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向失误》枕歌

18、来者不善（2）

　　咖啡馆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里，靠内的一张桌子旁，徐羲彦和陆徎面对面而坐。只是一人神色冷静，一脸漠然，而另一人却饶有趣味地盯着对面的人，视线灼热一刻也不曾移开。

　　一脸漠然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另一人这样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并未对此流露出任何不悦，而这种放任，却让另一方有些得寸进尺起来。

　　“徐总，”陆徎一手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徐羲彦，开头便是一如既往的炸裂发言，“一个星期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噗——”

　　这个发言的确威力巨大，差点让徐羲彦一口咖啡喷到此刻陆徎那张嬉笑着但在他眼中却无比欠揍的脸上。不过幸好是差点，否则对面那个下意识闭上眼睛的人现在可能已经没有睁眼的可能了。

　　陆徎脸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于是半睁开一只眼，虚着眼看着此刻已经双手抱臂后仰在椅背上的徐羲彦，登时松了一口气。

　　“……”徐羲彦面对陆徎这些没来由的话总是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声明和解释，陆徎可能还是会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我行我素的作风，所以他也不打算再一次声明什么，反而，他想要换种方式。

　　“怎么样？感受到了我的想念了吗？”

　　意味不明的话谁都会说，搅乱别人的心这种事情，徐羲彦也会，他也想看看，陆徎听到这些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是迷惑还是……高兴？

　　而自己，又期待看到对方什么样的反应呢？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想要看到对方的反应呢？

　　徐羲彦突然后悔起自己的冲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吞了一口唾沫，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平淡。

　　陆徎听到这句话，双眼猛然瞪大，嘴角勾出一个极大的弧度。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拉得恰到好处，让人恰好可以看到他整齐净白的两排贝齿。

　　“徐总你是在说你真的有想我吗？”

　　“……哈？”看着突然忍不住笑着向自己确认的陆徎，徐羲彦一瞬惊愕。

　　“想我的话，随时可以约我哟！”陆徎拿起手机在徐羲彦面前晃了晃，“我一定随叫随到。”

　　“真假话你都听不出来吗？”徐羲彦无奈道，“陆徎，请你别再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不是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吗？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们之间不合适也不可能，我没有那种取向……你懂了吗？”

　　“哦？”陆徎随口应道，“说得这么肯定，你试过？”

　　“我——”徐羲彦简直无法跟这个人顺利交谈下去，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这跟试没试过没关系吧！反正我们之间没可能，趁早断了这种念头，或许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这样啊……”即使三番两次被拒绝，但陆徎却一点也气馁，反而有一种越挫越勇的趋势，他身体往前一倾，满眼冒着灼烈的光芒：“从朋友到恋人也算是不错的发展，就让我们从朋友开始，然后逐渐过渡到恋人未满友达以上，最后顺理成章成为彼此唯一的爱人吧！”

　　徐羲彦：“……”

　　“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很不错？”陆徎对自己这一番构想表示出了极大程度的自信，并无比期待对方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

　　但徐羲彦可不想跟陆徎继续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下去，也不打算对陆徎这个荒唐滑稽的构想进行任何评判，他叹气一声，将公文包提到桌面上来，从里面拿出一个星期前陆徎交个他的那份文件。

　　“这是我根据你的方案修改的版本，你可以拿回去看一下。”徐羲彦将文件放在桌上推到了陆徎的面前，“还有……很抱歉这份方案无法递到徐董那里，但如果你根据我修改的内容来调整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其他企业。”

　　“你在听吗？陆徎？”看着走神的陆徎，徐羲彦敲了敲桌面。

　　“啊？”陆徎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了桌面上那份文件，“被拒了啊……”

　　陆徎突然失落了起来，自嘲笑道：“还以为这份方案能入得了你父亲的眼呢，我可是废了好多精力做的呢……果然……我还太嫩了啊……”

　　“不过徐总，我的方案真的那么差吗？”

