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江苏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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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树稍，最热的一年开学季到了，树枝蝉鸣滋滋乱叫，校门口主干道摆着各种小吃摊，晒成浅色的遮阳大伞根本挡不住炙热的阳光，安达两根手指捏着领口扇风，一边懒洋洋的催着卖沙冰的阿姨：
“姐，您沙冰收拾好了没，差不多可以跟我走了吧？”
德艺高中没啥秩序，校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私家车走走停停以半小时两米龟速前进，三轮车塞得到处都是，在已经堵死的一条主干道里，大大小小的喇叭按得震天响。
比树上的蝉还响，属于夏天的燥热与烦闷逐渐晕染开，在所有人嘴上或内心破口大骂时交警如天神降临，当安达终于拿到西瓜沙冰时，身后的街道已经通了，稀稀拉拉的还有几辆车路过。他用插在沙冰里的小伞戳戳沙冰，让最上层的西瓜汁与沙冰更好融合，差不多了就低头猛吸一口。
谢谢，活了。
他边吃边慢悠悠的走向学校，盛沙冰的杯身聚起了一层浅浅水雾，融化在指尖顺着手腕滴答滴答。安达甩甩手，换了一只，倏而余光被一辆非常装逼的豪车吸引。
为什么说装逼呢？因为那是一款限量版柯尼塞格，拉风的造型、高大上精简的配色、一层比房子还贵的漆、一辆该死的比他们县一年GPD还高的该死的豪车！这哪是开了辆跑车上街，这分明是金疙瘩上长了轮子！于是其他私家车唯恐避之不及碰到这位爹，就连树上烦人的蝉鸣也变得规律了。
安达好悬没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哪本小说里了：“来这小破地开这么好的车啊……有钱哥。”
然后我们的有钱哥穿着一身比铁板还板正的校园制服，歪着半边上身，头差点撞破玻璃伸出去，眼睛还黏在方才路过的某个人身上。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沉默抿嘴，抬手默默挪了后视镜。
“叔。”桑卓喊了一声司机，缓慢转过身继续坐好，含蓄道：“您是不是觉得，安达他……”
司机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家失魂落魄的小少爷。
事情还要追溯到高一，他家少爷来了一趟固水，探望一下跟家里吵架赌气转到这种小破地的朋友，俩人见了面吃顿饭的功夫，突然一下子就不知道被哪个丘比特之神当头怼了一箭，一见钟情了，回到家非跟先生谈条件说要跟那家饭店老板的儿子谈恋爱，说他相中人家了要追人家什么的，当时闹得很大，听说他远在泰国的外公外婆都来了。
但谁来也不好使，他家少爷说什么都不听，不吃不喝说就认准人家一个了，不行就出价当僧人去。他一个司机知道的不多，反正最后兴许是先生和夫人架不住他执拗，同意了。
喏，今天就来了。
不过呢……关键是这事另外一个主人攻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
司机在心里给自家少爷默默祈祷了一下，打算安慰点什么，然后就透过后视镜看到桑卓低头浅浅一笑：
“好像更可爱了一点呢……”
“比一年前更白了点、高了点，眼睛也大了，好像还吃胖了点，脸上有肉更可爱了~”
“……”
司机刚准备好的措辞一下子就咽回肚子里了，闭紧嘴巴当一个合格的透明人。
他今天干嘛不请假呢……
一个贫穷的学校，校规也自然是贫瘠的，大概类似于方便面包装袋上的牛肉，你不能说它没有，但也只存在于书面上。
一个乱糟糟的班级，在桑卓进门那一刻戛然而止，他们说了什么桑卓倒没听，手心的书包肩带滑了一下，他抬手挑在肩膀，眼尾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等着身旁班主任结束絮絮叨叨的介绍。
夏天阳光炙热，穿过玻璃与前后门铺在地面，烤的室内温度凭空升高。头顶老旧风扇还在吱吖转圈，与垃圾桶一块堆在角落里的立式空调有一口没一口差点喘不上气吐着凉风。
