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过的皇子登基了》桃枝蘸雪

4、第四章

　　男人说话时的气息洒落一些在她脸颊，瞬间泛起滚烫的热度。

　　萧寂言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着黑甲的侍卫，以及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

　　不过那太监低垂着头，想来是得了主子的命令，过来时没有声张。

　　认出对方的一瞬，苏宜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根本没听清对方问的什么话，半晌才回过神来，提起裙摆便要跪下行礼：“臣女见、见过陛下……”

　　可膝盖还没挨到地，手臂便忽然被人托了一下。
　　男人沉稳的力量传来，将她稳稳扶起。

　　“你还没回答朕的话。”萧寂言一双凤眼深沉，看不出丝毫情绪，“眼睛红了。”

　　苏宜丹自然不可能当他的面说姚家和那些贵女的坏话，下意识揉了下眼睛，小声道：“……进沙子了。”

　　“嗯。”
　　他没有质疑，竟是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步流星走向太傅府门口。

　　她懵懵地踉跄跟上，看到那名家丁露出比先前看到齐满江还要谄媚讨好的态度，跪下冲萧寂言磕了几个头。

　　看到他要直接拉着苏宜丹进去，家丁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我家小姐特意吩咐了一人一帖，不可坏了规矩。”

　　他说话时重音特地放在“我家小姐”几个字上，像是要拿出姚曾柔来撑腰。

　　毕竟有十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更亲近的。

　　苏宜丹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才发觉对方力气之大，竟是纹丝不动。

　　萧寂言却好似没听见什么小姐，只冷声道：“朕亦没有请帖，这么说，朕也不能进你姚府大门？”

　　家丁哪里敢担这个天大的责任，立即连磕三个头：“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既然陛下发话，苏小姐，快请进！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多担待！”

　　苏宜丹微微睁大了眼，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地解决了。

　　直到被牵着走进太傅府，穿过两重门，她才回过神，感激道：“多谢陛下援手。”

　　不远处是一道雕刻着山水的白玉墙壁，绕过它，便是宾主齐聚的前院。
　　这回不需她用力，对方便主动放开了她的手腕，想来也不想被其他人瞧见。

　　苏宜丹甚至很贴心地让他先进，自己晚些进，免得引人注目。

　　萧寂言淡淡看她一眼，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动，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似乎还能感受到女子腕间肌肤的柔嫩。

　　他没说什么，就好似只是顺手帮了个忙。

　　其实那日灵德寺中烛光昏暗，她又匆匆离开，兴许他根本不记得了。

　　苏宜丹在石壁后等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宾客们此起彼伏的惊呼，随后直接整整齐齐地跪倒一地。

　　一阵行礼之后，她才悄悄地走进去。

　　那位原本从容坐在首座的尚书令齐满江也倏地站直了，目露异色地盯着门外走来的年轻帝王。

　　但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他很快便收敛了神色，面色如常地拱手行礼。

　　姚存玉更是快步上前迎接，心惊胆战地道：“陛下，您没事吧？！”

　　“朕能有什么事。”萧寂言扫了眼垂首不语的齐满江，笑了笑，“倒是齐大人，不知从哪里听说朕身体有恙？”

　　院里的气氛瞬间沉凝，皆屏住了呼吸，看新帝与这前朝重臣之间的交锋。

　　齐满江不必开口，身边的仆人便扑通一声跪地，自个儿猛地扇着巴掌道：“恐怕是小人耳朵不好听岔了，递错了消息！小人该死！陛下恕罪！大人恕罪啊！”

　　响亮的巴掌声不绝于耳，没人喊停，仆人的面颊很快高高肿起，嘴角渗出鲜血。

　　齐满江并不求情，对他来说一个仆人不算什么损失。
　　何况姚家宴席，场面闹难看了难受的另有其人，又不是他齐满江。

　　一旁的姚存玉果然脸色发白，单是站在那里都有些手脚发软了。

　　萧寂言这才沉吟道：“罢了，今日毕竟是姚太傅喜宴，不得在府中见血。”

　　齐满江以为他要松口，心想新帝到底还是嫩了些，眼里掠过一丝得意，拱手：“多谢陛下宽宏大度……”

　　“卫昌。”萧寂言打断他话，冷声喊来近身侍卫，“将人拖远些，处理干净。”

　　那仆人立即面如死灰，被上前来的黑甲侍卫一把捂住口鼻拖走。

　　宾客纷纷挪动让出一条路，再看向最前方的男人时，目光里更带了几分畏惧。

　　能以非常手段夺取帝位，这新帝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泥娃娃。

　　齐满江虽然面上不动如山，可多少有些错愕，一时没能接上话，眼睁睁看着新帝绕过自己，在首座坐下。

　　“对了。”这时，萧寂言才仿佛后知后觉地问，“朕擅自作主，替齐大人清理了门户，齐大人可会有怨言？”

　　齐满江面上露出笑：“……岂敢。”

　　“那就好。”萧寂言轻笑，环视全场，“行了，都入座吧。”

　　后方停了半晌的丝竹鼓乐这才重新奏响，偌大的太傅府中清雅乐声不绝于耳。

　　身披彩绸的舞女从两侧无声入场，终于将宴席的气氛烘托出几分热闹。

　　年轻的帝王生杀予夺，俨然已是不可琢磨的模样。

　　若非隔着衣衫的手臂肌肤上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温度，苏宜丹都要以为方才的接触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姚太傅的烧尾宴，大头自然是官场同僚，只有一些是姚曾柔请的京中好友。

