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惊竹骄

4、心事

　　傅崢打完球出了一身汗。他刚洗完澡出来，发梢低着水，脖子上挂着条围巾。

　　舍友江驰川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拿着本书看。

　　“这小说写的跟屎一样，什么狗血剧情啊。”

　　傅崢坐在桌前，写物理试卷。

　　“傅崢，你看小说吗？”

　　傅崢没理他。

　　“诶傅崢，你说这青梅竹马咋就比不过天降了？”

　　听到这个问题。他抬眸，颇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哦？不应该啊。”

　　“我勉强帮你问问昂。”

　　说着，傅崢拿出手机，给沈棠发了一条短信。

　　「竹马比不过天降？」

　　那边没有很快回复，是在傅崢写完物理试卷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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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腻了。」

　　傅崢看见这简短的四个字，喉咙里隐有笑意，抑制不住的笑了下。

　　他回复过去。

　　「腻了？」

　　等了一会儿，傅崢见沈棠没再回复他，便放下手机。

　　他起身走到阳台，凉风吹来灌进衣服里，他突然有点郁闷。

　　傅崢靠在栏杆前，神色冷淡，眼皮耸拉着。浑然没有刚才饶有兴致的模样。

　　玩笑话里孰真孰假不好说，但如果是真的呢？

　　四年，傅崢去了外地，沈棠搬了家。分别那天的天气他早就不记得了，但寄情于景，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心中既急切又忐忑，独身一人坐高铁来到此刻她生活的城市。空气中闷闷的，快要下雨的节奏。傅崢站在路旁，头上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遮的有些低，略略挡住了他的眼。

　　uf：「我在小区楼下。」

　　绿色的聊天框明晃晃的静置在那里，也不知道对方已读未读。抬头看，路上行人穿梭往来，无不为谁停留。

　　他静默的等待许久，脑补过无数重逢之后的画面。直到远方的白净的天空布满黑沉的乌云，雷声隐隐约约的作响。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手机嘟嘟了两身自动挂断，留下很长一段空耳回声。

　　“嗯？”

　　傅崢以为是打错电话了，低头确认了一遍。

　　联系人：沈棠

　　尽管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再拨了一遍。刺耳的提示音如约而至的响起。顿时，傅崢有点懵，浑身绷直的定在原地。他从来没有拨错过沈棠的电话，那么亮眼的两个字就排在通讯录的最上层，除非他瞎，不然不会按错。可现在他更愿意相信甚至希望自己是拨错了。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

　　傅崢连打了几十个，那时他青涩，举动也幼稚。一遍一遍的听完提示音，直到他些许狼狈的放下手机。

　　一滴豆大的雨点滴落下来，随即而来的是无数滴雨点砸落，

　　“小伙子，下雨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一位老人急匆匆的披着衣服经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等人呀？”

　　“嗯呢。”

　　傅崢淡淡的应了声，眼中晦暗，滚动着不知名的情绪。老大爷见他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楼上。

　　“唉可惜呀，昨天救护车都来了，应该就是来这家的了。”

　　“也不知道救回来了没有。”

　　听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老人小声嘀咕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失态不安。

　　她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邻里之间也辛苦，夫妻之间天天吵架，半夜声音大的不行。”

　　老大爷和善的拍了拍他的肩，本来不重的力，却让他感到轻微失重。救护车能跟什么联系在一起？他不敢往下想。前几天还在互发过信息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小伙子刚上高中吧？”

　　“来找朋友的？”

　　“嗯。”

　　过一会儿，他觉得有些不妥。

　　“下雨了，您早点儿回去吧。”

　　老大爷放下手，忽然望向前方笑了下。

　　“青春啊真好，有力气奔波。”

　　他边往前走边放声感慨，声音回荡在耳旁，仿佛是宿命的回声机，绵长又环绕。傅崢转头看向他的背影，逐渐从清晰变到微弱。

　　点点行人撑伞匆匆路过，整座城市被雾气掩盖，水汽氤氲，早已没有往日的威风。从苍亮长空往下望，从联通城市命脉的四方马路穿梭至前，他站在路边，从来没有像此刻的狼狈不堪。微微沾到雨水的脸颊上青涩未脱，却燃不起一丝的炽热，仿佛冰冷的要郁结于心。

　　叮叮，手机铃声响起。他定定的盯着它，似乎对其仍抱有一丝侥幸和希望。

　　“喂。”

　　“阿傅。”

　　电话那头传来傅母秦知许的声音。

　　他拿起电话，些许无力的笑了下。

　　“妈。”

　　“到了吗？”

　　“到了。”

　　他蹲在地上，挺拔的脊梁弯下，肩膀耸拉着，仿佛是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身影。

　　“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好。”

　　滂沱的大雨一直下，汽车飞驰而过。无数的回忆碎片散落一地，汇成一条河流顺着雨水而下。傅崢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没气没力的。他一直站在那里，等谁，他也说不准。直到大腿泛起隐隐的酸痛，马路两旁的路灯亮起。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了。
　　望着沥青路上把城市颠倒的水洼，雨停后川流不息的人群，却都没有他希望看到的那一个熟悉的面孔时，片刻，他忽然无力的笑了笑，嘴角勉强的扯出一个弧度。

　　此刻，他已完完全全的感受到，自己已经被沈棠排除在生活之外了。

　　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此刻，那天雨中薄弱的身影逐渐和现在的背影相吻合。

　　遇见破镜重圆是缘分，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傅崢也没想过，会和故人重逢。毕竟以后他不敢想，能陪在她的身边已是奢望。

　　所以，老是揪着小时候那一点破事天天去打扰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傅崢缄默的靠着阳台，眼神冷漠的如同今夜的冷风，搜刮着人的心墙。

　　江驰川看着他这副没劲的样子，起身走到阳台。

　　“有心事？”

　　江驰川拿出偷藏的手机。

　　“需要我播一首《为你我受冷风吹》吗？”

　　傅崢：……

　　喜怒不形于色，他背靠栏杆，收起刚才沉闷的模样。勾起唇笑着对江驰川说。

　　“不了，好东西要自己留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