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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生早定 ...

  •   神器因果摧虽确实有摧山破海之能,但单就外表来看,其实不过就是个通体沉银两头锋利的锥子罢了。

      “濯瑶君,你觉得这种基础的问题,神都会什么都不查清楚就对你下发诛杀圣令吗?”李寒窗摇了摇头:“再怎么说,你毕竟也是我人族公认的剑道第一天才,更是……圣子殿下亲口许下的正妃人选。”

      “郑天人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么可能会平白污蔑于你?”李寒窗出言评判道:“你也太看的起自己了些。”

      “至于时隔多久,据我推测,应该四五日左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淡笑开口:“而这四五日,恰好就是你残杀望夜关守将阚渝,偷走城防,引魔族大军入城的时间。”

      “濯瑶君啊濯瑶君,二十年前你横空出世之时,世人皆惊艳于你这一身前无古人的剑道天赋,却始终不得其解。”他看着濯瑶,突然转了话题问道:“甚至在你三年前入地境八命之时,我都在想,为何这世间竟会有人修仙升境如吃饭喝水般轻而易举……莫不是你早就与魔族勾结,得到了什么不世之法?”

      “怎么?”濯瑶挑眉看他:“若是真有,你也想学?”
      “若是濯瑶君愿意借我一观,自是不胜感激。”李寒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答道。

      “有趣,当真有趣。”濯瑶颇有些真情实感的笑着道:“李兄,你若早如今日这般坦诚多好?总是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给世人看,有什么意思?”
      濯瑶嗟叹了一声,两手一摊道:“可惜了,我还真没有那种玩意,不然我也想看看这魔族的密法。”

      “濯瑶君,事到如今,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李寒窗仿佛在问她临终遗言是什么。
      濯瑶终是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缓缓开口:“若是我说,那日我带着神器因果摧离开雪岭魔窟后,根本就没有回望夜关,而是转道去了溯洄河畔,在雪中伏击奉都十三魔与试图趁河道结冰而突袭防风城的两千赤血魔军,你信吗?神都信吗?”

      那日,她从死生地逃脱后,本应依照郑天一所言赶回望夜关复命,但却在半路上听到了溯河结冰的消息,更是在途中发现了魔族行军的足迹。

      溯河水流汹涌湍急洄江宽广绵延不绝,魔族畏水,所以即便位于两族交界,防风城也一直处于安宁平和之下,常年不设重兵,但今年的雪下的实在太大了,大到封锁了消息,大到湍急的河水结了厚重的冰层,厚到足以容纳几千赤血魔族行军其上。

      可濯瑶想不通的是,在这个人魔高层的视线全都集中于死生地神器之争的节骨眼上,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族才能这么果断的下达这样的急行军令,此魔的智计、地位、心性,恐怕都远远超出了人族以往对于魔族高层的预估。

      如果纵容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魔族精兵顺利渡河,怕是瞬息之间便可攻下那座安宁了数百年之久的人族小城……而城里的数万百姓,将会全数沦丧于魔军铁蹄之下!

      郑天一肯让她先行离开,必然是有保命的手段。

      而溯洄河畔距离望夜关足有五六百里的路程,若是往返求援,防风城定然就守不住了,若是魔族拿下了这易守难攻的边陲小城,那么便可隔着贺兰山脉遥抗望夜关。

      她曾在望夜关据城抗魔二十年之久,比谁都更要清楚明白,以阚渝那个刚愎自用的性子,一旦魔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望夜关根本就不可能守的住!人族边防也会因此而一溃千里!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转道溯洄河畔。

      她只能赌一次,赌急行军的奉都十三魔不会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伏击,赌她能在重伤魔军将领后安然而退,赌自己能单凭手中的一把长剑,扭转这即将到来的人族颓势。

      可她赌输了。
      等她赶到溯洄河畔才发现,奉都十三魔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防风城……而是她!

      他们是在等她!!!

      二十日前,她的命就该丧于那场河畔的暴风雪中了 。
      可她活下来了,她为了阚玄知深入死生之地,为了人族众生的安危存亡身受重伤,撑着最后一口气踏进了这防风城,可等着她的却是来自同袍的围困和诛杀......

