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宋禾

25、第 25 章

　　赵林溪说话算话第二天就去了李佩佩介绍的王新川的公司。她本以为她会对于新的工作有很多不懂或者不会的地方，可没想到，她处理起来竟然驾轻就熟，这样的感觉令她不知所措，就好像是她这副身躯里有两幅灵魂，赵林溪渐渐的感觉到，她和另一个赵林溪在互相“融合。”

　　她怕，有一天，她会接受许清坤已经死亡八年的事实。
　　她也怕，她浑浑噩噩找寻真相的过程中，会逐渐将许清坤这个人化为她内心深处的记忆，直到有天，这个记忆或许都不再完整属于她这个人。

　　每当工作时，这样的感觉就会尤为强烈，因为，赵林溪心里清楚，工作中游刃有余临危不乱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她。”

　　眼瞅着她也在王新川的公司干了将近一个月，她见到王新川本人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赵林溪更是没有机会同王新川正面接触，每次都是她坐在格子间里，看着王新川被一堆人簇拥着上楼，又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赵林溪都要绝望了，她曾经试图给王新川发过邮件，可是也是石沉大海。

　　赵林溪甚至会想，她是不是想错了，王新川也许和许清坤的车祸和爆炸都没有任何关系，工作以后，除了周盛以外，谁又有那么多时间和儿时的发小联系？
　　想来想去，赵林溪都快要自我否定了，她联系不上王新川，倒是联系上了周盛。赵林溪也没想到，周盛在第二天就从北城飞到南滨，接到周盛电话的那一刻，赵林溪差点哭出声来，格子间里同事对于赵林溪的激动简直是从见怪不怪到麻木，她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一个新同事的情绪问题。

　　就连八卦都懒得去吃，赵林溪从格子间走到楼梯间，她将地址编辑成短信发给周盛。赵林溪给周盛的地址是她家的地址，赵林溪都没多想，将家里密码锁的密码也发了过去，离她下班还有一阵子，她叮嘱周盛先去家里休息休息，等她回去再面谈。

　　周盛的这一通电话，简直就是赵林溪能握住的最后一棵稻草，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赵林溪都不知道她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每一天，她都是在祈求中入睡，又是从失望中醒来。

　　还好有周盛，让赵林溪看到，除了她，还有人是记得许清坤的。

　　一到下班时间 ，赵林溪就拿着包冲出格子间，她都没顾得上看周围停着车辆，直接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赵林溪赶到家门口时就愣住了，因为周盛就蹲在门口，他比照片里的样子沧桑了不少，肤色暗沉，脸上不再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细看能发现他的鬓边都有几根白发，如果还有什么相同点，那大概就是他依旧是那样纯粹的神情了，赵林溪微微笑了下说：“你怎么没进去等？我不是告诉你密码了吗。”

　　周盛见到赵林溪就有些激动，当他听到赵林溪问他为什么不进去时，他的眼睛就有些红了，他无措的搓了搓手，好一会，才说：“嫂子，你可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呜呜，我等你等了好久，我还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赵林溪一顿，房门这时打开，她看向身旁的周盛，同样是双眼猩红，赵林溪错开身子，让周盛进屋再说。
　　周盛进屋以后，没有多看任何，一个一米八几的老爷们就是像个刚找到亲人的小孩，他想拉拉赵林溪的手，却又怕许清坤以后知道了揍他。

　　周盛握着赵林溪给她接的水，盯盯望着面前的人，好一会才说：“嫂子，呜呜呜呜，我们要去救他！”
　　赵林溪的情绪也很激动，她耐心等周盛讲出那些她从不曾知道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嫂子。你一联系我，我就立刻去买票了，你都回来了，我怎么能不来！”

