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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旧事(四) ...

  •   只是不料,显素为了这根簪子动了怒。

      他坐在御座上,撑着头,不咸不淡地问:“丢了?”

      吕曦容不敢说在蕣清手里,只得埋头承认:“陛下,是我疏忽。”

      显素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伸手去搀他,吕曦容知道显素不会这么好心,果不其然,那只搀扶着他胳膊的手顺势下滑,卡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刻,他被重重地甩了出去,撞在殿内的青铜鼎上,他后背震得发麻,口中吐出鲜血,青铜鼎亦被撞翻。

      除他之外,殿内还站着不少人,俱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竟比无人之地还要安静十分。

      吕曦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五内绞痛,直不起身,显素仍不解气,又上前补了两脚,他面色森然,仿佛对待的是个死物。

      “阿福,我赏赐的东西,你很看不上眼,是不是?”

      显素话语中带着三分恶意,听得吕曦容骨头缝往外冒寒气,他挣扎着抓住显素的衣摆,抬起头来,“我不敢对陛下不敬,望……陛下恕罪。”

      “你的骨头硬得很,孤王拿你没办法,但是你猜,吕晗桑的骨头是不是也如你一般硬气?”

      显素笑得促狭,眼神极冷,吕曦容一听见他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陛下,是我的错,要打要罚,由我一人承担,望陛下念及情分,不要伤及无辜的人。”

      “无辜,谁无辜?”显素笑着,捏住他的下巴,“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是我得想办法教你做人。”

      他眼神往后一扫,“琴婴,去,吕晗桑教不好他弟弟,那孤王就卸他一条胳膊以示惩戒,下次若是再教不好,孤王要的可就是他的脑袋了。”

      琴婴领命而去,吕曦容瞪大了眼,他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显素伸出食指比在唇边,小声说:“嘘,阿福,你再多一句嘴,我可不敢保证吕晗桑还有命在。”

      吕曦容咬牙切齿,显素看得高兴,又着人取来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顿。吕曦容跪在地上,埋着头,咬牙扛着,一言不发,显素抽得手心发麻,没了兴致,将鞭子一扔,又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吕曦容一身都是血,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显素蹲下来,抬起他的下巴,审讯犯人一般,“知道错了吗?”

      吕曦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顺势将一口血吐在他手上,显素冷笑着甩了他一巴掌,“还是这么不听话,你让孤王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他这样说着,但今日已经疯够了,理智逐渐回笼,是以并不怎么生气,他将手上的血抹在了吕曦容脸上,同时低声细语道:“阿福,你得听我的话……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吕曦容额头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流进眼睛里,他睁不开眼,嘴里说着:“陛下,我知道了。”

      显素听见他服软,立马高兴起来,面上阴鸷之色一改,换上和善神情,亲自将他扶起,“阿福,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你能原谅我吗?”

      吕曦容觉得他疯得不轻。

      *

      显素偶尔疯过一次后,也会暂且正常几日,他也知自己时时行为过激,虽不改正,但总有心补偿。

      无论是先王在位还是显素在位,余容都是最受宠的一位公主,显素也有心娇惯她,余容公主生日当天,显素将半个竹林的人都请进宫来,里里外外好生打赏一番,吕家姐弟亦赏赐颇丰。

      吕曦容小时候在余容生日宴上被她放蛇咬过,至今仍无法释怀,一看见余容就心里打怵,他也不知道显素是在补偿他还是想害他。

      公主生日宴上,岐和神殿奉上一只五彩鸟,半个巴掌大,一身流光溢彩的漂亮羽毛在阳光下发出绚丽光泽,仿佛传说中的神鸟,让人移不开眼。

      蕣清一看见这小玩意,眼睛都直了,喜欢得紧,但今日是余容的生日宴,她不敢多说话,只是眼巴巴地望着。

      显素将五彩鸟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余容,你可喜欢?”

