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而归》目了了

7、迷路

　　又是一个异常晴朗的一天，太阳无比慷慨地不断传送着它无尽的光，整个世界被阳光填充到了极致，透亮得似要从万物中反溢出来。
　　高一一班的同学们集合在操场上，身体被炙烤着，心里想着这哪里是阳光，这简直就是医院里的X光线。
　　只见一高大威猛的教官站在队列前面，除了刚刚的自我介绍，他没再说一个字。只是双手抱于胸前，双目圆睁，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死死盯着同学们，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烈日下，章岭小声嘟囔着担心自己十天下来不知道会不会连自己父母都会认不出来。见她如此沮丧，一边的方欣欣于心不忍，便小声安慰说不会。
　　“谁在说话？！”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的教官突然大喊一声，“纪律！首先我要强调的是纪律！为了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纪律，刚才说话的同学，请主动站出来领罚！”
　　“妈呀，教官盯着我们半天不说话，原来是等待机会想要杀一儆百啊！真是太阴险狡诈了！”章岭心里暗想着绝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他得逞，打死也不承认。可谁知方欣欣却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只见她低着头走出了队列，看得章岭干着急却又不能喊住她。
　　教官看了看主动出列的方欣欣，说道：“很好！你去围着操场跑三圈再回来！”
　　“这方欣欣是不是傻……”队列中，任舟行小声向一旁的温顾吐槽。
　　“报告教官！我举报任舟行说话！”还未等方欣欣开始领罚，一个声音来得迅猛，似早已看准时机有备而来。方欣欣听出那是温顾的声音。
　　“谁是任舟行？”教官喊道。
　　任舟行此时正咬牙切齿地盯着温顾，一边小声埋怨着温顾太不讲义气，竟然出卖朋友。好吧，既然自己被举报了，那其他人也别想安生。“教官，不光我啊，路风也说了！还有陈年，程盛……”
　　经任舟行的二次举报，其他被举报的人也都不服气地举报了另外的人，队列里即刻便热闹得如一锅翻滚的粥。
　　“够了！”教官忍无可忍，一声厉喝打断道，“全体都有！绕操场跑五圈！”
　　“啊？五圈？怎么还变本加厉啊……”同学们无奈地转身开始跑圈。回到队列的方欣欣内心五味杂陈，还没反应过来事态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发展到这地步。
　　然而，更严峻的考验很快到来，使得方欣欣无暇再去思考刚才的事情。长期把自己关在屋里，严重缺乏体育锻炼的她，才跑了一圈半，就已经感觉双腿有千斤重，呼吸困难，心脏在胸腔里狂烈地蹦跳着似一只被困万年的巨兽，拼命想要逃出牢笼。方欣欣感觉自己的胸膛就要炸裂，顾不上去顾及教官的批评，她找准时机冲出了队伍，在操场的角落里独自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稀薄的氧气。
　　待同学们跑完五圈，方欣欣才渐渐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队列旁。
　　“这位同学，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跑着跑着还在操场迷路了？”教官的话音刚落，引起同学们一阵哄笑。
　　方欣欣顿觉无地自容，吞吐着答道：“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教官若有所思地用手挠了挠下巴，看着方欣欣惨白的脸，似有了什么顿悟，突然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微笑着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懂了！这位同学，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生不舒服可不能强撑啊！你得提前跟老师说……”
　　话说到这里，队列里的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方欣欣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赶紧补充道：“我就是纯粹体力不好，猛然剧烈运动导致……”
　　“我懂！”不等方欣欣把话说完，教官已经表现出一副非常理解的表情打断道，“不必多说，你赶紧去旁边阴凉处休息。其他同学继续训练！”
　　方欣欣无奈走到角落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唉！要不要这么尴尬啊……”她看了看四周，偌大的操场，她是唯一一个“不舒服”的。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方欣欣此刻深切地悔恨着以前的自己没有重视体育锻炼。
