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躺平日常》商词水

32、第 32 章

　　看见账册，琼蕊骤然脸色惨白。
　　肿得老高的半边脸都遮不住她灰败的脸色。

　　不过她还揪着一根救命稻草，勉力高声道：“皇后娘娘休要欺人太甚，不过一本私账，老奴与王爷自有话说！”

　　陆盈霜饶有兴趣盯她片刻，轻声说：
　　“不见棺材不落泪。”
　　“还要与王爷说话呢，你也不想想，宫外之事本宫如何得知？”

　　一瞬间琼蕊眼中一黯，脸色更加精彩。

　　绝了她的念想，陆盈霜吩咐被打断的菀露：“接着念。”

　　一页页、一条条念出来，原先六尚之中还有人跃跃欲试、想替琼蕊求情，这会子这几个女官齐齐把头低下，一句也不敢多言。

　　皇后娘娘原本从没亲自来过六局，今日头一回来即是如此雷霆一般的手段发难……
　　六局和殿中省所有人不知不觉都屏气噤声。

　　比及菀露念完，一时寂寂。
　　陆盈霜招尚宫司典上前，道：
　　“按规矩，是你掌管图籍法式、纠察推罚？”

　　司典从前也是仰琼蕊鼻息过活的人，此时战战兢兢：“是，回娘娘的话，是奴婢的职责。”

　　“好，”陆盈霜把声调扬起来，“罪人琼蕊，受赇枉法，守六尚财物而即盗之，责令你着人详核账目、细追其过。”

　　司典有什么话说？没连带她一起追责就是好的，连忙领命。

　　这时萧疏雨问：“罪人眼下如何处置。”

　　陆盈霜与她交换一个眼神，道：
　　“通一钱者，黥为城旦。虽说现如今罪人贪纳的具体数目还未查实，但她宫中的职务是担不得了，暂解正阳宫闭室关押。”

　　萧疏雨为首，几名正阳宫的宫人内侍拖着，把一脸颓唐的琼蕊带走。

　　这边还没完，陆盈霜接着说：
　　“至于六局事务——”
　　她站起身，下颌微抬、眼神睥睨：

　　“至于六局事务，一切交来昭德殿听候处置。”

　　有琼蕊作例谁还敢放肆？六尚主事带头，齐声答道：“谨遵娘娘教令。”

　　六局之中山呼海啸一般，回音一圈一圈散去：“谨遵娘娘教令。”

　　阖宫可闻。

　　陆盈霜表面：定目凝眉端庄肃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内心：嘻嘻嘻嘻。

　　你再蹦跶呀琼蕊，你再欺负人，你再狗仗人势草菅人命！现在好了吧，现世报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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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宫局司典查琼蕊的账十分上心，生怕担着干系，陆盈霜又以尚宫之位诱之，她只有更上心，兢兢业业，每日里查着什么进展都要来昭德殿禀告。

　　眼瞧日子转到五月头上，夏日暖风初熏，这日，琼蕊犯的数目初初定下，陆盈霜拿着这个数字到玉宸殿请旨。

　　“皇上万安。”陆盈霜见礼，李青珩在案边习字，起身走来迎她。

　　他虚虚托住她的手腕：
　　“皇后清减了。”
　　他谆谆问候、细腻温柔：

　　“是夏日里脾胃不盛？宋昭仪近日没制可口的吃食送去昭德殿么？”

　　陆盈霜原本是来说正事，被他两三句带的，不知不觉跑偏：
　　“宋昭仪最近手制一道莲花酥，咸甜口味，十分可口……”

　　李青珩又问几句起居，就好像最平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互相闲话家常。

　　他是闲话家常，陆盈霜渐渐招架不住，卡！
　　又没人看！
　　她把神色严肃下来：

　　“启禀皇上，臣妾有话对皇上说。”

　　“何事？”李青珩问。

　　陆盈霜把琼蕊的事从头讲一遍，末了道：“如今数目初定，至于治罪发落，臣妾向皇上请旨。”

　　李青珩问按照宫规当如何处置，陆盈霜道：
　　“逃不过一个死。”
　　李青珩想一想，问：
　　“河阳王的意思是？”

　　陆盈霜垂着脸避开殿中侍者耳目，轻声道：“李沣说处极刑。”

　　凌迟，李沣教陆氏进来说的。

　　生死之题，无人能轻置，两人相对默默。
　　须臾，李青珩道：“要阖宫观刑？”

　　是的，李沣是这个意思。既然要立威，就立个大的。陆盈霜点点头。

　　李青珩瞥一眼殿中侍立的众内侍，低声问：“你不愿意？”

　　说实话，不很愿意。

　　立威谁不想要，陆盈霜想要宫中嫔妃和六局尊敬自己。
　　但是尊敬，不是害怕。
　　陆盈霜不想让大家害怕她，觉得她是个嗜血嗜杀的刽子手。

　　她摇一摇脑袋。

　　李青珩声音温和镇静：“有无回旋余地？”

　　陆盈霜还是摇脑袋：“李沣这回给臣妾撑腰，总也不好拂他的脸面。”

　　“嗯？还有这回事？”李青珩问。

　　有的呀，说起这项陆盈霜心头轻一些，唇边抿起一个笑影，笑嘻嘻跟李青珩咬耳朵：
　　“实在无心插柳柳成荫，从前蕙风的事李沣对琼蕊早有疑心，恐怕李沣早就想换人，看巧这回她一头撞进来。”