      余容本来对这鸟没有兴趣,兴致恹恹的,还不等她说话,吕曦容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吊着一只胳膊埋头吃饭的吕晗桑震惊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指了指自己吊着的胳膊,示意吕曦容不要乱说话。

      吕曦容因为上次的事,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看显素不顺眼,忍不住想给他找点茬,一看见吕晗桑的手,火气更大了,他寡着脸说:“竹林近日自珠玑岛带回来一只鹏枭,凶戾难驯,余容公主骁勇剽悍,想来还是此等猛兽更合公主心意,五彩鸟娇弱,王君还是自己留着吧。”

      显素若有所思点一点头,“在理。”

      说着眼神一转,“那这五彩鸟就给蕣清吧,孤王记得蕣清最喜欢这些小玩意。”

      余容眼底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强忍着没说话,眼刀在蕣清和吕曦容身上凌迟了八百回。

      宴会散时,姜虔和吕晗桑陪着蕣清回去,蕣清对着五彩鸟高兴得不行,逗了一路。

      没想到半路上余容杀了出来,她脸色森然,恶狠狠盯着蕣清,姜虔和吕晗桑将蕣清护在身后,蕣清叫了一声:“二姐。”

      下一刻余容甩出蛇骨鞭,径直向蕣清抽过去,姜虔硬生生抗下这一鞭,“二公主,王君刚离宴不久,宫中人多眼杂,还请公主冷静行事。”

      余容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事。”

      说完她再次甩出一鞭,直直朝蕣清的脸抽来,吕晗桑身手受限,只得仓皇挡在蕣清身前,谁知余容的本意并非蕣清,她的鞭子直奔蕣清怀中的鸟笼,灵活地将笼子勾过来,五彩鸟被她活活绞死。

      蕣清立时失声尖叫,气得红了眼眶。

      余容做完恶,脸上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她说:“就凭你,也敢也跟我抢,我不要的东西,便是毁了也轮不到你。”

      她正笑得张狂,忽然破风声起,余容侧身避开,三枚冰凌贴着她的脖子擦过。

      吕曦容听见动静往这边过来了,方才宴上他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显素顺坡下把五彩鸟赏给了蕣清,他事后一想,怕是余容心中记恨会找蕣清的麻烦,这才转忙回转。

      他一看见余容就来气,见她弄死了蕣清的五彩鸟,憋了半个月的火气达到顶峰,不由分说上前和她缠斗起来。

      余容没想到他真的敢和自己动手,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小畜生,你活腻了,敢在我面前放肆,我让王兄把你们都杀了!”

      吕曦容破罐子破摔,懒得和她迂回,十指一划以水为刃重重击在余容腰腹小腿,水刃无形,不会留下伤口,但余容痛得白了脸色,咬牙切齿:“你疯了……”

      “我没疯,疯的是你,你和你哥哥都是疯子,你要是想发疯就和显素关起门来打,你们两兄妹谁也别让着谁,少出来祸害别人。”

      余容再次凌空一鞭甩过来,吕曦容手上的化冰诀结到一半,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动静传来,他立马收手,任由余容的蛇骨鞭狠狠抽在自己身上,带下一绺血肉。吕曦容咬着牙一声不吭,顺势后退,余容见他不躲,愈发狠厉,几鞭子抽在人身上,血花四溅。

      身后是堵石墙,余容将他逼至墙边,手臂压制着他的咽喉,公主眼中满是恨意,漂亮的长眉厌恶地拧起,“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仗着王兄的宠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吕曦容心想,显素要是真的宠幸于我,我第一个把你埋了。他被余容压得喘不上气,满脸涨红,仍旧不怕死地回击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公主动这么大肝火……”

      话没说完,腹部就挨了一拳,余容的眼神愈发憎恶,连碰到他的血都觉得肮脏晦气。

      正僵持不下时,显素听见动静也往这边过来了,余容美目一横,“你别以为王兄会向着你!”

      吕曦容忽然露齿一笑,他仰着脸,眼中蓄满挑衅,用只有余容能听见的声音说:“公主,你猜陛下会相信谁?”

      余容愣住,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就见吕曦容忽然凑过来,雪白的脖子往蛇骨鞭上一蹭,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在余容震惊的目光中,他后退一步,脚下踏空,身后是二十余步的石阶,他身体后仰,顺着石阶摔落下去。

      显素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惊心破胆,瞋目裂眦。余容慌不择言解释:“王兄,不是我……”

      解释的话刚出口,显素已经怒不可遏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给我滚!”