　　“……”徐羲彦不想骗人，因为欺骗只能让对方暂时心情好受些，但起不了实际作用，反而会因为罔顾事实而让某些东西停滞不前。

　　“能够理解，毕竟你还年轻，所以方案的设计很多时候太过理想化，又因为急于证明什么而夸大其词，使得这份方案如同浮在半空中的理想城堡一样，其实作为制造业企业，重要的并不是那些花哨，而是‘落地’……你明白吗？”

　　“不愧是徐总，”陆徎顿时懂了，“我明白了。”

　　“社会就是这样，有时候不一定非得执着某一个目标，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里面有一份你可以试着联系的企业名单……还有，我了解过你们的一些产品，虽然设计老旧，但实用性和质量还可以，或许你们可以试着去了解一些乡村振兴战略相关的合作……”

　　陆徎耐心听着徐羲彦这些话，心思却有些飘远了。眼前这个人不仅热情，还考虑周到，和八卦杂志写的那些不近人情手段了得根本完全不一样，所以那些杂志上的内容——根本就是胡诌吧！

　　虽然他从未信过那些，但现在却是切身体会着这个与外人眼里截然不同的人的温柔，这种直接又真实的感受，让他觉得心跳都加快了。

　　“如果以后众科真的……”徐羲彦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对，委婉道，“你可以联系我，九号车间的那些人……”

　　“我明白。”陆徎回过神来，满眼感激地望着徐羲彦，郑重道了声：“谢谢。”

　　看着陆徎的脸色，徐羲彦迟疑着要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因为这样或许会让对方误会，于是说：“方案的事情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那个……我想确认一件事情，你妹妹有跟你母亲说清楚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是不是可以——”

　　这个星期，虽然陆家那边没有再来电话，但徐羲彦还是想要从知情人这里确认一下。

　　“那个事情啊，已经——”陆徎正要回应一句，视线范围内却突然闯入了一个在他看来十分离奇的人影，他歪着头看着那个人说：“徐总……”

　　然后抬手指向徐羲彦背对的方向：“……有个衣着华丽妆容艳丽的女人正气势汹汹朝着我们这边走来，是我不认识的女人，是你的老相好吗？”

　　“……”徐羲彦脸色立马一垮，“陆徎，别开这种玩笑……”

　　陆徎拧着眉头说：“她看上去像是来抓奸一样，你确定不回头看一眼吗？”

　　“我说了别开这种玩——”

　　话未讲完，耳畔就已经传来了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哟哟哟，徐总，这可能真是缘分呢……”随着话音一起传来的还有肩膀上的一抹温热，伴随着那个温度，一双手轻轻拂过了徐羲彦的侧脸。

　　陆徎：“……”

　　这个场景任谁来看了都会觉得这一男一女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这位是？”几乎同时，陆徎和这位性感女人同时问出了这句话，并在问完后，四目相对，视线交锋中透露出对彼此的好奇。

　　“白姐……”徐羲彦将女人的手拨开，“大庭广众之下，请你注意一下影响。”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用得着注意影响吗？”女人被徐羲彦推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盯着对面的陆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帅哥长得是我的菜也……徐总介绍一下呗！”

　　“虽然你不是我的菜，”不等徐羲彦开口，陆徎就主动开口道，“但不用麻烦徐总来介绍，你好，我是陆徎。”

　　“呵——说话很直接很强势嘛，”女人欣赏地看着陆徎，伸出那只做了夸张美甲的右手，“白杰，你可以跟着家伙一样叫我白姐，姐姐的姐……”

　　陆徎瞥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徐羲彦一眼，伸手与白杰的手轻轻一握后快速移开：“白姐是吧，你跟徐总是熟人？”

　　“当然啊，不是熟人我能大庭广众下摸他的脸？”白杰说着又要对旁边的人上下其手，但被徐羲彦及时推开了。

　　虽然徐羲彦推开了，但陆徎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出任何不悦，陆徎于是知道，这个白姐和徐羲彦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简单，他现在很想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几乎未做思考就开口问道：“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什么关系？”白杰手搭在徐羲彦的肩上，嘴角一勾，荡起一个自信的笑容，“你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会问的嘛……”陆徎心里的那个猜测让他自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失落，甚至有些难过，难过到要用虚假的笑容来掩饰。

