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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婚(上) ...

  •   八月秋高云淡,已是一派天朗气清的秋色。
      燕京地处北方,此时暑热早早褪去,但风尾尚温,自袖袂翻飞而过,只留下一掌心的干燥温热。

      是北方初秋特有的好天气。

      “今日晴好,难得的好天气,想来老天爷也盼着姑娘成婚呢。”
      侍女红藤笑吟吟进了屋。

      那边姜弥刚开了脸,极小声地嘶气,谢过了人,嘱咐青檀将烫金红封递给开脸的嬷嬷。

      那婆子手脚麻利人也活泛,笑吟吟接过之后,又对着姜弥夸了好些句。
      “……老婆子在燕京开脸也这么多年了,郡主这么齐整俊俏的真是难寻得很,看看这身段气度,福气都在以后啊!”

      姜弥确实生得好。
      毕竟那是薄奚尤曾经二十年念念不忘的一张脸。

      乌发雪肌,黑白鲜明分隔又浑然一体,极好地融在这副漂亮的骨肉之中。
      今日晴好,光瀑泼洒进屋内,将她本就白的皮肤镀了层华色流金,衬得其越发如薄纸蝉翼。

      仿佛真是纸扎玉琢出来的一把美人骨。

      但这光瀑里面的红衣美人只是垂眼微笑。
      她乌浓的眼睫掀抬,红润唇角吐字柔和,这一幕太惊心动魄,导致婆子目眩神迷片刻,才听到她说什么。

      “新妇哪有不动人的?”
      她笑,“我不过是其中恰好沾了嬷嬷和诸位姑娘巧手的光而已,抬爱了。”①

      旁边几个年轻姑娘都笑作一团。

      “是了,她内在也好得很!”
      “要是我娘答应,哪里轮得到贺缺!”
      “昭昭别听她满嘴胡沁——先看我啊,以后你要是想养外室也是先养我!”

      这是姜弥读书时几个关系最好的。
      吏部尚书之女、宣威将军夫人唐琏绣,开国郡公之女金缕衣,金紫光禄大夫独女白鹭舟——还有一个游樵在边关镇守,送了礼,千叮咛万嘱咐让给她留个位置。

      燕京贵胄读书都在开鉴门,这地方分为六院,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走科举文试的扶梁阁和武举出身的横阙院,启蒙时便已经进去读书,十四或是十五结束,拢共七八年,足够少年人结下深厚情谊。②
      因而这几个都知根知底,说起来也半分不忌讳。

      唐琏绣成婚早,金缕衣好事将近,游樵家里管不住她,白鹭舟年纪最小,家里又疼,打算在家里再留两年。
      刚才大言不惭说“要做外室”那个也是她。

      她刚刚还靠在唐琏绣怀里,此时又坐起来去挨姜弥。
      “我一直以为是缕衣先成婚,没想到你这边这么快……哎呀,感觉你们掐得厉害就在昨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婚。”

      金缕衣一直在帮姜弥描眉,轻哼一声。
      “谁先你不都要来吃席?哎别挨那么近,我给姜弥画不成了你来?”

      “礼单那么厚一沓,要我我也愿意过。”
      唐琏绣笑着将瘪嘴的白鹭舟揽回去,“这么多年,贺缺还不是天天跟着我们家昭昭?他合该伺候你。”

      姜弥都只是笑。
      她今天很奇怪,谁和她说话她就看着谁的眼睛笑。

      金缕衣笑她是欢喜得傻了,白鹭舟说游樵叮嘱她贺缺念催妆诗的时候要难他片刻,唐琏绣温声叮嘱她成婚注意的事项,又小心塞了块清甜爽口的糖,引起金缕衣大惊小怪,说沾了口脂还得重涂——自己拈了个别的喂给她。

      亲朋在侧,红装满堂。

      谁也不知道驻守的游樵和宣威将军悉数殉国,最温婉的唐琏绣穿上战甲守城到最后一刻,金缕衣大婚被敌军掳走,她用簪子将人扎得血肉模糊,自己从马背滚落趁乱跳了井,白鹭舟从军行医,为了解毒以身试药,死的时候还没过十七岁的生辰。

      姜弥眼底清亮。
      纵然是挨她最近的金缕衣,也分不清那到底折射的是日光还是泪光。

      里面热闹,外面也是喧嚷。
      肃雍王府和对面虞国公府早早装扮成了一片大红,贺喜的赴宴的络绎不绝,门口的唱名声就没有断过。

      姜家姐弟做事周全,帖子几乎发了满燕京,而应邀来的人也足够多。
      同窗旧友,短暂当过同僚的那批人,打过交道、或是和父辈曾有过来往的勋爵贵胄……每一个都笑面贺喜,亲热如知交多年。