　　赵林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露的陷，她之前也见过赵麟、左可可、和冯桥，还有李佩佩，他们都没发现她不是原本的赵林溪，她好奇的问周盛：“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周盛连忙说：“我……是坤哥说的，他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都让我不要管，就让我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他说你会回来救他的，他让我等你回来。他还说，只要你联系我，那就证明你回来了，其实我都明白的，嫂子，只有你才会想起我这个人，我原本还埋怨过坤哥，埋怨他后来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现在我才知道，他是在保护我，嫂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啊！他不能那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呜呜呜呜，这么多年，我太想他了。”

　　赵林溪给周盛递了一盒纸巾，她自己也抽了几张。之前在门口她还以为周盛这些年沉稳了，简直就是被表象蒙蔽了啊。周盛还是那个周盛。也就是周盛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凡换一个人，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周盛擦了擦鼻子，接着说：“嫂子，自从你离开之后，坤哥也一直再找凶手，他说，很有可能制造爆炸的那个人就是李佩佩。只是他还来不及戳穿他的阴谋就……”

　　“李佩佩？”

　　周盛：“对！就是他，坤哥说他的爸爸就是化工厂的一名员工，他能接触到爆炸原料，只是，嫂子，我们怎么回去救坤哥啊？我上班没事的时候就看各种穿越小说，我觉得那些都不靠谱。什么自杀跳江车祸跳楼的，穿没穿回去不知道人先死了可咋整。”

　　赵林溪脸色变了变，那些小说她也没少看，周盛都知道的道理她自然也清楚，就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想出来的下下策罢了。现在最主要的当然是救许清坤，赵林溪眉头紧锁，思索着如何去救许清坤，对于许清坤说凶手是李佩佩这件事其实也没让她有多么的意外，相较于一直捉摸不定的王新川，如果是李佩佩的话，还更能令赵林溪接受，因为如果是李佩佩的话，那就是因为她而引起的情杀，而非兄弟背叛。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如果第一次的爆炸是李佩佩做的，那么这一次的车祸也有可能是李佩佩做的，就像他说的，司机现在就在他手里，还有司机的儿子，也正是他的保镖。

　　赵林溪正想到这一层，汗毛竖起的同时，就听到门铃响起。周盛看了眼门说：“嫂子，是不是有人找你？要不我先走？”

　　“你走哪去？你先待着，我看看是谁。”

　　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佩佩，李佩佩今天早早就下了班，他还亲自开车去赵林溪楼下准备给她一个惊喜，他提前订好了一个餐厅，从李佩佩的角度出发，他对赵林溪徐徐图之自然是志在必得，况且许清坤已经离开了那么久，他也不想一直等下去了，今天就是他想正式和赵林溪表白的日子，只是不巧。赵林溪从公司大楼里出来后并没有看到他，而是匆匆忙忙上了一辆出租车。
　　李佩佩便一路跟着赵林溪，见赵林溪只是回了小区他才松了一口气，李佩佩自嘲的笑了笑，他看上的人，怎么会从他眼皮子底下跑走？

　　在之后他就驱车到了那个餐厅，直接打包了一些吃的过来。

　　李佩佩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好一会后，赵林溪才把门打开，李佩佩笑着举起打包的吃的，问道：“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没开门，刚刚在洗澡？”

　　赵林溪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说：“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打个电话，要是我还没回家岂不是白来一趟？”

　　李佩佩笑了笑，他刚想从赵林溪手里接过毛巾替她擦头发，赵林溪却躲了躲，她说：“你洗手了么？”

　　李佩佩尴尬的将手放下，笑着说：“还没，要不你先把饭拿出来，我这就去洗手。”

　　赵林溪说：“你别去卫生间洗了，就去阳台那里吧，卫生间我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全是水，滑。”

　　“没事，我帮你收拾收拾也是一样的，你和我客气什么。”

　　赵林溪眼瞅着李佩佩往卫生间那里走，情急之下，脚往餐桌撞了一下，李佩佩听到赵林溪喊疼立刻转身赶去，他小心握着赵林溪的脚踝，她的脚踝又白又细，被桌腿一撞就红了一片，格外的明显，李佩佩心疼的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在自己家里都能撞成这样，以后我们换个房子可怎么办啊？哦，我想到了，就弄得像幼儿园一样，全都用泡沫包起来的那种，这样就不担心你受伤了。幸好这次没那么严重，家里有药膏么？我给你擦擦？”

