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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我没有这个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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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淮眸光骤深。
苏辞不慌不忙，“就算我揪不出真犯，想必殿下也留了后手，是不是？”
言淮深深看着他，“什么后手？”
苏辞笑道，“殿下这是要我猜？”
“你说。”
“陛下给了我半月的功夫查出真相，可是我猜，十天内我要是揪不出假蓝梧，那殿下就会给我送一个过来。”苏辞微笑着看着对方，“我猜的对不对？”
“......”言淮忽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然而此事事关蓝梧生死，他语气不自觉便淡了些，意味不明，“若是对呢？你会揭穿吗？”说罢，一瞬不错瞧着他。
苏辞感觉到他周身释放出来的警惕，很快说了两个字，“不会。”
“不过，”他微微一笑，冷不丁反问，“殿下问这个问题，这是依旧不信任我？”
言淮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问出来，沉默了一瞬，“...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辞平静笑了笑，却不再说话了，只是垂下眼眸，兀自开始喝粥吃菜，他进食的动作并不慢，但举手投足看不出分毫急躁，正如他这个人一样，仿佛与生俱来有一种从容不迫之感。
一时间没人说话，这一方空间忽然就沉寂下来，只余寥寥筷箸声。
言淮莫名在这沉默里感到有些无措，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几次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不是个擅长没话找话的性子，迟迟没能组织好措辞，于是只能捏着勺柄，身形微僵坐在那里。
苏辞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他很快便吃好了，从容拭了拭嘴角和指尖，抬头看见言淮面前的饭菜依旧纹丝不动，微诧了下，“殿下一点也不吃吗？”
言淮捏着勺柄的动作一顿，低低道，“我没胃口。”
这次苏辞没再劝着他多少吃一点了，淡淡点了点头，平静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言淮莫名感觉心里某个地方不舒服，但还是站了起来，跟在青年身后。
快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苏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有件事我忘了说了。”
言淮心里有些闷，但还是低声认真道，“什么事？”
虽说酒楼包厢的隔音很好，但已经走到门口了，难免有人在外面听见什么，于是苏辞凑近了些，笔挺的身形在言淮身前覆下一片阴影，垂眸含笑，声音低沉，“等会儿到了大理寺，殿下记得多笑一笑，免得露出破绽。能做到吗？”
“......”笑吟吟的声音就响在耳畔，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言淮鼻尖嗅入那淡雪松的气息，呼吸不由得一轻，连带着浓黑眼睫微微一颤，喉咙也有些紧，干巴巴吐出一个字，“...笑？”
苏辞笑着打趣，“殿下该不会不知道怎么笑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从初次见面开始，他见过对方冷笑、讽笑，却独独没见这人真正开怀笑过。
言淮指尖微蜷，白皙到透明的耳际不自觉染上一层薄红，他下意识抬头，眸光映着青年那潋滟含笑的眉眼，先前心里那股子郁气不知不觉散了，轻声道，“...我尽量。”
想了想，他又低低补充道，“就算暴露了也没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牵连到你。”
“......”苏辞定定看了他一眼，少顷，倏尔笑了，“谢谢殿下，我知道了。”