      也包括今日专门换了装束的薄奚尤。

      他的禁足终于结束,因为没有姜弥打圆场,所以足足在家里待了一个月,姜弥大婚前三日才能出门。
      而此时请柬已经送到了他手上。

      他进门的时候,不少目光都移了过来。
      这场成亲到底太过急促,而当时楚王和康德郡公同时禁足,这边降旨赐婚,不少人都有自己的揣度——当然,这一位脸上显然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他拱手和门口的姜暮、以及几个外祖温家的兄弟打过招呼,嘱咐仆从将礼物送进去,才跟着引路的侍女去落座。

      这位质子……康德郡公确实心理素质极好。
      他确实没想到这位郡主这一步,明明上一个月还笑着说不过是长辈意愿,转头便在大殿上求陛下定了婚期。

      他的目光落到门口那群年轻人身上。
      姜弥亲戚不多,除了两个表兄和姜暮,便都是开鉴门时的同窗,他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逗姜暮迎客人,自成一派体系。

      曾经他也是其中一员。

      薄奚尤微笑,旋即收回视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来好友身份确实是被取消了。

      他抬指去拿酒盏。

      啊,计划还得改。
      所以是这个理由,心里才觉得古怪的吧。

      门口不少人爆发出欢呼。

      “新郎官来了!是新郎官!”
      “快堵门!别让他们进来!”

      燕京成婚的习俗,新郎子来的时候新娘这边大门紧闭,这边需及叫门和红包,不够时间是绝对不让进的。

      这边姜暮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几个表兄弟和同窗迅速关门,而那边的力气同样大,几乎是瞬间就撑住了门!
      两边都是少年人,堵门的时候也是七嘴八舌笑嚷。

      “他们是不是带当兵的了力气这么大?”
      “不到时间就开门,是侯爷也不成!”
      “唉,新郎官,诚——意——呢——”

      贺缺震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们为什么这么快!我挨过打了,红包也齐全,怎么还堵我!”③

      “堵门是习俗啊侯爷,吃点苦头吧!”
      “肃雍王上墙头盯着你呢镇戎侯!娶人家姐姐,挨顿打也是值的!”

      姜暮恼羞成怒。
      “谁说我上墙头?叛徒出来!”

      门里门外都是大笑。

      薄奚尤本来应该将自己隐蔽得再低调些才对的。
      但他的视线始终跟随着那边。

      看着板着脸的小肃雍王终于不情不愿放了门,看着贺缺笑说“某来求娶”等在门外,看着姜暮躬身蹲下,背上的是所有人祝福的新嫁娘。

      高且窈窕,身段玲珑。
      即使看不到面容。

      肃雍王背着平川郡主,姜暮背着姜弥。
      像是过去的很多年一样。

      “虽然你说了,但我还是觉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成婚,也还是看贺缺不顺眼……今天尤其不顺眼。”

      姜暮咕哝。
      他显然不怎么心甘情愿,但仍然在一字一句认真叮嘱。

      “我希望他对你好……如果不好就揍他,就回来,不管怎么样,别顾虑我,别顾虑别人,你要对你自己好,姐姐。”
      你要过得好,一直过得好。

      堵大门的时候,最后一个问题是等贺缺进门以后才提的。
      “你要对她好。”

      红衣的年轻人笑起来,姜弥也一样。
      他抬起手和姜暮撞了下拳,回忆中的嗓音和头顶的声音重叠。

      这是至亲最殷切的祝福和祈愿。

      “会的。”
      他们说,“一定会的。”

      所以姜弥平稳到了花厅。
      在所有人的目送里面,少年郎笑吟吟地冲她行礼,然后伸出了手。

      “跟我走吧,姜昭昭。”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收钱的作话注释——
    ①只是开脸嬷嬷的一种夸法,打工人都会夸眼前主顾最美,当然我们昭昭就是很美因为她是我的可爱主角而且作者很喜欢她,没有和其他姑娘雌竞的意思,昭昭也反驳了,也没有说姑娘必须美的意思,今天是新娘子昭昭所以很漂亮,ok就这样
    ②一个书院私设,相当于古代理想版男女混合的综合性小学初中大学(不是
    ③挨打是因为唐代婚俗里面有个“下婿”,每个人都要拿着棍子请敲新郎,这里没让弟弟来因为我觉得他可能下点重手……
    啊啊啊啊啊啊我这永远废话的一生,今天短短但是今天大婚!明天不更后天见,我修一下稿子,写结婚写得头晕眼花……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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