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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水天凉 ...

  •   昏黄的秋日落在山脚,寂凉的风吹过行人衣角。

      尝年微微侧目,持着杂谈书,反手往对方面门上招呼。

      赵无澜用胳膊挡下一击,随后放开尝年,扯起笑容:“姑娘们的热情把你熬坏啦,打我的力气都没之前彪悍了。”

      “滚蛋。”尝年正烦他,想起方才所见,愈发冷漠。

      赵无澜兀自扯天扯地胡诌,仿佛已经忘记他娘的意图,尝年一声不吭地收拾今日摆摊卖的钱,将零散铜钱一串一串地分好。

      尝年还在数铜钱,九十七还是九十一来着,被赵无澜的嚷嚷打断,令他十分不爽。

      “简直不知所云,”尝年终于数好一百个,想解下腕子上缠的红绳,却被他打成了死结,犹豫片刻,转身望向游手好闲的赵无澜,“帮我解开。”

      赵无澜正坐在小马扎上,尝年忽然转身,于是心生调戏,长臂一伸环住他腰,故意贱兮兮道:“光天化日之下……”

      尝年愣了一下,而后上去就是一脚,踹在赵无澜膝盖上。

      “赵尝年你……”

      “闭嘴。”

      赵无澜即刻老实巴交,愈发把人搂紧了,贴着尝年的腰乖乖道:“几天不见,想你了嘛。”

      尝年环视四周对上路人朝他们看的眼神,立马想到这八成是赵无澜故意的,为了防止别人再有什么想把女儿送到赵家的不切实际想法。

      他背过手去掰赵无澜的手指,简直意图杀人。

      赵无澜瘪瘪嘴,一副委屈地蹭到腰后拉过尝年的腕子,老实认认真真给他解红绳。

      尝年皱眉看着赵无澜,沉声说:“我意决之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让你半分。”

      “比如明年的五行祭典。”

      那位赵陆主明明认得自己父亲笑靥子,却还是故意要三十两赎回本属于他的转圜院。思来想去,他只能理解为,对方故意明目张胆卖他人情,为赵无澜立的下马威。

      谁叫自己无权无势,生于五行大陆的食物链底端呢!

      赵无澜垂眸不言,还在与死结争斗。

      尝年垂眸,看着赵无澜,蜷了蜷手指,索然收回,静静道:“罢了,天晚要看不清了。”

      他将装钱的木盒一并收起来,拎着上山,转身不发一言。

      赵无澜目光滞然半刻,变成闷气积聚胸中。

      他甩手,装无所谓跟在其后,想着方才尝年说的那些你死我活,心中只道这个师弟真是功利熏心无情无义,说这种话来伤人。

      ……

      次日,天未亮,尝年就已经起身练武练功,他现在能够灵活地运用木系的天赋技能,将其转化为杀伤力。

      譬如,当旭日生于澜海之上时,赵无澜方起身,在山崖海上锻一把水化的剑,随意变幻着形态,好似玩闹,又偏衬着赵无澜略带戾气的眉眼,叫人不得不心生畏惧。

      而后,水剑袭来,与尝年木枝作的剑交锋。

      “你的水若是能够碰到我的梨树枝,使其开出梨花来,今日就算你赢。”尝年从不拒绝赵无澜的偷袭或挑衅,大大方方接招。

      二人手段层出不穷,身姿流畅又毫无保留,下手尤其重。

      赵无澜与尝年僵持不下,他变化招式,将水剑散作冰晶针刺,尝年丝毫不闪躲,故意用树枝扫开冰水,果不其然,赵无澜见那树枝发出新叶,似离开花不远,长眉上扬。

      然而尝年手腕再翻,新叶纷纷飘落,后化作飞镖还赵无澜一招。

      赵无澜又唤起水诀,尝年偏将绿叶化枯蝶,与赵无澜的水露相撞,枯蝶重又成为绿叶。

      赵无澜这才发现,想从那根梨树枝下手,只是白费力气,若想梨枝开花,只能去攻击尝年本身。

      二人不再戏耍对方的力气,认真见招拆招迎战。

      李世外倚在门框上,看得酣畅淋漓,自得又自傲,他近日都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形象,拄着个拐杖立于身前,眯缝着眼睛,逐渐升起的太阳,照得他的身形仿若虚幻。

      眼见那两位弟子身上即将挂彩,他及时扔了块石子过去,喝止师兄弟不恭不友的状况。

      赵无澜似未尽兴,看尝年的眼神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尝年只略一挑眉,扫过便避开。

      梨树枝没能如愿地开花,尝年将其扔到一堆柴火棍中,使得赵无澜愈发不爽。

      “李世外,你什么意思!”

      李世外嫌弃地瞅他一眼:“去去去。你血气过于方刚,水都压不住火了!再打下去小心攻心而死。”

      “距离明年五行祭典,还剩半年多。无澜,你要做的,就是让水元素彻底占上风,将火变成你隐而不发的内在潜力。把更强大更凶悍的水融到你的性格里去。稳下来,静下来。”

      他又转向一脸无辜的尝年,气上心头,用拐杖怼尝年小腹:“你看你,只有打架脸上才有血色,现在又白煞得跟棺材里新爬出来一样,你以后,起晚点儿,多休息,多吃饭,养好身体!”

      赵无澜抠抠耳朵,他还不乐意听见李世外给尝年的叮嘱。怕明年五行祭典遇上了,胜之不武!

      尝年颔首,小心道:“我知道了。师父,吃早饭去吧。”

      “嘿,就是,都闻到香气儿了……师父就喜欢吃尝年做的东西!”