一刻钟后，两人到了大理寺。
官衙内，大理寺特地负责协助调查此案的协案官已在值房内等候，他姓柳，官至寺丞，虽说是大理寺卿的亲信，看不太惯曦王一党，但不怎么在面上表露，再加上苏辞早上露了那一手，到底起了震慑作用，是以这柳寺丞客客气气将两人迎了进去。
约莫又一刻钟后，羽林卫副统领林超、都察院赵御史也按时赶到，再加上言淮伪装的刑部主事曲道一，如此，三法司的人便已尽数到齐，可以提人审问了 。
柳寺丞将一应卷宗又递给苏辞，客气道，“不知苏公子是想在公堂上提审那三名学子，还是亲自下狱？”
苏辞早上已经翻阅过这些卷宗，此刻随手又翻了翻，见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又合上，略思索片刻，问道，“依柳寺丞看，这几人性子如何？”
“性子如何...”柳寺丞闻言想了想，“这几人日前才从京兆尹府移送过来，具体什么性情我也难说分明......只是听京兆尹高大人说，这三位一开始入狱时态度极为蛮横，拒不承认舞弊一事，直到高大人将证据摆在这三人面前，又将他们一同关押，才从此三人的秘密交谈中得知了曦王府蓝梧侍卫也参与其中，三人见事情败露，此后才不情不愿招供。”
态度极为蛮横、不情不愿？
看来这几人是觉得自己出身富贵、再加上背靠曦王府，有峙无恐了？
苏辞问道，“先前审讯之时，可有动刑？”
柳寺丞点点头，“几人态度桀骜，起初是抽了几鞭子，但都无伤大雅，只做震慑之用，后来几人招得还算利索，便不再动刑了。”
“现在呢，他们态度如何，可有诚心改过？”
柳寺丞啧啧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看来那几人还是没学乖。苏辞见状心里有了分寸，他不慌不忙合上卷宗，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下牢房审吧。劳烦柳寺丞准备些刑具，或者，直接将人带至刑房也可。”
刑具、刑房？
这难道是要直接动大刑？柳寺丞心里一惊，立刻着人去准备了。
不多时，一行人下到了监牢内。
因设在地面以下，甫一进去，监牢内扑面而来一股陈年腐朽之气。
苏辞等人在刑房的一条长桌后落座，不多时，几名狱卒便强行将三个穿着囚衣的舞弊学子押了出来。
按照卷宗上对形容样貌的记载，苏辞一一打量过去，不多时，便挨个分辨出了几人是谁。
从左至右，分别是户部尚书的堂侄孙道然、刑部侍郎的小孙子齐旭、以及都察院孙御史娘舅家的嫡庶子崔抒。
几人都身穿囚衣，手脚双双戴着镣铐，背对墙站着，不过饶是受此束缚，几人那脸上皆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其中以中间名唤齐旭的那名学子最甚，咧着嘴，斜睨着眼，双手抱胸，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模样。
赵御史是个脾气刚直，见状直接一挥手，“秋闱舞弊，竖子还有脸站着！来人，让他们跪下听审！”
几名狱卒闻言看向苏辞。
初次见面，苏辞还是很想给这几个学子留个好印象的，便摇摇头，没让人跪，反而搬来几张椅子，让几人都坐了下来。他简短做了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旋即笑吟吟看向三人，“希望几位公子配合审问，不要于吾等为难。”
听完苏辞的话，那齐旭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道，“哎，你之前做的什么官？几品？我怎么没听过你。”
苏辞十分诚恳道，“在下没当过官，无权无势普通人，齐公子没听过正常。”
“没当过官？！”齐旭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眯着眼上上下下瞄了几眼苏辞，突然像是联想到什么，“你这模样有几分眼熟...苏怀瑾是你什么人？”
苏辞饶有兴致道，“同胞兄弟，他为嫡我为庶，如何？”
听罢，齐旭与身旁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轻松不少，伴随着一丝了然和轻蔑——苏怀瑾是曦王殿下的人，这苏辞身为苏家子，自然也算是曦王一派，既然派曦王党的人来当主审官，看来他们这次应该是有惊无险了。
不过，这苏辞就是个没什么名声的庶子，比不得苏怀瑾受曦王看中，想必是殿下手里没人了才会用他，是以，他们倒也不用太尊敬他。
想到这里，齐旭慢条斯理“啧”了一声，抬手扬了扬手腕上的镣铐，“想要我们配合也行，苏辞，你先把让人把我们手上的镣铐给摘了。”
