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携书剑路茫茫》何处回望

1、入学

　　八月夏天的余韵还没有过去，外面天空湛蓝，阳光明媚，蝉鸣鸟叫，一片美好景象。
　　Z大建校100年从未换过校址，学校校道上遮天的百年大树，过去流行的砖红色墙面，四处都留着岁月沉淀的痕迹。
　　昨天学姐带着新生大致逛了一圈，吕落晖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学校，暗自想着有空自己再走一遍。
　　或许因为是临床楼的缘故，楼里的温度比外面凉快不少。
　　楼外白玉兰宽阔的叶子投下一片阴凉，今天是第一次开组会，两人约好了一起进去，吕落晖此时百无聊赖地站在临床楼下等着另一个同学。
　　今年宋明深导师一共收了三个研究生，两个学硕，一个专硕。其中那个专硕的女生自己租房在外面住，只留下吕落晖一个人孤独地住二人寝。
　　吕落晖围着大厅中央白石做的老鹰雕塑转了一圈，煞有其事地看了一会儿大堂中央发光发亮的学院标语。
　　看了一眼时间，她举着手机纠结要不要发个消息催催同学。
　　耳边响起了高跟鞋清脆的踩地声，像是老师的感觉，吕落晖下意识往旁边走几步让个位置。
　　那个声音在她身边停住，一股沁人但不甜腻的香味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吕落晖吗？”
　　一个面容明艳，衣着潮流的女生站在她面前，她抬头盯着她高挑的眼线看了几秒，后知后觉地移开了目光，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上去吧？”
　　电梯里，吕落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这位看起来很潮的女生身上，吊带和一件条纹衬衫，下身穿着牛仔裙。配上她精致的妆容，就像是街拍杂志的封面女主。
　　或许是感受她的炙热的目光，吴优落落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友好地和她打招呼，“你好，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吴优，其他的微信上也和你说过了。”
　　美女笑起来，真是无差别攻击啊，吕落晖心里暗叹，伸出手轻轻回握，笑着说道，“我叫吕落晖，很高兴认识你。”
　　距离开会还有五分钟，会议室里只有四五个人在，两人进去之后朝他们喊了一声师兄师姐好，找了一个窗户边中间的位置坐下。
　　开会前一分钟，宋老师平静地走进来，坐在中间的位置上，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学生，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宋老师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有些潦草的头发露出高危的发际线，他手里拿着一个的保温杯，提着一个学校署名的公文包，很像下场指导工作的领导。
　　“大家上午好啊，应该都到齐了吧。今年新来了三个研究生同学，有一个男同学呢今天有别的事情，向我请假了，”宋导笑着看着她们，说道“接下来就让来的那两位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
　　吕落晖和吴优对视一眼，听到宋导说，“就从这位离我近的同学开始吧。”
　　她看了一眼浅笑的老师，硬着头皮站起来，扯出一个模式化的微笑，把自己研究生复试说的话又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宋导听完之后言笑晏晏地说道，“小吕住在J市，那回家挺方便的，”他打趣说道，“你报Z大不会就是因为离家近吧？”
　　您猜得真准，吕落晖在心里暗想，平静地扯着皮，“主要是对老师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
　　老师点点头，笑着看向吴优，“让我们来听听下一位同学的自我介绍，难道没有一位同学是冲着我的人格魅力来的吗？”
　　大家发出第一声爆笑，有人起哄道，我们都是冲着老师满头茂密的头发来的。
　　两人介绍完自己之后，一个师哥好奇地打听另一个请假的同学。
　　老师摆摆手，“你要是想认识他，自己加他问去。”
　　吕落晖也很好奇那位为见过面的同学，进了导师群的第二天，三人就拉了一个小群，他的头像是一个简单的街道背面照，不过那位同学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偶尔说两句也是言简意赅。
　　师哥师姐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老师安排完这个学期的任务，了解了一下大家实验和课程的进度。
　　研一第一学期基本都在学校进行理论学习，两人听着师哥师姐简要汇报着自己手头的项目进展。
　　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两三个项目正在进行，老师问了一些专业上的事情，吕落晖看着他们游刃有余的样子，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这样从容不迫地介绍自己的项目。
　　老师安排了几个师哥师姐带着他们去学校的实验室熟悉位置和操作。
　　会议的最后，让他们各自写一篇综述，下周周六前上交。

　　和师兄师姐打完招呼后，两人一起出了临床楼，吕落晖打算骑着共享去一趟快递站，问吴优接下来的打算。
　　“我打算回去收拾一下我的房间，”她顺势打开自己的遮阳伞，和吕落晖拜托道，“下午的讲座如果方便的话帮我留个位置，谢谢你了。”
　　答应之后，她转身走向自行车点，刚结束了一轮社交，吕落晖的身心都放松了，踩着单车躲在树阴下。
　　和朋友分享完后，随手划着微信，看到置顶的彩虹头像已经沉到了最下面。看着妈妈熟悉的头像，手里的键盘却打不动一个字。
　　出门之前和妈妈吵了一架，母女二人不欢而散，爸爸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是劝她要多体谅妈妈。
　　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立，去上学她硬是一声没说，还是爸爸看到她空旷旷的房间，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走了。
　　吕落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从心底鄙视自己这种小学生的行为。

