”

      安阳有些迷糊地“哦”了一声。

      她任由迎秋摆弄自己身上的衣裳,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迎秋说皇上让她入宫。

      望仙楼的酒醉人,昨夜喝的太厉害,她此时都有些头疼。

      现在还是在昨天那间房中,她明明叫了红姨让人去盼月居找她丫鬟的,可迎秋此时才叫她起来,摆明了是今日早晨才唤人去的。

      这也是些风流地老鸨的老谋深算了,让人一夜风流后第二日再上门去要钱,可比前一日去赚多了,万一叫来的不是丫鬟小厮,而是夫人可就有得闹了。

      安阳洗了个澡,穿上迎秋拿来的衣裳,这才往宫里去。

      临走前她还跟红姨说了一声,这屋子不错,等着她从宫里出来了还要来,红姨一脸笑意将人送了出门去。

      安阳入宫时,刚过巳时。

      她的脑子此时还有些混沌,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感觉,看着张春荣那张脸时都有些脑袋紧绷。

      一路上张春荣跟她搭话她也并不怎么搭理,他还以为是自己话多惹得她不高兴了,便讪讪闭上了嘴。

      想着她一个小女娃只身入京,或许是昨日夜里太过想家没睡好,今日才神情恹恹,便安慰道:“县主也不必忧心,世子料想此时已经病好了,过几天说不定就能到京城了呢!”

      安阳本想着见了皇帝要怎么装蠢扮笨,此时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这一路上并未怎么搭理他这个皇身边的大太监,有些轻慢了,便顺着他的话道:“多谢公公,这么多年没有来过京城了,此时入宫是有些紧张。”

      张春荣露出一个笑:“皇上是个明理的人,不会为难县主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的。”他说的诚恳,连脸上的笑看着都真真儿的。

      安阳便应了声,一路无言。

      外面的太监进去通传时,皇帝正从早朝上退下来,此时在宣政殿的偏殿里歇着喝着茶。

      听见人说安阳在外面候着了,立刻让人将她叫进来。

      她跨进门时,就听见皇帝的笑声从里面传来,一路到了门口。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原来也能拿来形容这老皇帝。

      安阳刚跨过门槛,皇帝就从里面出来了,大笑道:“快让朕看看,这个侄女朕可是等她入京等了好久了。”

      皇帝比她父亲还要年长几岁,在年近五十的年纪头发已有了稀疏的银发,她看见他那张与父亲有三四分相似的面貌时,愣了一下,这才跪下行礼。

      如今是熹平十二年,他父亲离京时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在记忆中熹平帝尚且年轻,时隔十一年此时再见,他的眼角脸颊,皱纹都不少了。

      熹平皇帝见她行礼,忙让她起身来。

      安阳见他端详着自己,恭敬道:“能得皇上挂念,是安阳的福分。”

      皇帝让人给她赐了座,沏了上好的毛尖,这才与她交谈起来。

      问了她一路上的可还顺利,安阳便说兄长在安州染上了风寒,小时候坠马的旧疾又复发了,不是十天半月能好的。

      又问她父亲母亲身体可好,住的地方是否能将就,她也一一回答了,并谢过皇帝恩典。

      “你兄长也是可怜,也不知在安州如何了。”熹平帝叹道。

      屋内的香炉里燃着龙涎香,香气丝丝入鼻,让人很是舒服。

      安阳并未说话,她知道说谎的事儿就是要少露破绽,只能少说少表态。

      殿中一时竟无人言语,还是一旁伺候着的张春荣见气氛不对开口:“陛下也不必忧心,世子说不定此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方才来时县主还跟奴才说着担忧兄长的话呢,要实在放下不下,这也简单,派个医术高明的御医去安州走一趟就行。”

      熹平帝听了他说的话,思虑一番后觉得是个好法子:“你说的也有理,不如就如此办吧,若是佑儿真在安州有什么困难,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该让人去看看。”

      安阳听他说完这话,忙回绝道:“陛下不必如此费心,兄长在安州早就找好了大夫,大夫日日看着我才放心一个人来京城的。”

      她继续解释“且他身边的护卫也回荆州去找父亲了,父亲知道是肯定会派人去照顾的,陛下也不必让御医费心来回颠簸了。”

      听她这么说,皇帝只得作罢:“有人照顾便好,那朕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安阳松了一口气。

      她与皇帝闲聊的有些久了,到了午时用膳的时候也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留在宫里用完了午膳才回去。

      *

      刚踏出宫门,她重重呼出一口气。

      此时深感伴君如伴虎的不易,原先对张春荣那几分不屑又消了下去,此时只剩下一身的疲惫。

      她往外面走去,边走还边琢磨,这次路上遇到的事,或许与皇上并无关系。

      若真的是皇帝的授意,他不至于在自己这个毫无寸铁的女子面前装,只需要在她来京城之后,再派一波人,直接将人在路上除掉就好。

      来时的马车还停在那儿,迎秋正站在马车旁等着她。

      见她磨磨蹭蹭,她忙过来问:“如何了?陛下可有为难?”

      安阳本还在心里琢磨,见她过来,便将心中所想说了:“陛下未曾为难我,只是路上的事情,恐怕也另有其人。”

      迎秋是跟着她一路从荆州过来的,此刻她这样说,她也明白她的意思,顺着自己心中所想问:“那是谁?”

      安阳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京城里的人太多了,每个人的心都深的很,她也只是昨日才到的异乡人。

      用异乡人这个词来形容也算是合适吧,她虽曾在京城七年,却也无法摸透。

      她勉强笑道:“至少不是陛下,我们还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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