　　十来个香衣华服的年轻女子聚在一起，便是一处花团锦簇，看着都热闹。

　　苏宜丹毕竟做了两年多凤命之女，这般场面大大小小也见过不少次了，如今已能从容面对。

　　尤其这些女客其实大部分以前都见过，甚至还有几个从前说了不少话，算得上相熟的。

　　那礼部尚书千金曹锦就是其中之一。

　　苏宜丹过来，她分明也察觉了，却只是微微一顿，便扭过头与身边人说笑，好似根本没看见她一样。

　　虽早就知道自己与这些贵女的身份终究不同，苏宜丹还是在原地愣了半晌，难免有点失落。

　　待她死心走开，那礼部尚书之女曹锦才叹口气。

　　旁人便调侃道：“锦儿，你先前不是和那苏凤凰关系挺好吗？怎么都不打个招呼？”

　　曹锦讪讪道：“哪有这回事……”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苏宜丹是待飞的凤凰，现在却处境微妙。

　　倘若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二皇子或三皇子，这里哪个人不得将苏宜丹捧得更高些？

　　可偏偏是大皇子萧寂言做了皇帝。

　　新帝继位，后宫空置，却没对苏家下达过任何旨意，可见是不信那所谓的凤命之说的。

　　毕竟但凡有恩宠苏家的意思，也不会让苏父替姚家筹备烧尾宴，平白损了人家颜面。

　　这就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更何况新帝还有个青梅竹马在。

　　听说姚曾柔回京的时候，曹锦心里都替苏宜丹捏了把汗。

　　她身后还有曹家人，总不能为了这一点小女儿的情谊就仗义出头。

　　她看向主位上坐着的女子，着一袭月华纹交襟织锦裙，动作时裙袖翩跹，好似流动的水波纹。

　　那料子比流光锦还稀罕，是外邦进贡的蚕月锦，皇家一年也只得两匹。
　　如今姚曾柔穿在身上，不是新帝恩赐还能是什么？

　　如此盛宠，不少人眼里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态度也就更热情了些。

　　一桌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此起彼伏的贺喜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

　　苏宜丹站在最边缘，原本是极其不打眼的，但不知为何，姚曾柔的目光还是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这位就是苏小姐吧？”姚曾柔清浅一笑，抹着淡淡桃色的眼角便微动，透出几分风韵。

　　众人默了一瞬，虽都猜到这两位会有交锋，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苏宜丹只得上前，福身见礼：“见过姚小姐。”

　　姚曾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唇边笑意不变，却迟迟不把人喊起来。

　　这么维持着姿势半刻钟，苏宜丹的腿都有些发颤了。

　　便不合时宜地想起方才在外面，自己那个还没跪下去就被免除的礼节——

　　萧寂言都没要她行礼。

　　好在这时外头传来一连串的鞭炮声，就要开席了。

　　姚曾柔才伸手虚虚地扶了一把，不好意思地道：“快起来吧，苏小姐姿容卓绝，我一时都看呆了。”

　　苏宜丹腿酸酸的，语气干巴地道：“姚小姐过誉了，您才是美如天仙、天下第一大美人。”

　　其他人自然连忙跟着附和拍马屁——

　　“就是就是，姚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都说丽州的风水养人，今日一见姚小姐才知是真的呢。”

　　听到这话，桌上的气氛却是陡然一凝，都暗骂这是哪个不会讲话的二愣子。

　　人人皆知，新帝与姚曾柔之间虽是青梅竹马，但姚曾柔两年前曾经嫁过人！她夫家就是丽州映川县的！

　　听说她丈夫年关里重病死了，她随之成了寡妇，没多久萧寂言登基，便把她千里迢迢接回京城。

　　这事大家都知道，可谁也不敢明面上提起，毕竟姚曾柔还想和新帝再续前缘，虽然当年她似乎是迫不得已外嫁，可这事不就是根刺么？

　　苏宜丹不由多看了姚曾柔一眼。

　　姚曾柔气质和她们这些未出阁的是有些不同，更丰润温和些，可能是嫁过人的缘故。

　　场上气氛沉凝许久，姚曾柔的笑意却没落下，瞧着很是大度：“从前的事，便不提了。”

　　其他人立即顺台阶下：“就是！说错话的一会儿自罚三杯啊！”

　　姚曾柔掩唇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知道不是有意的，和我客气什么。我许久不在京城，许多事物都生疏了，日后还要麻烦各位姐妹多多指点才是。”

　　众女又是一阵笑声，你一句我一句，气氛热热闹闹的。

　　全场只有这一桌女客，苏宜丹看到空位想坐下，旁边的贵女却略带歉意地回头：“这里一会儿有人来，劳烦苏小姐换个位置吧。”

　　都开席了，哪还有人来。
　　苏宜丹听着这蹩脚的借口，心里叹口气。

　　不过来之前她其实就料想到自己的处境不会舒服，也看得出其他人刻意避嫌的态度。

　　“说起来。”席上有人忽然开口，“我记得苏小姐没有请帖吧？怎么又进来了？该不会是偷偷……”

　　其他人便也用眼神打量着她，好像她真做了那等偷鸡摸狗之事。

　　苏宜丹直接道：“是陛下带我进来的。”

　　“什么？”众女一愣，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我说。”苏宜丹一字一顿道，“是陛下带我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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