　　最近是入学的日子，快递站的快递都摆到街边了，里面排队取件的队伍更是七拐八拐，挤得快赶上十一假期的断桥了。
　　明天天气预报说要下大暴雨，机器要是放在这里怕要被水弄湿，吕落晖硬生生排了半个小时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家伙事。
　　她加快脚步，生怕自己的胳膊脱力把箱子里上千的机器给摔坏了。
　　共享单车正好还剩下一辆，她小心翼翼把箱子摆在车框里，甩了甩酸痛的手，准备拿出手机扫码。
　　身后出现一个含笑的声音，“同学，这辆车我还没还。”干净利落的语调，悦耳得像身穿到广播剧现场听到了男主的声音。
　　她惊诧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T的男生站在她的两步之外，脸庞深邃明朗，正笑着摇了摇他手里的手机，页面正是单车的软件，后面还有三个男生看着这边。
　　不会被人以为自己要偷车跑路吧，吕落晖心里旖旎的心思飘散，倒吸一口气，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太着急了，没来得仔细看就放东西。”
　　说着就要把箱子拿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横过来压在封好的箱子上，吕落晖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这辆车就给你骑吧，我的东西也不多。”他在手机上点了一下，接着单车传来关锁成功的消息音。
　　既然人家已经锁好了车，吕落晖也不好意思拒绝，向他真诚地感谢，“谢谢了！”
　　那男生笑着说了句没事，回头和那三个男生一起走了。
　　Z大宽阔的校道上，两旁法国梧桐粗壮的枝叶相互交织连接，天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到地上像是星光浮动，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伴随着耳畔的风声，动听得像是校园剧里美好而梦幻的下午。
　　吕落晖回想着今天的际遇，帅哥到处都有，但是有礼貌的帅哥可不是那里都可以遇到的。
　　乌云不会笼罩一整个天空，穹顶之下一定有阳关灿烂之处，她愉悦地想，今天值得记录的事情还挺多，连踩踏板都欢快了几分。

　　因着和吴优的约定，吕落晖早了十几分钟来到新生讲座的汇报厅，此时里面已经坐了快一半的人。
　　她问工作人员签了个到，顺着他们的指示坐在学院的位置，把包放在右手的座位上，坐下后给吴优发消息，拍了一个位置对着舞台的照片。
　　发完后，她看着舞台上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发呆，估摸着这次讲座会有些什么内容。
　　左手边边传来一个熟悉的清朗的声音，“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吕落晖转头看去，诧异地发现是中午的那个男生，他平静的眼里也多了一份惊讶。
　　“没有，坐吧。”
　　男生后面又探出一个脑袋，惊喜地发言，“你不是中午骑车那个女生吗？这么巧，我们居然是同一个学院的，你也是新生？”
　　后面另外一个黑些的男生给嘲笑道，“人家都来这里开会了，难道还是来仰慕校长风采的吗”
　　那个被数落的男生还想问点什么，台上的音乐突然停了，全场安静。
　　时间到，台上的主持人举着话筒宣布讲座开始，这边的对话也被打断。
　　她看着五分钟前吴优回复的谢谢，想着她是不是找不到这个位置，正想发个消息问问，她就猫弯着腰从过道走进来。
　　吕落晖拿回位置上的书包，压低声音说道，“已经帮你签过到了，讲座才刚刚开始。”
　　吴优比一个OK的手势，给她递了一杯奶茶。
　　喝了一口手里冰凉凉的芋圆奶茶，吕落晖笑着和她说了句谢谢。
　　无非就是说在座的都是度过千军万马来到这个学校的学子，都是未来的希望，让同学们不要辜负社会和父母的期待，深造报国。
　　最后，校长问还有没有什么问题，一般来说这个问题就代表着这场讲座已经接近尾声了。
　　吕落晖打算开始收拾奶茶的袋子，准备离开。
　　原本坐在身边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听什么的人，此时坐直了身子，举起有力的臂膀。
　　校长看了一眼人群中唯一一只手，言笑晏晏地请他起来提出自己的问题。
　　“校长你好，我是19级临床医学院的郑安之。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如果有一个项目久久不见成效，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那这个项目要不要坚持下去。”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吕落晖和吴优对视一眼，原来他就是郑安之。
　　吕落晖抬头看了正在侃侃而谈的人一眼，男生露出的下颌线清晰流畅，脸庞立体流畅，鼻梁高挺。
　　台上的校长沉思了一下，拿起话筒说道，“科学发展到现在，依然有些现象无法解释。或许是依我们现在的科研水平无法得出最佳的答案，放弃和盲目的坚持都不可取。人生中的每一个问题不可能都得到解答，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这个问题继续走下去，或许下一个阶段，你遇到的某些事和某些人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思路。”
　　校长说完之后，笑呵呵地看着他，问他对这个回答满意吗。
　　后续又有几位同学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校长也不催促，细心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校长你好，关于您刚刚说的科学家的归属这件事我想请问……”
　　“校长你好，发表在报刊中的文章准确性和真实性可以得到保证吗？”
　　吕落晖听着他们之间友好和真诚的交流，从他们的语言中可以窥见对于这个行业的热爱，在自己未知的领域里，一颗颗闪烁着光辉的星星正在照亮这片黑暗的地界。
　　她直起身子，双手搭在腿上，聚精会神地听着校长的讲话，明白自己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除了学术上的知识还有思想和精神。
　　郑安之得到校长的回答后，后背靠在椅背上，留着一耳朵听着其他同学的问题。无意扫过一圈，看见隔壁的女孩子坐得笔直看向台上，扣着奶茶的塑料袋的手也一直没停过。
　　讲座结束之后，吕落晖顺着人潮离开汇报厅，回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和他的朋友落后于大潮才懒懒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