      李世外步履些许蹒跚,右手拉着尝年,左手拐着赵无澜,笑眯眯地进院儿里去了。

      尝年做什么都别出心裁,他将红薯剜掉一朵五瓣的花儿,用桂花填满豁口,还放了糯米,一起在箅子上蒸馏,红薯余料则被和入玉米面中,点缀桂花糖粉,蒸成糕点。

      赵无澜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他也出奇地喜欢吃尝年做的东西。

      于是赵小主变脸如翻书,又开始犯毛病:“我说,等你出山,直接来我家当厨子吧,有我赵家罩着你,一辈子都不用愁。”

      尝年自己只喝小米粥,他似乎还真的思考了一下。遂接话:“我又不会做别的。你只会做梦。”

      李世外用抹桌子的干丝瓜夯赵无澜这个没出息的,赵无澜哼哼笑,不理,心满意足又出去练功:“盘子筷子留着啊,用我水系天赋一下子就洗完了。”

      ……

      这些日子的李世外总是静静的,又时不时像忽然想起什么,婆婆妈妈地嘱咐叮咛两个徒弟几句。

      九月底,夜里,赵无澜找抽犯贱,抱着枕头,翻山越岭,从自己屋里偷偷摸摸爬到尝年床上,惯用伎俩,凉手捏住尝年后颈,把人弄醒了。

      尝年回身时惊了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他穿正贴身里衣,模样有些惊慌失措,赵无澜衬着月光,看尝年看得新奇。

      “你怎么吓成这样?我是赵无澜,又不是别的什么人……”

      尝年握紧拳头,直接打在他脸上,语气又冷得像寒铁:“没事滚。”

      赵无澜忙收起嬉皮笑脸,赖在床上,抢占了半壁江山,道:“鉴于李世外最近不对劲的殷勤,告诉你个秘密。”

      尝年被迫缩在挨着墙壁的一角,犹豫片刻才躺下,眼睛看屋顶,冷淡应声:“嗯?”

      赵无澜看着尝年的侧脸,就不自觉描起了对方眉目的轮廓,走神脱口而出:“我发现,你侧脸比正脸顺眼多了!”

      尝年呼吸一沉,他当即起身,抽走赵无澜的枕头,一脚将人踹下床,后把枕头甩到赵无澜脸上,又扯被子重新躺好,含着愠怒面墙闭眼,留一句:

      “你有病!”

      赵无澜抵着一身无比巨痛,不甘气馁,重新死皮赖脸爬到尝年身边,钻进他的被窝,将长腿长胳膊全都压在尝年身上,霸占几乎整个床榻,威胁道:“你听不听我说话!你再敢打我我就扒光你衣裳!”

      “赵无澜,你烦死了!”尝年简直无法忍受他。

      赵无澜得意哼笑,后神色郑重,眸光暗沉:“你知不知道,李世外就是李高壬?”

      尝年恢复心绪,颔首冷声:“他是我父亲的师兄,我为何不知。”

      “呵呵,”赵无澜心有不快,但不甚在意,“你们木系真的生命无尽处?”

      尝年沉默一会儿,诚实又漠不关心:“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假使,有人想让他痛不欲生,求死不能的话。”

      赵无澜最怕沉重之语,他顿了顿声,扳回正题:“……我总觉得,李世外这回真不行了。”

      尝年避而不答:“那就完成他的嘱托,替李高壬还清夙愿。”

      “那你最近几天,下午都去山下摆摊……”赵无澜难得对尝年所作所为起了兴致,也许是想起他娘的谋划。

      尝年微微偏头,眼中略带疑惑,冷哼一声,挖苦道:“你们赵家强抢,抢钱又抢人。不是么?”

      赵无澜偏不合时宜地心虚,背过身,在那里对手指,难得吐点象牙:

      “就寝!安歇!”

      ……

      次日晨时,李世外看着尝年练功,却瞧出他的心不在焉来。

      尝年静默着收回手中树枝,来到李世外面前。

      “坐,”李世外慈祥的看着他,思绪纷飞便心生感慨,“不知不觉哎,人生又有几个不知不觉呢。”

      尝年不愿绕弯,直言道:“师父,我有疑问。”

      “当年,我爹把我留在转圜院,转圜院是土系的天赋,应是隐在世外,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李世外摸摸胡须:“因为我有尘寰外,它与转圜院出自一人之手,我才能感知到你,让那院子现形。”

      他将拐杖给尝年看,拐杖上有个木指环。

      “可是在你找到我之前,已经有一帮乞丐闯进来把转圜院砸了……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李世外听罢,神色愈发沉重,竟从四年前,就发现并且盯上他们了么……

      尝年垂眸,不愿看李世外皱着的眉头。

      老头儿忽然拍拍尝年的肩膀,风轻云淡,起身照例遛弯:“你最近不是赚钱呢嘛,有钱多从山下带几只荷叶鸡,师父爱吃!”

      ……

      第七日,黄昏。

      李世外难得主动备好一桌子丰盛酒菜,摆在桌上等两位徒弟开饭。

      赵无澜叼根草,倚在院子门框上,望着红枫掩映的石阶山道,却迟迟不见归人。

      “无澜,尝年怎好还不回来?”李世外扯着嗓子,故意一样。

      赵无澜使劲嚼了下草根,略显烦躁地吐掉,不回头下山去了:“你等着,我把他捉来!”

      前脚赵无澜匆忙下山,在另一头,一匹脚踩雷火的麒麟异兽乘风而来,黑衣少年乘其上,无情冷静,却汹汹不善。

      李世外倒碗酒,孤独地坐在院中,接一片合欢树的叶子,忽而朗笑,扬声道:“不论何时啊……师父都会在这里一直等你二人,等你们并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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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水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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