　　她一笑，李青珩跟着泛起笑容：“天时地利人和，冥冥之中连叔父都合着皇后的计划行事，可见老天护佑。”

　　两个互相一阵嘻嘻嘻，李青珩声气渐轻：“苍天怜悯众生，也一定知道皇后不得不杀的处境，不会怪罪皇后的。”

　　嗯……

　　陆盈霜有一分感怀，答道：“臣妾省得。”

　　抬起眼睛看一看皇上，陆盈霜心说看不出啊看不出。
　　您还是个治愈系。

　　两人说一会子，陆盈霜接管宫务大局抵定，后续不过是瞧谁不上心、不忠心，该换就换、该拿捏就拿捏。

　　说到和李沣在望仙台的交锋，李青珩免不得后怕：“藏拙，幸亏皇后谨慎。彼时还不知叔父对琼蕊的疑心，皇后该是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陆盈霜笑道：
　　“皇上也说老天佑我，再难总归是平安渡过。”
　　又说这一切都要多谢萧婕妤，不然实在寸步难行，这件事一点也办不成。

　　话里话外是嫌婕妤之位还是低了。

　　李青珩嗔她：“自古只有皇帝想着抬宠妃位份、皇后说生说死要拦，怎么到朕头上一切都反过来？”
　　转又道：“朕近来忙着旁的事，皇后来瞧。”

　　说着撇下这茬，携陆盈霜到御案边上。
　　案上玉版纸细腻白皙、精美无比，狼豪如缀白鹤羽，墨锭如入青松烟，写出来的字……

　　差点意思。

　　规整倒还算规整，但比陆盈霜穿来前偶尔在短视频平台刷到的书法博主差得远，比划好像都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哪里显出些僵硬，有些地方落笔还有凝滞。

　　哎呀皇上是失忆的人，从头开始学，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陆盈霜声情并茂把案上的字夸一通，什么龙凤飞翥、笔走龙蛇，没有李青珩不知道、只有他想不到。

　　仿佛进了什么夸夸群。

　　李青珩莞尔，皇后陆盈霜是如此有趣的一个人，怎么从前没发现？

　　真的有趣，也是真的不解风情一根筋。

　　是教她只看字？李青珩一笔一划摹的一篇是什么东西？既不是经传也不是正阳宫东暖阁里备的那些蒙学，而是一篇《关雎》。

　　这世界虽然在史书上并没有出现，但是许多先贤知识却是共通的。

　　他想请她看“辗转反侧，寤寐求之”，没想到她只看见字。

　　可若说她粗心大条？也没有，只看她是如何与李沣周旋、谋取六宫权柄，便知她实在也是个聪慧的女子。

　　李青珩喜欢她，但是对她的这两点实在又爱又恨。

　　陆盈霜还在那闭眼一顿瞎吹，忽而眼风一错看见皇上笑得特别无奈，怎么好像知道她的夸赞不是真心的？

　　她连忙重新攒词造句准备再夸一遍，皇上却拉着她的手说：
　　“朕的字什么斤两，心里有数，皇后。”
　　他唤一声又停住，少一刻才依依地叮嘱：

　　“皇后处事有勇有谋有章法，原不须朕操心，只是往后再有和叔父交涉的大事，千万先告诉朕一句，好么？”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他的神色欲语还休，他贵为天子却不知哪里带出来一丝委屈，他的御笔不写政事写相思。

　　陆盈霜又好像被灌迷魂汤，稀里糊涂答应：

　　“好。”

　　答应完又不太懂，为什么？原本只有自己担心的事，告诉皇上做什么啦，两个人一起担心嘛？

　　不过殿中熏风蒸着、两人手搭着，为避殿中内侍，头挨着头、脸对着脸，说话好似喁喁私语……
　　这一切好似不许她说这句实话。

　　若问为什么？
　　她还是不太明白。

　　晕晕乎乎的。

　　就这么晕乎着，陆盈霜从玉宸殿告辞回到昭德殿。
　　她振一振精神，哎呀！

　　别总晕乎！还有正事！

　　处置琼蕊，陆盈霜细细思量，不能按照李沣的意思办。
　　倒不是陆盈霜有什么圣母仁慈的心，而是她实在不愿意用血腥的方式树立威信。

　　就像李沣从前用一柄踢马刺和昭德殿前一地的鲜血震慑，可是陆盈霜心里只有更反感，更想早日把他干掉。

　　到时候六局中人，都不想着好好办差，就一门心思想着搞一本什么私账、互相攻讦陷害，像什么样子？宫里更加没有宁日。

　　没有宁日，那可不行。陆盈霜就想要安宁，就想相安无事、谁也别找事，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逗逗趣。

　　啊！
　　又要立威又不能过！
　　还怪麻烦的！

　　要想个法子。

　　晚间菀露点茶陆盈霜饮下，脱衣上榻安置，就这时候她还在犹豫。

　　超市付账的时候最牙疼，作文结尾的时候最头疼，最后这一步一定要走好。

　　神思迷糊间她想起皇上今日的一句话，他说皇后你自有老天庇佑。

　　好吧，那老天爷可一定保佑到底呀，明天我就把琼蕊……

　　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