桑卓眉心蹙了下，似乎挺不理解。学校已经穷成了这样，为什么还要奢侈的开着门吹空调？
下一秒，一个慌乱的人影出现在那片阳光下，桑卓抬起来一点眼皮，忽然漆黑的眸子闪过亮光，整个人都不由得绷直了腰背。
安达弯腰双手撑膝，脸颊鲜红，掖在裤子里的衬衫跑出来一截，胸口起起伏伏，大口大口的在喘气：
“报、报告！”
恰巧班主任结束一串冗长介绍，班级里响起一阵震天响的鼓掌。
安达愣了愣，直起身似乎才发现班里多了这么个人，好奇地歪头。
桑卓无声冲他比了个口型“你好”，然后微微垂首冲他浅笑。
桑卓和安达当了临时同桌，收拾好资料和书本后，桑卓在家庭群里给他们报了平安，顺便加了班级群。
上课时间没什么人聊天，页面也只有零零碎碎的几条“欢迎欢迎”“卧槽哥原来今天开豪车来的人是你”……
紧接着就收到了几条好友申请，其中一个介绍写：你好，我在你外婆的家族采访里见过你，好巧啊~
这话说的就不得不扯出一下他的身世了，说来有点复杂，他爸爸是土生土长的本国人，妈妈是泰国王室，是在他爹公司泰国团建碰着认识的。
准确点来说其实他外婆才算得上王室，后来嫁给祖上是中国人的商人外公生下了妈妈，王室还在沿袭旧社会的男尊女卑，外婆实打实的王室贵族，但他妈妈就不能算王室成员，顶多算有王室血脉。
泰国王室负责国内大部分政要职务，拍照采访是必不可少的，兴许是瞎猫碰死耗子正巧看过他外婆吧。
桑卓敷衍了几句就把手机关了，抬起头，这节美术课的老师放了例图在大屏后就已经点开追剧了。这所高中说到底还是侧重艺术生，该有的东西都有，甚至有一间专门的美术室。
他捏着铅笔百无聊赖的在白纸蹭蹭画画，照着大屏幕里捧着蜡烛的小女孩愣是画出了今早在小吃摊被晒蔫了的安达。
“你在画什么？”
冷不丁的一声出现，桑卓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下意识抬手遮住画纸里的人脸。
“当然是我的艺术作品，怎么样？英俊的脸庞、刀削的下巴还有那和沙包大的肌肉，像不像我？”
何雾抬起画板摆在耳边，在阳光下冲着身后俩人比了个酷毙了的龙王耐克嘴。
金乌抿嘴：“……像。”
鲍星星噗嗤一声乐了：“像（象）是一种动物。”
何雾按照惯例冲他比个中指：“爬。”
见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桑卓肩膀陡然卸力，倚向雪白的墙壁，把手从画像人的脸上拿下来。
原来说的不是他。
想要政府拨资金首先看的就是升学率，没有成绩，再干净的校园卫生管理都是狗屁，德艺高中艺术生培养得稀稀拉拉，理科生和文科生更是百年不遇一个，如此在各方面都拉胯的升学率，市政府没把学校关了都算开恩。
其实每一届校长都想过要改变现象的，但是最终都无疾而终，这一届校长深谙此事，就觉得：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摆烂吧！于是在每个年级里挑了那么几个优秀的培养保证升学率，剩下的就当散养，主打一个日后惹出祸别把为师供出来就行。
因此，学习好的与混混就有了泾渭分明，所以在分组时总会隔着一条分明的银河。
安达翘着二郎腿拖着下巴，垂下的那只手无聊地转着铅笔，看着离他八百米远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女神正栩栩如生的画着老师给出的例图，愁容满面。
何雾在他身旁王八探头：“吔？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
安达回神然后坐直，在空白的画纸上落下了第一笔。饶是他努力集中，但注意力仍不由自主的朝江苏卷望去，反反复复几次，他除了画纸上“江苏卷”三个字外什么也没画上去。
索性扔了铅笔，掏出手机练了会吉他，然后手肘突然被撞了一下子，他扭头，看到何雾指了指手机示意他看信息。
【固水四侠很合-群】
好大的雾：晚上五排开黑，我等会拉个人，临江巷拐角的网吧，来不来？@全体成员
好大的雾：[鸡爪真好吃.jpg]
小金乌：晚上要扫庙，听方丈念经。
不鲍星星：小僧童，逃一次呗，佛祖会原谅你的~
小金乌：……
好大的雾：那你呢？@达达
