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而归》目了了

52、白开水

　　待聚餐结束，几人又一起去拍了大头贴，欢声笑语中，方欣欣敏锐地发现章岭的情绪不太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分别前，方欣欣趁别人不注意，凑近章岭小声地说：“我知道路风家地址，明天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章岭诧异地转头看向方欣欣，带着被理解的感动使劲儿点了点头。
　　方欣欣平时是不习惯这种场合的，毕竟，向来社恐的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安慰别人。
　　然而路风曾来过她家，而且帮助过她，她的外婆也曾对他的爷爷有过很高的评价。此时他的父亲又因公殉职，方欣欣觉得她必须要去看望，而且，何况章岭也很有去的必要。有章岭在，她完全不用担心社恐的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方欣欣在老地方接到章岭后，二人匆忙买了一些慰问品，便上了去路风家的公交车。天空中有丝丝阴霾，好在公交车开得飞快，风从大开的窗户闯进来，耳畔是阵阵呼啸，全赶跑了车里的闷热，也减轻了方欣欣晕车的难受。
　　颠簸了许久后，二人终于在终点站下了车。方欣欣也是第一次来路风家，和章岭一样，也是对眼前荒凉的景象感到颇为震撼。
　　二人刚想敲门，正巧任舟行推门而出，见方欣欣和章岭，不假思索地转头喊道：“老温！方欣欣来啦！”
　　“嗯？”章岭诧异地转头问方欣欣，“你确定这是路风家？不是任舟行或者温顾家？”
　　“确……定……”方欣欣疑惑地盯着任舟行，不确定地说着确定的话。
　　“呦，章岭要找路风啊！进来，没走错！”见状，任舟行意味深长地笑道，转头又朝里面喊，“路风！章岭找你！”
　　喊完话，任舟行把二人让进门，自己又继续往外走，还自言自语道：“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可真热闹啊！”
　　方欣欣听到温顾也在，内心不禁开始如路旁生长的野草一般凌乱不堪，天气也似乎突然变得闷热无比，额头上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此时，路风赶了出来，见到久违的章岭，先是凝神愣了片刻，却又马上摆出随意的神态来，热情地招呼道：“呦，老同学啊，稀客稀客！快进来坐！咋还带东西了，见外了哈！”
　　路风忙上前接过二人手里的慰问品，那衣袖上黑底白字的“孝”字格外醒目，与这满脸堆砌的笑容有些格格不入。
　　布置简单的大厅显得更加清冷，墙壁正中挂着的黑白照片中是一位神情肃穆的军人，眉眼间都透着一股英雄气概。
　　二人先是上前烧了一柱香，对着眼前的英雄鞠躬拜上了一拜，紧接着，章岭转头安慰路风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叔叔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
　　“是的，英雄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方欣欣竟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路风愣在原地，双目似闪烁着满天星辰，片刻后，终于说出一句：“谢谢你们！”
　　突然，一阵慢腾腾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慢慢传来，打破了此时气氛里的凝重。
　　很快，一对着黑色长裤的大长腿映入眼帘，紧接着是雪白的衬衫，一只手插于裤兜，一只随手臂摆动，悠然间已显露出长脖颈上那一张俊美而熟悉的脸，无任何表情。
　　“呀，温顾来迎接方欣欣啦！”路风忙把刚沉到谷底里的热情浮出到水面。
　　温顾仰头垂眸注视着方欣欣，眼神里似有一把长长的钢尺，提醒着别人与他保持距离，始终没有作答。方欣欣也注视着他，满含期待。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温顾！你下来接我啦！我就知道你会下来接我的，那个死任舟行非说你不会下来，气死我了！”
　　温顾刻意扬起了嘴角，径直走去，与方欣欣擦肩而过的刹那，轻声道：“怎么会。”
　　方欣欣眼里的期待倏然熄灭，眼神变得黯淡无光。
　　“怎么又说我坏话啊，刚才接你的分明是我好不？过河拆桥啊！”任舟行随后走进来数落着早已挽起温顾一只胳膊的郑琳儿，两只手拎满了大兜小兜的东西。
　　此刻，几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微妙。
　　此时，方欣欣比任何人都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但又不好开口。
　　“路风，既然有客人，那我们就先走了。”没想到章岭竟然开了口。毕竟，这里有两个她讨厌的人，一个是温顾，一个是郑琳儿。
　　“别呀！才刚来，再坐会儿吧！”路风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章岭，渴望着她的肯定回答。
　　“呦，老同学呀！抱歉，刚才没看到！”郑琳儿这般说着，也不知是真的没看到还是假装没看到，指了指任舟行手里的东西接着说道，“刚来啊？别走了，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带了老地方的饭菜，看！这么多，吃不完的！”
　　“是啊是啊！一起吃午饭吧！”路风在心里感激着郑琳儿。