      “咳咳、咳咳咳。”濯瑶猛的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鲜血触目惊心。

      她看向城外四周积重的厚雪,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走不出去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放那守城兵将去神都传信,阚玄知了解她的性子,定能明白她的那句“我在这里等他”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那句话代表着,她走不到神都了……

      济明,我回不去了,我就要死了。
      他们不信我,便连你也不信我吗?

      濯瑶看着窗外那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风雪,继续讲述道:“我孤身一人深入魔军,担忧神器因我而失,便将其与一封亲笔书写的求援信,一同交到了我那亲传弟子不知朝的手中,让他先行返回望夜关复命,并将魔军渡河的消息传往神都,而我赶到溯洄河畔后却意外受到了来自奉都十三魔的伏击……身受重伤,根本走不到望夜关。”

      若不是当时有人暗中出手相救,此时此刻的她怕是早已化为飞灰了。

      李寒窗静静听完她这一番话后,竟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濯瑶一眼,开口道:“濯瑶君,你那徒弟不知朝确实如你所说,带着神器和求援信先行返回了望夜关,并将两物安然交到了守将阚渝手上。”

      濯瑶回头,脑海中似乎有一团迷雾正在缓缓散开,可心中那个盘桓数日的猜测若是真的……

      “可就在当夜。”李寒窗双手交叠倚在桌上:“本应在溯洄河畔抗击魔军的你,却出现在了阚渝的书房……你抢夺神器,残杀望夜关守将后,并将那张城防图交到了早已跟在你身后悄然潜伏的魔族大军手中!”
      “濯瑶君,我早就说过了,神都不会轻易将此等罪名扣在任何人的头上,除非……罪证确凿。”李寒窗淡然开口:“你为了私吞神器,不惜将望夜关拱手送于魔族,甚至想要一箭双雕,利用你那早就厌弃了的废物徒弟的命,来合上你这精密布局的最后一环。”

      他挑眉看她:“倒是我以往小瞧了你,我本以为你不过是个……”李寒窗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不过是把锋利却易折的剑罢了。”
      “如今看来,你的心性和智计实不在我之下,不过运气确实是太差了点儿。”李寒窗摇头失笑:“如果不是你那废物徒弟担心阚渝不肯发兵驰援,想着入夜偷走兵符赶去救你,却恰巧碰见你入室杀人夺宝的一幕。如果不是跟魔族有着血海深仇,又亲眼目睹望夜关满城兵将皆死于魔军铁骑之下的惨状。如果不是他身受重伤赶往神都送信之时,在城外遇到了圣子殿下的车驾。如果不是因为和你的师徒关系,殿下为其求来圣药相救……”

      “该说什么好呢?是他命不该绝,还是你……”李寒窗笑的刺眼:“运数已尽?”

      “不知朝……”濯瑶深吸了口气,风雪仿佛被吸入肺里。
      如坠冰窖,刺骨心寒。

      李寒窗方才说的没错,不知朝,确实是她这场局中最后的一环,是这场针对她而来的谋杀之局,最后的一环!

      任谁都不会相信,她从魔族手中救下精心教导养育了二十年,门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不知朝,会污蔑自己的师尊,更何况是她这般修为高深,并在不久之后便会登上圣妃尊位的师尊。

      这对天赋低下出身微贱的不知朝而言,不仅没有一点好处,甚至还会背上叛师的骂名!
      更重要的是,不知朝的修为如今只堪堪到达地境一命而已。

      地境九命,一命一天地。
      以他的修为即便神器在手,也不可能暗算的了郑天一,即便就是想要杀掉阚渝,也是根本没可能的。

      若是郑天一和不知朝没有说谎,那又是什么人才能同时瞒过一个天人,和一个与她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亲传弟子的眼睛,假装成她的样子做下这一切呢?

      可若是郑天一和不知朝在说谎……
      若是一位天人罔顾自己一生的声名也要污蔑于她,若是一位自己养育教导了二十年的亲传弟子不顾一切也要栽赃于她……

      濯瑶缓缓闭上了眼。
      暗害天人、私藏神器、勾结魔族,这其中的任何一桩单拎出来,都足以致她于死地了。

      对她而言,这根本就是一场无解的死局。
      从死生地之行开始,又或者是更早便已经有了端倪。

      步步为营、运筹帷幄、计算精巧,把她生还的所有可能全都扼杀在了这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雪里。
      人族,魔族,甚至于这一场棋局之中所有的人心,全都算无遗策!