　　白杰的手不安分地在徐羲彦肩上摩挲着，不怀好意道：“我俩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

　　“所以……你们是……恋人吗？”陆徎再也无法掩饰住眼里的落寞了，他连问出这个问题的语气都变得无比低沉起来。

　　白杰将陆徎这一状态看在眼里，并快速捕捉到了什么，如同雷达精准感应到了什么：这小子这难掩失落的神情还真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为什么啊……

　　白杰突然来了兴趣。

　　“哎呀……不好意思，徐总，你可以去帮我去对面街的药店买个创口贴吗？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擦伤了膝盖。”她一边说着，一边撩起自己的裙子，露出的确受伤的膝盖。

　　徐羲彦看着红肿的膝盖，立马关心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我送你去医院吧！”

　　“哎呀不用去医院，这么点小伤去什么医院，赶紧去帮我买！”白杰突然声音变粗了起来，音调也变得老高，“你要再不去买，我这点小伤就自己愈合了！”

　　徐羲彦：“……”

　　虽然有些无语，但徐羲彦还是赶紧起身离开了。

　　“小子，”徐羲彦走后，白杰突然严肃起来，盯着陆徎正色道，“你眼神不单纯啊！”

　　“怎么，有意见吗？”陆徎坦然道，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地说，“还有，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那个问题我现在不想回答你，你想知道答案，可以去问徐羲彦。”白杰耸了耸肩，“有些话当着他的面我不好问，所以我支开了他，现在我想问你，你是认真的吗？”

　　“……”这突然的话锋一转让陆徎一瞬微愣，片刻之后，他肯定道：“当然是认真的。”

　　“那可真是有趣呢！”白杰突然笑了起来，“这家伙竟然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地方单独见面，看来你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有些特别的存在吧！认识多久了？”

　　“两个星期。”陆徎老实道。

　　“挺短的嘛……”白杰瘪了瘪嘴，“不过希望你能延续这个时间久一点……作为过来人，我祝福你！”

　　“过来人？”

　　“啊，过来人，”白杰叹了叹，“你就当是知心大姐姐给你的祝福吧！”

　　陆徎越发糊涂起来。

　　对方这混淆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暗自认为，这或许是徐羲彦的前女友？

　　虽然陆黎曾跟他说过徐羲彦的情感经历为零，但网络上能够查到的资料都是主人公觉得能够公布的信息，那些他不想让大众的知道的信息，他自然能够让大众无从得知。

　　不过前任也罢，其他身份也罢，都不影响陆徎要追徐羲彦这个打算——只要不是现任和结婚的关系都是OK的。

　　思及此，陆徎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请拭目以待。”

　　“你还挺自信的啊！”

　　这时候，白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伸手打断了想要说话的陆徎，然后接听起了电话。

　　“什么，店里有人闹事？”白杰刚接听起来，就突然惊道，“还闹到警察局去了？什么鬼，等我回来！”说完，她挂断了电话，一边拿包一边跟陆徎说：“不好意思，店里出事了，先走了，一会儿你跟他说一下。”

　　交代完后，白杰迅速起身打算离开咖啡馆，却在转身后突然回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陆徎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可以联系我。”说完，她就急匆匆离开了。

　　陆徎拿起那张名片，看了看上面的介绍写着“白杰”这个人名，然后下面是联系电话，再下面是一家酒吧的名字：Rock The Word。

　　“摇滚乐？”陆徎看着名片上的介绍兀自猜测着，“看着不太像啊……”但陆徎不想去细究这些，将名片收了起来，心想着或许以后可以去捧捧场之类的。

　　就在白杰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徐羲彦就提着药店的塑料袋回到了咖啡馆，看着空荡荡的位置，问道：“白姐呢？”

　　“走了。”陆徎如实道，“说是店里出事儿，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哦。”徐羲彦将塑料袋放在一旁，“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陆徎平静笑道：“没什么，就是情敌之间的一些友好交流而已——”

　　“情——”徐羲彦立马解释道，“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徐总，你这么着急跟我解释，是怕我误会什么吗？”

　　“……”徐羲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否认道：“和那个没关系……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