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兔园雪霁

3、阮辞

　　温绥在岑安歌和温缱的交替陪护中留院观察两天。

　　尽管温绥再三说明自己没有什么不适，不需要她们照顾，但岑安歌和温缱对于这场事故仍旧心有余悸，说什么也要在医院陪着她。

　　出院后的温绥又恢复自己的正常生活，也尝试过打听那位少女的消息，但一无所获。

　　时值仲夏，蝉鸣绿荫阳光普照的日子晒得温绥心中关于那场事故的阴霾也日渐消散。

　　这日下班早，下着小雨，天气阴沉沉的。

　　温绥一到这样的天气就十分惫懒，驱车驶向岑安歌开的面馆，准备蹭顿晚饭再回家。

　　许是因为雨天的缘故，店内客人不多。

　　温绥推门而入，她今天身穿一席黑色改良旗袍裙，贴身衣裙勾勒出女人优雅迷人的曲线，栗色长卷发被盘起来束在脑后，狐眼狭长妩媚，鼻子精致挺拔，唇形饱满不染而红，明艳不可方物。

　　“大小姐来啦。”岑安歌从柜台后起身迎她，“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温绥白她一眼：“别贫嘴。”

　　两人说笑着坐到柜台斜对着的墙角那张桌上，岑安歌坐在温绥对面，翘着二郎腿仔细端详对面的美人：“气色看上去好多了，真不错。”

　　温绥单手托腮，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像只狐狸：“都和你们讲恢复得很好，你们还是一天三五遍的问来问去。”

　　“好好好。”岑安歌看她轻快的模样，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还是老样子吗？前两天新出了几样面，要不要尝一尝？”

　　“以后再尝吧，我今天还是想吃番茄牛肉面。”温绥随手翻着菜单，“等一下再吃吧，现在太早还不饿。”

　　“好，不过总是吃这一款不会腻吗？”岑安歌虽然清楚她的习惯，却总是要问她这个问题。

　　“不会呀。”

　　温绥从小就是如此，喜欢上什么东西就几乎不会改变，饮食上是，穿搭上是，方方面面都是。

　　“真的很难理解耶。”岑安歌给她下完单后靠在座椅上，“从小无论是玩具衣服，还是吃的，你的喜好几乎一点都不会变。”

　　“你知道我一向最喜欢稳定的。”

　　“行行行，我们专情的大小姐。”

　　温绥吐吐舌头，抬眼看见挂在玻璃门上的招聘信息，印象里已经挂了很久，于是问道：“还没招到人吗？”

　　岑安歌点点头，提起这件事有些苦恼，“临时工不太好招，之前来应聘的两个人，手脚不太利索，饭时的活儿干不来，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招到个满意的。”

　　说到这里，岑安歌就开始和温绥讲起店内最近发生的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有些奇葩的顾客真是叫人头大。

　　温绥听挚友抱怨或嬉笑，只觉着从内到外都暖洋洋的。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温绥问她：“开车了吗？”

　　“没有诶。”

　　“那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好，今天下这么大的雨，应该也没什么人，等这波饭时的客人招待完我们就打烊。”

　　就在这时，面馆的门被推开，来人收起伞，朗声问道：“请问，这里还招工吗？”

　　熟悉的清冽声音，温绥心里一颤，抬眼望去。

　　少女修长高挑的身影落在她眼里，明亮的灯光下，温绥终于看清她的模样。

　　清瘦带着棱角的脸颊，浓眉长睫，嘴唇很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样子。

　　最漂亮的还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少女额角的伤刚刚结疤，目测有三五厘米长，看得温绥心头一颤。

　　“伤口都没缝吗？”

　　温绥站起来走向她，对方比自己高出七八厘米，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扳过她的脸看看伤口的情况。

　　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样不妥，稍稍后退一小步。

　　“没有那么严重啦，有好好消毒上药，都快好了。”少女此时也认出眼前的人，对方的关心让她有些不适应，耳尖红了一块，“你恢复的也还好吗？”

　　温绥点头，接着想问那天她怎么没处理伤口就匆匆离开医院。

　　旁边的岑安歌拍拍手，打断二人和周围食客探寻的目光：“先坐下再慢慢聊，站在这里多不舒服。”

　　坐回角落那张桌子，温绥问道：“我听护士讲你那天没挂号就走了？”

　　“我这一点小伤不碍事，你朋友接到你，我就放心走啦。”少女放下黑色背包，眼神清澈，云淡风轻的好似自己做的只是骑车顺路捎带人一段的小忙，并没有将自己救人这件事当成多大的功绩。