　　章岭正要拒绝，突然一声惊雷响起，只见窗外狂风大作，乌云翻滚，顷刻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外面下雨了，走不了啦！还是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任舟行瞟了一眼温顾，不禁也邀请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那就打扰了！”章岭无奈地说。
　　“不打扰，不打扰，你们先坐着，我再去做两道菜，让大家都尝尝我的手艺，看是不是不比老地方的差！”路风激动道。
　　“我来帮你。”温顾挣脱开郑琳儿挽着的手，跟路风去了厨房。
　　“我也去！路风！你还需要多休息休息，就让我俩做吧！”郑琳儿蹦蹦跳跳着说着貌似关心路风的话，也跟去了厨房。
　　留下任舟行、章岭和方欣欣三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起来。
　　“方欣欣，你外婆身体还好吧？”
　　“好。”
　　“听说你复读了？又报的哪所大学呀？”
　　“嗯，西城大学。”
　　“什么专业呀？”
　　“英语。”
　　“有男朋友了没？”突然，任舟行压低声音问道。
　　“你查户口呢啊！”章岭忍无可忍，打断道，“什么都问！和你有关系吗？”
　　“关心一下老同学嘛！嘿嘿嘿……”任舟行尴尬地笑了笑，“章岭还是这么直爽哈！”
　　“那当然！我问你，你们不是早来过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章岭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有机会问了。
　　“我们来了就没走，怕他一人儿待着太难受了，在这儿多陪他几天。”任舟行低声道，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他妈妈呢？”章岭问。
　　“他妈妈是医生，平时特别忙，经常不在家。”
　　“他不是有个妹妹吗？怎么没看到？”章岭始终记得当初路风是如何夸赞他的妹妹的。
　　“怕她太伤心，被她外婆带走散心去了。”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窗外一片晦暗，耳畔只有风声雨声和阵阵激烈的雷鸣。
　　“你能来，路风很高兴，真的！我看着他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呢！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又亲自下厨了！”任舟行打破了这有些沉重的沉默。
　　“来啦来啦！饭菜准备好啦！大家快洗手准备吃饭啦！”此时，厨房里传来路风的招呼声。
　　几人洗完手来到了餐桌旁，看着忙忙碌碌的路风，想要帮忙，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都快别站着了，赶紧坐下，我去给大家拿喝的，你们都想喝点儿什么？汽水？啤酒？”路风招呼着，已经向厨房的冰箱走去。
　　“有果汁吗？我想喝果汁！”郑琳儿毫不客气地问。
　　“不，她喝水，白开水。”温顾替她改了主意，话语间透着温柔的霸道，眼睛却一直看着方欣欣的方向。
　　“温顾！讨厌！我不想喝水，我想喝果汁！”郑琳儿摇晃着温顾的胳膊撒娇道。
　　“喝果汁容易长胖。”温顾面不改色，没有丝毫退让。
　　“哈哈，听到没？温顾说你胖！”任舟行调侃道。
　　“任舟行！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你才胖呢！哼！”郑琳儿嘟嘴道。
　　“我也喝水。”温顾道。
　　“陪我减肥吗？太好了！”郑琳儿马上露出了笑颜，“那给我来杯水吧！”
　　“看吧？还是得减肥吧？哈哈哈……”任舟行故意取笑道。
　　“你闭嘴！”郑琳儿给了他一个白眼，转头又对路风道，“给任舟行也来杯水！他最需要减肥了！”
　　“你……”任舟行咬牙切齿了半天憋出几个字，“算你狠！”
　　“你俩呢？”路风问章岭和方欣欣。
　　“我也喝水。”方欣欣道。
　　“那我也喝水吧！”章岭见所有人都喝水，自己也只好喝水了。
　　路风稍微愣了片刻，一一倒了水端到大家面前。递给章岭时突然道：“山里的水可甘甜了，多喝点儿！”
　　“谢谢！”章岭礼貌性地先尝了一口。这哪里是水，分明是脉动！章岭平日里喜欢喝脉动，路风竟早已发觉到。
　　“欣欣，你的水好喝吗？”章岭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都是脉动。
　　方欣欣喝了一口，奇怪地说：“我喝不出来，和我们家的水一样呀！我们喝的水都是来自一个山泉，味道一样！”
　　“哦！”章岭意识到路风是特意为她一个人换了脉动，心里不禁一阵感动，埋头又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
　　“来尝尝我的手艺！这个糖醋排骨，肉末粉条，还有这个红烧茄子，都是我做的，都尝尝！”路风继续招呼着。
　　……
　　饭后，雨停了。
　　“我们该走了，路风，你多保重！”章岭起身道别。
　　“留个联系方式吧？”路风不舍道。
　　章岭拿出手机，“我加你扣扣吧！你的号码说一下。”
　　“好，方欣欣有扣扣号吗？我们也都加一下吧？”路风不忘惦记着温顾。
　　“我还没来及申请新扣扣号，之前的被盗了……”方欣欣尴尬地说。
　　“哦哦，原来如此……没事，等你有了新的扣扣号，章岭发我一下就是了！”
　　……
　　方欣欣偷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和任舟行以及郑琳儿一起玩牌的温顾，眼里闪过一阵忧伤：“我们之间都已经生疏到没有理由郑重地告个别了吗……”
　　从路风家出来，天已放晴，一道淡淡的彩虹挂在天空。
　　“我们去爬山吧？”方欣欣深吸一口气道。
　　“去山顶！”章岭与方欣欣不谋而合。
　　“嗯！”二人相视，苦涩一笑，朝苍茫的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