      而她却从始至终,连对手是谁都未曾知晓就已然一败涂地。

      可归根结底,她又哪里是败给了暗处的那些算计呢?
      她是败给了人心,败给了那些她为之付出一切,却自始至终都未曾看清过的人心……

      “濯瑶君,放下剑吧。”看着对面的红衣女子将桌上的长剑越握越紧,李寒窗适时开口道:“云城也来人了。”
      “若是你肯交出神器因果摧与圣妃金印,或许还能保全死前的最后一丝颜面。”他缓缓起身,看向窗外的风雪:“无论你想葬在隐山还是神都,我都能答应你。”

      濯瑶只是笑,与此同时,她的右手缓缓握上了剑柄……
      如今,除了这把剑,她还有什么是能握住的呢?剑骨触手冰凉,可濯瑶却突然觉得,那颗飘摇不安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丝依靠。

      “李兄惯会讲些无聊的笑话。”濯瑶缓缓拔剑,凌厉的寒光乍现在这昏暗的小屋内,点亮了一室的风雪:“我死都死了,埋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说谎了,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生无来处,死无归地。

      可她此生,不仅不知自己生在何地家在何方,如今便是连埋骨葬身也都无处可去……濯瑶明白,如今无论是神都还是隐山,她都再也回不去了。

      “都聊这么久了,你们的人应该也来齐了吧。”濯瑶看向那依旧雪落无声的窗外天地,淡然开口:“既然都布置好了,那不如让我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便一个闪身飞出窗外,在空中潇洒转身拔剑,落地之时毫不犹豫的劈斩而下!霎时间,那漫天的风雪好似都停顿在了原处,微微挣扎嗡鸣!
      下一秒,那两层高的小楼便碎成了齑粉!!!

      “既然你一定要做这困兽之斗。”忽的一阵风起,李寒窗从那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飓风吹散的齑粉中缓缓走出:“那在下倒是想看看,所谓的人族剑道第一,究竟是实至名归……还是徒有虚名?”

      风雪之中有一只墨色小鸟翩翩而至,转瞬间便掠到了濯瑶身后,暴涌出惊心的杀意!直袭而来!
      濯瑶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反手运剑刺出!那鸟儿嘶鸣一声便化作了一滩墨水,散落于地。

      “泼墨画生。”濯瑶随意收剑于鞘,摇了摇头:“薛琅,你知道为何薛斋主宁可将首席弟子的位置,强行安于心不在焉的薛春阳身上,也怎么都不肯多看你一眼吗?”

      “哦?愿闻其详。”不远处的巷道内走出一白衣玉面的翩翩公子,那人执扇轻摇,笑容满面,丝毫没有被濯瑶话语里的轻蔑影响到。

      “泼墨画生,在意而不在形。”濯瑶抱剑于胸,似乎只是在寻常论道,而并非身处险象环生的杀局之中般,丝毫不在意的讥讽道:“你为人心胸狭窄,又怎看的到这天地壮阔?”

      “你们这泼墨斋的绝学,本就意在出世,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方得其中大道。”濯瑶淡淡开口评判:“薛斋主纵情山水词咏江河,薛春阳更是醉酒吟诗书画为家,虽说泼墨斋并无天人之境,可我却觉得那不过是因为时候未到罢了。”

      如今这乱世之中,以山水万物为本的泼墨斋,又怎么才能勘破大道呢?可若是有人因此而心生二念,却不过是误入歧途罢了。

      薛琅却不生气,只是摇扇笑道:“可我却觉得,以家师和师弟的性子,终究难当大任,实该退位让贤才是。”

      “贤?你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濯瑶打量了他片刻,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是怎么对自己生出这么大的误会来的?”

      “薛琅,你们跟她白费这些口舌作甚?”天边隐有凤鸣,一道璀璨金光由远及近,来人一身金丝华服,珠钗环佩叮当作响,颐指气使的道:“濯瑶,交出圣妃金印,本郡主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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