苏辞闻言一挑眉，觉得很有意思，“这话说的，要是不摘，诸位就不配合了？”
齐旭大剌剌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一摊，意思不言而喻。
苏辞朝他两边一看，“其余两位公子呢？”
剩下的孙道然、崔抒不似齐旭蛮横，但也没有要乖乖配合的意思，犹豫着不说话。
见状，苏辞轻叹了一声，面上有些无可奈何，像是就要妥协了。
赵御史观他神色，气呼呼道，“特使大人，你可千万别因为这几人是曦王殿下的亲信，就纵容他们！当心老夫上奏参你！”
苏辞笑笑，正要吩咐狱卒将人绑起来动刑，身侧的白衣人影突然靠近他，是言淮，他倾身附耳过来，在耳畔低低落下两个字，“动刑。”
苏辞闻言一顿，少顷，不知想到了什么，提笔在硬黄色公文纸上写下两个小字，“不敢”。然后往旁边一推。
不敢？
是担心这几人以后会报复他吗？
言淮见状愣了愣，像是没想到青年竟还有不敢的事，觉得意外。须臾，他静静又靠近了些，低低道，“别害怕，我担着，不会让他们以后找你麻烦。”
声音低低的，但一字一顿，莫名像是郑重的承诺。
苏辞怔了一瞬，桃花眼里意味不明，但很快，他便垂下眼眸，不置可否般笑了笑。
——他不相信我。
言淮心里一瞬间浮现出这个想法，他难以自抑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见苏辞已经不再理会他，温和看向狱卒，柔声道，“劳烦诸位兄弟将这三位公子起来，备好烙铁，准备上刑。”
“......”
上烙铁？
此言一出，不止齐旭等人震惊瞪大双眼，长桌上的陪审官员也是纷纷侧目——上烙铁，轻则灼烧皮肤、让人痛叫惊厥，重则烧熟人肉，剧痛至死，如此极酷之刑，苏辞此人竟是眼也不眨，笑吟吟吩咐下去了？
赵御史、柳寺丞两人都是实打实的文官，闻言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直到被狱卒五花大绑在椅子上，齐旭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剧烈挣扎起来，“苏辞，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京兆尹都没这么对我！”
“我祖父刑部右侍郎，我表舅刑部尚书，你敢对我动私刑？！”
“私刑？”
苏辞好整以暇站起来，不紧不慢走过去，微微俯身，半是居高临下，半是亲切地看向惊怒暴躁的齐旭，“齐公子，你误会了，对你，这可不是什么私刑。”
齐旭怒不可遏，“姓苏的，你——！”
啪！
话没说完，齐旭感觉自己两侧下颌角骤然传来铁钳般的力道，逼得他下颌和喉咙一阵窒息般剧痛，竟生生说不出话来！
苏辞右手拇指与食指稍稍松了些力道，含笑俯视对方，“齐公子，你想不想知道舞弊罪情节重者，会在脸上烙什么字？”
说着，苏辞大发慈悲松开手，将齐旭那张因疼痛而憋得紫涨的脸往旁边一甩，转身回头拿起来桌上一张硬黄纸，卷成一团擦了擦右手几根手指，然后扔进狱卒正搬进来的通红炭盆里。
滚烫的火舌很快将那团纸吞噬殆尽。
齐旭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苏辞卷起窄袖，露出苍白劲瘦的手腕，抄起一柄烫到发红的三角烙铁，提溜着在他眼跟前晃了晃，
“齐公子。”他好脾气道，“我这个人向来以和为贵，实在也不想伤了你。打个商量，你只需要将之前供词上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可以吗？”
“......”
烧得通红的烙铁直直就挂在眼前，齐旭已经将头后仰倒死死贴墙的距离，然而依旧能感到鼻尖皮肉隐约被灼伤的极致痛意，双眼也被滚烫热气灼得泪流不止，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不可一世的傲慢完全消失，瞳孔折射出本能的惊恐。
他完全不敢动，生怕热烙铁灼伤嘴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放开我！”
“这是答应配合的意思？”
齐旭屈辱地闭了闭眼，“...对！”
苏辞见状展颜一笑，“麻烦了，齐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之前这章写得不好，改了一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