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在上》孟冬十一

3、第3章

　　放榜的前一天，夏挽情专门换了一身显眼一些的衣服，把头上平时戴的珠钗和金玉换成了绒花，胭脂也换了偏橘的淡色。

　　王夫人走进屋子里，看见自己闺女正对着镜子不停地练习微笑，凑过来看她。

　　“房间里怎么会有桂花的味道，女儿这是擦了什么香粉？”

　　“是桂花油加橘叶泡了一夜的布做的香包，香味不会很浓吧？”

　　“不会不会，”王夫人看着镜子里娇俏明媚的夏挽情，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女儿这是要去见哪家的公子？”

　　夏挽情神秘一笑：“方家的。”

　　带着丫鬟和珠宝行负责进出货的管事，夏挽情坐马车来到了方家将军府。

　　世袭大将军方猛，是皇上的得力干将，骁勇善战，尤擅谋略。

　　方家大少爷方斯，年方十七，继承了父亲的勇猛与好战，从小就舞枪弄剑，勤练骑射，刚从科举的武试中拔得头筹，和许少尉家的公子成绩不相上下，正在等待放榜的消息。

　　今日夏挽情是来给方猛的夫人，也就是方斯的母亲送铺子里的新品样式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方家仆人给开了侧门，将夏挽情一行人迎到偏厅，说是去请林夫人去，让他们就在这里等。

　　偏厅的门口正对着一条长长的廊亭，亭外是一片开阔的小院。堆放着一些练武的石墩和兵器。

　　夏挽情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方斯才行。

　　“夏掌柜今天怎么自己亲自送样品来啊？”

　　人未见，声先到。林夫人甩着大步子走进偏厅，手中绣花团扇的扇坠跟着晃个不停。许是武将的夫人，虽没有寻常夫人的端庄，却多了几分亲切。

　　夏挽情还没来得及回答林夫人，她立刻被管事放在桌上的几样胡商的绣帕吸引了注意力，拿在手上不住的翻看。

　　“哎哟，这胡人的金丝刺绣样式也太别致了，我第一次见有人把蛾子这种虫子绣在绢子上的，真好看。”

　　夏挽情微微一笑，又拿起一条绣着狮子的腰带递给林夫人。

　　“夫人再看看这条腰带，上面绣的雄狮不怒自威，配方大少爷正合适。”

　　林夫人接过腰带，指尖抚过参杂了金线绣的狮子头，四周更是穿了两排青绿色的翡翠，在林夫人的手中闪着淡淡绿光，实在华丽。

　　“好是好，就是华贵了些，可得寻着大场合再佩戴了。”

　　夏挽情故意抿嘴一笑，露出一丝羞怯。

　　“待大少爷夺得武状元头衔，大宴四方宾客不就可以戴了？”

　　林夫人刚想再说，身后一个矫健的身影夺门而入，身上环佩叮当，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母亲！”

　　夏挽情见来人正是方斯，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方斯，十七岁，尚未婚娶，明日放榜就是武状元，在朝中至少混个六品护军校，背靠将军府，以后不怕没有升职的机会，是个不错的潜力股。

　　再看方斯本人，至少一米八的个子，面若冠玉，气质清爽，笑起来俊朗阳光，身上的玉佩和铃铛随着他的脚步丁零的响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和指甲都被细心的打理过。

　　夏挽情在他身上只看到明媚的好天气和美好的未来。

　　方斯到偏厅找林夫人，本是跟朋友出门来报备一声，看到有客人在，就站定了脚。顺着夏挽情的注视，两人视线刚好撞在一起。

　　夏挽情今日淡妆素面，但加重了橘色的腮红，甚至在鼻尖和耳朵上都抹上了些许胭脂，看上去整个人朝气可爱，像一朵正朝着日光绽放的雪山玫瑰。

　　方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原来府上今日来了客人。”

　　“见过大少爷。”

　　方斯连忙伸手示意夏挽情起身，关节分明的大手在空中悬着，没有触碰到夏挽情的衣袖。

　　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方斯今日和夏挽情穿了一样的橘色外袍，显得格外般配，方斯看看自己，又看看夏挽情，脸上的笑容更深。

　　林夫人拉过儿子往后几步，给他整理衣服。

　　“这是夏氏珠宝行的夏小娘子，虚长你一岁，眼光品味极好，平日里你穿戴的那些玉佩额带，都是夏小娘子亲自带我在店里一一挑选的。”

　　“是吗？小娘子蕙质兰心，挑的自然都是极好的。诶，这是什么？”

　　方斯拿起桌上那条翡翠金线绣虎纹腰带仔细端详。

　　夏挽情抢着开口说道：“是奴家带来送给大少爷的贺礼，贺大少爷高中状元。”

　　林夫人一听，掩饰不住的高兴，又不好在外人面前显露太过，憋得难受。

　　“哎呦，这皇榜还没放呢，不一定不一定。”