　　远处的同学们正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站着军姿，还别说，此前吊儿郎当的同学们这么一站还真有了那么个劲头儿，精神面貌顿时饱满了许多。
　　看到这里，方欣欣突然也挺直了腰板，坐也应该有坐的精神面貌嘛！
　　许久以后，教官开始训练同学们走正步。分解动作，保持一条腿抬起来不动，姿势还要正确，高度要适中，就连面部表情也不能表现得太痛苦……教官一个一个纠正着，重复着动作要领。一些平衡感不太好的同学早已是歪歪斜斜，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面部表情哪里是痛苦，那简直就是狰狞，扭曲……
　　“报告教官！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腿抽筋了……”队列里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教官诧异的问。
　　“任舟行。”
　　“又是任舟行，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也不舒服了吗？！”教官一声如惊雷般的呵斥，吓得所有人一个激灵。
　　“……”本以为教官也会温柔地让自己休息一下，结果却是被吓个半死，任舟行不禁后悔自己刚才草率了，此时竟无言以对。
　　“教官，他是我们班的体委！”温顾的话对任舟行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体委啊？那正好！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我这嗓子喊得有些哑了，你出来替我喊口号。顺便做一下动作示范。”教官似逮到机会要整他一番，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任舟行只好默默出列，不忘回头用眼神狠狠地杀向正抿嘴坏笑的温顾……
　　……
　　太阳眼看就要正南，同学们早已累得浑身酸软，腿脚不听使唤。教官终于大发慈悲地喊道：“全体都有！原地坐下！
　　“接下来，我们休息一下，放松放松。”此时，教官才又看到远处角落里形单影只的方欣欣，然后突发奇想地喊道：“那位不舒服的同学，你过来一下！”
　　方欣欣不明所以地跑过去，虽然本不想多言，但这个称呼却是真的让她忍不了。“教官，我叫方欣欣……”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学生证说道。
　　“好好好，方欣欣同学，我看你也歇够了，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会唱歌吧？唱首歌给同学们解解乏，鼓鼓劲！”教官满脸堆笑，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提议甚是满意。
　　紧接着又高举双手，在空中轻拍一下，朝着队列一边用眼神示意，一边喊道：“方欣欣——”
　　“来一个！”对面的同学倒是和教官配合默契，马上就接着喊起来。霎时间，气氛直奔高潮，“方欣欣，来一个！方欣欣，来一个……”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随着一声甜美的歌声传入耳中，所有人都静悄悄了。大家都没有想到，方欣欣会如此干脆地开口唱起来，更没有想到她的歌声竟如此动听。大家都听得入了神。
　　而此时队列中温顾的目光格外闪亮，像里面装满了星星，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极不易被发现的声音说道：“还是这么善于唱歌……”
　　十年前，由于父母工作原因，温顾被送到西城的外婆家暂住。第一天去西城第一市直幼儿园上学，他很不情愿，到学校时已经迟到。外婆帮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他便看到这样一幕：一个小脸圆嘟嘟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正在为班里同学表演节目，她一本正经地唱着小星星，那美妙的声音直击温顾的小小心灵，他从来没听到过这么甜美的声音，久久站在门口没有动弹，目光完全被小女孩吸引……
　　十年后的今天亦是如此。
　　“海风你轻轻地吹，
　　海浪你轻轻地摇，
　　……”
　　此时的方欣欣看起来和平日里完全不同，她自信、大方又很从容。是的，不要奇怪，因为对方欣欣来说，唱歌不是说话。唱歌只需要唱出歌词，唱出感情，沉浸其中，唱歌是一种更容易的表达方式，可以把某种感情或者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如同画画一样，她喜欢唱歌。
　　突然队列中不知何人第一个拍起了手，为方欣欣打起了拍子，紧接着，同学们都默契地一起拍起手来，为方欣欣助兴。一首歌唱完，顿时掌声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