　　赤诚的样子让温绥想起自己家的狗狗。

　　温绥极为认真的向少女道谢：“多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

　　少女笑起来，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阳光开朗得像融化的冰川。

　　温绥也笑起来，狐狸眼柔柔弯着。

　　“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少女显然有些难以招架姐姐们的真切感激，连连摆手。

　　温绥见她耳根红了一片，很不好意思的模样，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给她什么样的报酬。

　　温绥看着她额角的疤，福至心灵。

　　包里恰好有一份准备好明天给同事的新婚红包，正好这时候派上用场。

　　红包里原本有一千块，温绥又把钱包中所有现金抽出来，在桌子和包的遮掩下迅速塞进红包里，加在一起大约三千多块的样子。

　　双手推送到阮辞面前。

　　“你的额头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医药费和营养费一定要收下。”

　　“我不能收。有人遇到困难，顺手帮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我额头的伤上药也没用什么钱。”

　　阮辞神色认真，同样伸出双手，郑重地将红包推回温绥面前。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现在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样子就是对我最好的报酬，这份钱我真的不能收。”

　　温绥看着她坚定得如松如柏的澄澈眼神，想以金钱作为报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想起她进门时讲的话。

　　“你刚刚是不是问店里招不招工？”

　　“是的。”少女乖巧点头，“我看到门上贴着招小时工的广告，就进来问问看。”

　　温绥转头看向岑安歌，眼神里的意味明晃晃。

　　“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岑安歌看向阮辞，逐一介绍待遇和要求，“我们这里小时工是每天下午四点到八点，日结，薪资80块。工作就是点单传菜，收拾卫生。”

　　“这些我都能做。”少女听得认真，答得也认真，“可以免费做一天工，当作试用的。”

　　一个临时工而已，没有什么门槛，岑安歌照例询问：“成年了吧？”

　　阮辞点头，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沓证件，将最上面的身份证递给她：“这是我的身份证。”

　　温绥看过去，她的名字叫阮辞。

　　身份证应当是近两年才办的，照片上的少女和眼前人几乎没差，只是不笑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严肃高冷。

　　看到出生日期，阮辞十九周岁，12月25日，圣诞节的生日，倒是好记。

　　“阮辞，”两个字轻轻柔柔从温绥的唇齿间溢出，“刚刚高中毕业吗？”

　　温绥从少女拿出的那堆证件里看到露出一小角的录取通知书。

　　“是的。”提起这件事，阮辞眉目舒展，像树枝发出新芽，生机勃勃，“刚收到录取通知书，所以出来打工赚学费。”

　　阮辞穿的素净，布料上明显可以看出来是较为平价的衣裳，只不过被她又高又瘦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衬得好看，明显家境不太好的样子。

　　但她没有一点自卑困顿的感觉，整个人都散发着积极向上的气息，她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努力下踏实稳定地行进，已经是很好很知足的。

　　岑安歌继续问：“你打算干多久，到开学吗？”

　　“是的。”

　　岑安歌点头，原本也是打算招暑期工，如果她能做好的话，时间确实正合适，“这四个小时的饭时很忙的。”

　　“我会尽力干好的。”

　　“可以，你明天准时来上班吧。”

　　顺利被聘用的阮辞眼睛愈亮三分，更显出几分少年气。

　　温绥总觉得那角录取通知书看起来有些眼熟。

　　“可以给我看一看你的录取通知书吗？”

　　阮辞大大方方递给她：“当然。”

　　“A大计算机系，考得不错喔小朋友。”

　　温绥颇为赞赏地点头，她也刚刚从A大毕业两年，怪不得看着露出一点点的录取通知书还觉得这么熟悉。

　　A大是X省最好的大学，在全国的985中也算名列前茅。

　　岑安歌也笑起来：“嚯，还是你的学妹。”

　　“是哦。”温绥划开手机，对着阮辞道，“小朋友，给我你的微信号，以后学校里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闪着光的好意让阮辞无法拒绝，她念出一串手机号码，没过两秒，叮咚的声音响起。

　　阮辞刚刚注册没多久的微信账号收到第一条好友申请。

　　备注写着温绥，头像是一只非常可爱的Q版红色小狐狸。

　　阮辞在心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听起来好温柔。

　　紧接着第二条好友申请也跳出来，备注是岑安歌，头像非常直观，是她本人的自拍。

　　“老板的微信顺便也加一下，方便之后结账。”

　　阮辞逐一同意，认认真真将备注打好。

　　温绥看着列表里多出来的萨摩耶头像，愉快地收起手机。

　　拿到联系方式，以后就可以找到合适的机会回报她救下自己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