　　“大少爷气宇轩昂，如出尘美玉，又能文能武，是奴家心里唯一的状元人选。”

　　听着夏挽情的赞赏，方斯的嘴都快笑裂了，欣然收下了翡翠腰带，说宴请客人的时候希望夏姑娘一定要来。

　　林夫人帮方斯收好腰带，夏挽情又让管事来把林夫人选中的样品都记下，回头制了新的再送来。

　　“诶，儿子，方才见你急匆匆的走进来，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啊，对，儿子今日和朋友约了打马球，特来向母亲请示。”

　　方斯抬眼看向夏挽情，眼神灿若骄阳。

　　“夏小娘子要一同前去吗？”

　　夏挽情一愣，心想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跟体育生谈恋爱都得去篮球场，脸上温柔一笑。

　　“可以吗？奴家与少爷的朋友并不相识……”

　　“一回生二回熟，小娘子在场下看着就是，不用上场。不过小娘子若想玩一玩，也有适合女子骑乘的驴和长度适宜的球杆，小娘子想学，我可以教你。“

　　夏挽情哪喜欢这些呢，她只想躺着数钱。不过为了嫁入豪门，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出了方府大门，夏挽情带着丫鬟坐上了方斯的马车，管事将夏家的马车驾走。

　　一路上，方斯滔滔不绝的讲着马球的玩法，如何御马，如何挥杆，如果与朋友配合，夏挽情在一旁听得兴致乏乏，不过表面上仍旧表现的十分好奇，时不时的提出问题，让方斯继续讲下去。

　　到了地方，方斯跳下马车，扶夏挽情下来，热情的跟面前的几人做介绍。

　　“这是我母亲的客人，夏氏珠宝行的夏小娘子。

　　这是我表哥林天祥，这是我好兄弟，袁少尉家的二少爷袁国义。”

　　夏挽情一一跟面前人行礼，林天祥看了看夏挽情，眼中满是欣赏。

　　“夏小娘子身上一件珠宝都没有，却自带珠光宝气之色，难道小娘子也是珠宝行的宝贝之一？”

　　林天祥油嘴滑舌，听得方斯连连摆手：“我表哥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嘴上没个把门，小娘子不要见怪。他的意思是说你……你……很好看。”

　　夏挽情见方斯红了脸，心情转好，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子望哥哥！”

　　方斯的身后驶来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掀起帘帐，冲着方斯声线柔柔的喊他。

　　夏挽情抬头看去，马车里的少女墨发珠唇，明眸皓齿，掀开帘子的手指纤长玉润。

　　她走下马车，淡绿的长裙随风摇曳，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朝方斯缓缓走来。当她看到方斯旁边的夏挽情时，脸上淡淡的笑意逐渐收起。

　　“子望哥哥，这位是……”

　　“这是夏氏珠宝行的夏小娘子，今日同我们一起去马场。

　　这是袁卓莹，袁少爷的妹妹，也是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袁卓莹的眼神由上到下扫视着夏挽情，夏挽情在脑子里默默的翻白眼。

　　“夏小娘子看着比阿莹年长些，阿莹就叫你夏姐姐可好？”

　　轮真实年龄，您可是我太祖奶奶的老祖宗辈都要喊一声老祖宗的年纪呢，夏挽情在心里冷笑。

　　“好。”

　　方斯和他的兄弟去换打马球的衣服，夏挽情就和袁卓莹在一旁的台子上吃茶。

　　袁卓莹一举一动都极尽娇媚，仿佛天生身娇体弱，举止投足间如弱风拂柳，可惜旁边坐着的是夏挽情，她才不管身边这个大家闺秀如何姿态，自顾自的吃着糕点，偶尔和旁边的人闲聊几句，自在得很。

　　一旁的袁卓莹有些吃瘪，喝了口茶，望向夏挽情。

　　“夏姐姐，方才听二哥说，姐姐是今日林夫人的客人？”

　　“是啊。”

　　袁卓莹以袖遮面，笑得娇羞。

　　“那姐姐可不要嫌林夫人烦哦。”

　　“此话怎讲？”

　　袁卓莹亮出手腕的玉镯，指尖在镯子上摩挲。

　　“每次阿莹去方府找子望哥哥玩，林夫人就要拉着阿莹说话，还总是挑很多首饰送给阿莹。其实阿莹本不爱什么金银啊，珠宝啊这些，但是拗不过林夫人的热情，就都收下了。

　　林夫人还总说都是自家人，让阿莹不用客气，真是让阿莹很苦恼呢。”

　　夏挽情感觉自己脑门的青筋在跳，体内如果有什么洪荒之力，应该已经完全觉醒了。

　　还好她没有。

　　夏挽情深吸一口气，脸上是平淡的笑意。

　　“既然是自家人，阿莹妹妹就该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而不是跟外人说三道四。

　　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阿莹妹妹并没有把林夫人当自家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