　　赵林溪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她指了指吃的说：“不用了，没什么事，这些吃的你来弄吧，我没心情。”

　　赵林溪发话了，李佩佩自然照办，他将包装好的饭菜一一拿出来，开盖前又站起身说：“你瞧我都忘了洗手，我这就去洗洗再过来。”

　　赵林溪扯了下李佩佩的衣服，说：“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李佩佩沉下眼皮，他很了解赵林溪，从他一进门开始，赵林溪就很反常，只是他之前一直没有注意，现在看着赵林溪扯着自己衣服的手，将衣服外套脱下，他笑着说：“这怎么能行，手还是要洗的。”
　　话音刚落，李佩佩就朝着卫生间走去，卫生间的门刚一打开，里面的热气就糊住了他的眼镜，赵林溪握着筷子看着李佩佩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笑了笑说：“洗完了？这个菜还不错。”

　　李佩佩也笑了，衬衫袖子被他随意挽在手腕上方，他边走边将衬衫挽好，坐到赵林溪身边拿起筷子尝了尝赵林溪说的好吃的菜。
　　李佩佩说：“我想了想，你还是得用药擦擦被撞的地方，家里是不是没有药？我叫小何送来一些吧，以备不时之需。”

　　赵林溪等嘴里的饭咽下去，才说：“这就是资本家么？下班了都不放过。真是可怜啊。”
　　李佩佩一听，轻声说：“那算了，一会我下楼给你买点吧，省的被你说成是资本家。”
　　赵林溪歪着头，看着李佩佩收拾好餐桌，又将垃圾一一收好，她漫不经心地说：“就不劳烦你了，我的脚没什么事情，现在也不疼了，就是小伤不用涂药，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李佩佩：“我就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留我住上一晚那就是真的心疼我了。算了，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李佩佩走后，赵林溪赶紧去卫生间看了看，玻璃上早就没有了水渍，浴室地上也没有了血痕，她打开卧室的门，轻轻走到周盛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人已经走了。”

　　周盛手上的伤口还未处理，赵林溪拿出医药箱，替他擦拭着伤口消毒包扎，周盛抬起头，他的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愤懑和不解，赵林溪欲言又止，周盛不声不响的被赵林溪包扎完后，才说：“嫂子，你为什么不让我结果了他！都是因为他，坤哥才会……”
　　“嫂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呜呜呜，嫂子，我那么相信你，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呜呜呜呜。坤哥他怨啊！”
　　赵林溪收好医药箱，等周盛的情绪发泄了个大半，她才说：“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我们现在杀了他有什么用啊！我们现在杀了他，许清坤也不能死而复活，周盛，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再说，你坤哥是想你平平安安过完一生的，不论他怎么样，他和我，都希望你平安。”

　　“可是，嫂子，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

　　“谁说我要袖手旁观了，周盛，我一定会救活他的。但是，不是现在，就算我们要杀了李佩佩，也是杀了2008年的李佩佩，而不是现在这一个，这个李佩佩的死活都无法左右已成的事实，难道不是这样么？”

　　周盛双眼红红的，他一抽一抽的说：“可是，嫂子，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是啊，我们怎么才能回到过去，已经一个月了，赵林溪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知道小说里说的那些不靠谱，求神拜佛，算命塔罗牌也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周盛见到赵林溪沉默不语纠结又为难的模样，也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他从地上站起来，这时他的手也不再流血了，周盛说：“嫂子，都怪我太心急了，明明八年的时间我都等了，也不差在多等一些日子，嫂子你别送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去附近的宾馆订个房，嫂子你也早点休息吧。”

　　赵林溪把周盛送到门口，没想到的是，房门打开，早已离开的李佩佩竟然等在门口，他的眼镜上反射着安全出口标识牌的绿光，他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仿佛早已是静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