安达正要回复时恰巧收到女神信息，对方说今天放学一起走，安达立马噼里啪啦打字回复她。
“嗷小雨你怎么也不去了？”何雾捏着嗓子骂骂咧咧：“靠，你小子陪女神？见色忘友啊你，不是天天都跟江苏卷见面吗，你小子至于吗？”
“得了得了，知道了，知道你喜欢了，滚滚滚，陪你的心肝肝回家去吧。”
“……”
桑卓把画纸摘下叠好塞书包里。新的画纸统一放在讲台上，他上去拿了一张新的回来，当眼神扫过中间那个座位的女生时，眼神似乎滞了一秒钟。
恰巧女生抬头，跟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江苏卷一愣，抿着嘴迅速捂脸低头，整个对视过程连一秒钟都没坚持住。
高三一班新转来的帅哥大家的审美被统一刷新，由于长相帅气家境只存在电视剧里的优秀，别说女孩男孩见了也忍不住来一句：“真他吗帅啊”，所以大家已经对此见怪不怪，旁边的女生戳戳她：“姐们，你刚才也太明显了吧。”
江苏卷捂着脸，声音闷闷的：“他本人明明比采访里的照片帅多了，完全忍不住啊……”
桑卓对着新的画纸发呆，双臂一抱，连提笔的心思都没了，满心都想着：
江苏卷是谁？
谁是江苏卷？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在他心里跑来跑去一整天，他也成功的胡思乱想了一整天，等放学了全班人都走干净了被路过的校长看到担忧的问了一大圈子，生怕这位金疙瘩后悔转这来了，桑卓这才回过神瞥向身旁的空位，凳子歪歪扭扭校服外套随意胡乱搭上边，在橘色的黄昏中晕出柔和的光圈。
他落寞的垂下眼皮，伸手扶正了凳子起身：
“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谢谢校长，司机催我，先走了。”
桑卓拇指扣着书包肩带，拎着一路风风火火的出了校门，跟中了八百万彩票着急兑奖似的。
不过他的心情恰好与之相反，他差点被自己给气笑了，恨不得抽俩嘴巴子清醒清醒。
转学第一天根本就没跟安达搭上一句话啊！而且他刚才发了多久的呆？安达没发现吧？会不会觉得他有病说不定被自己吓到从而没留下一个好印象呢？万一是这样那安达会不会就不喜欢自己了？不对，安达本来就不喜欢他喜欢江苏卷，对，江苏卷，江苏卷……
可他一整天了都不知道江苏卷是谁，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安达喜欢，究竟比自己好在哪里！
桑卓恨不得抱头当场仰天长啸，然后按下人生暂停键读档重来。
“桑卓同学你好~”
桑卓独自郁闷已经出了一大截校门，门外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所以他一眼便找到了声源。
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梳着整齐的马尾，戴了一副银色的眼镜框，亮堂的镜片还在阳光底下刺了桑卓一眼。
他眯起眼睛，注意到女生身旁的人。
安达。
他怎么在这？太阳这么大晒伤了怎么办？放学这么久还不回家万一路上碰着什么……等等，陪女神回家？
她就是江苏卷？
桑卓反应过来，却愣了一下，因为已经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吃醋了。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安达，漆黑的瞳孔又深又沉，扣着书包肩带的拇指捏的死紧。
他身高腿长，皮肤冷白，优越的比例站在人群中呈现出一种显眼的鹤立鸡群，加上他长相遗传了泰国人浓颜系的基因，所以很容易给人一种视觉冲击的美感。
安达顺着江苏卷的视线望过去，由于隔了一段距离，他看不清数对面人是什么表情，只能隐约觉得他身上有个大写的“烦躁”，拎着书包的手朝后甩，一边肩膀扛着书包头也不抬的就走了。
安达：嘶——
好“高冷”啊。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江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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