      *

      吕曦容和余容的梁子深深地结下了,余容睚眦必报的性格,注定她不可能忍气吞声,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如何报复回来。显素对吕曦容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他自己怎么动手都不为过,但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碰吕曦容一根手指头,余容是第一个犯他忌讳的人。

      宿阳的夜雨透骨的寒凉,余容在雨里跪了一整夜,自小宠溺她的王兄为了那个竹林的小畜生与她翻了脸动了怒,此等奇耻大辱她不可能咽得下。余容跪在雨里,无数个恶毒的念头爬进脑海,她森然脸色如人间厉鬼,半晌,她忽然轻笑起来,一个有趣的想法盘踞在心头。

      *

      余容公主设了一场小宴,把能请来的人都请了来。她命岐和神殿上贡了一只极为稀有的赤焰兽,以此为契机修复兄妹二人之间的间隙,显素笑着收下了。

      薛必青以往从不参加宫宴,今日却破天荒地到场了,一开口就是显素不爱听的:“陛下,这赤焰兽凶性难驯,尤不喜喧闹,还是尽早锁入白塔为宜。”

      这只赤焰兽本是前不久岐和神殿所降,在押解往白塔的路上被余容截了过来,非要献给王君,薛必青不放心,亲自过来劝说,但他劝不动余容,自然更劝不动显素。

      显素不屑地扫了一眼被关在笼子里的赤焰兽,“一个妖兽而已,能有多大能耐,再说有国师在场,孤王放心得很。”

      薛必青拿他没辙,闭嘴退下了。

      宴席之上,余容公主多喝了两杯酒,起了兴,非要当场开笼驯兽,笼子打开,两人高的巨兽缓缓走了出来,身上喷发的火焰逼得十步之内的人站立不稳,这是只恶戾凶兽,但余容并不怕它。

      在场的灵族甚多,薛必青也在,妖兽不敢放肆,它围着蝼蚁般的公主转了两圈,似乎在掂量她的实力。余容抽出蛇骨鞭,不由分说抽在赤焰兽身上,妖兽仰头嘶吼,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了眼前的女子,薛必青不动声色甩出三根浮屠钉,刺进妖兽后腿,这才让它暂时安静下来。

      赤焰兽忌惮薛必青,不敢妄动,余容却愈发张狂,鞭子甩得震天响,抽得火花四溅。薛必青结印的速度都快赶不上她甩鞭子的速度。

      吕曦容坐在吕晗桑旁边,他上次为了构陷余容,作苦肉计从台阶上摔下来,摔折了一条胳膊,此时亦吊着手,与吕晗桑同病相怜。他看了一会,忍不住骂道:“余容是不是疯了,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吕晗桑道:“她当然知道,今日竹林和神殿的人都在场,她若有万一,在座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两人说话的功夫,场上忽然跑上来个小孩子,是年仅三岁的荼柳,他被发着妖异红光的赤焰兽吸引,趁着众人不注意跑了过去。

      他离妖兽甚远,蕣清一眼看见他,连忙冲过去将他抱了回来,正训斥着,围着余容转的赤焰兽忽然被激怒一般,猛然转过身,嘶吼着朝蕣清袭去,蕣清吓得怔在当场,一动不敢动弹。

      妖兽巨大的爪子在她身前挥过,带起的罡风划破她的胳膊,蕣清将弟弟紧紧抱着,场内一片喧哗。

      离得最近的吕家三姐弟闻声而动,吕晗桑抬手结出冰障,护着公主后退,吕笺和吕曦容联手一攻一守,不过一击之间,将躁动的妖兽制服于冰阵之下。

      这两姐弟年纪不大,灵力却强得可怕,就连薛必青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眼前巨大的寒冰阵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瞬息间结出,他甚至来不及出手。

      薛必青双眼发亮,啧啧感叹:“那两个孩子,身手倒是很不错。”

      陪他一起来的楚毓在旁泼冷水道:“师兄,那是竹林的人,你不能招进来。”

      几个少年齐齐围上来,拉着蕣清左看右看,吕晗桑吓得脸色都白了,“公主,你受伤了。”

      吕曦容打量她一番,确认只有手臂上的伤口后,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骂道:“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你又不会法术,跑过来干嘛,喂妖怪吗?”

      蕣清疼得眉毛都拧了起来,不甘示弱回嘴道:“你才脑子不好,小柳一个人跑上来,我难道能不管他?”

      几个少年拌起嘴来,浑然不觉不远处注视着一切的显素变了脸色,他握紧酒杯,脸上露出一个极冷的笑来,他竟不知,自己的三妹妹何时这般受人爱重了。

      余容收起鞭子,走到他身边坐下,状似无意提起:“说起来,蕣清已经十五岁了,还未参加过人牲礼,王兄也太纵着她了。”

      显素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眼睛半眯起来,“孤王会立刻命人准备。”

      “王兄高义。”余容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般,“吕家那几个孩子少时得王兄庇护,如今才得以在竹林有一席之地,只是他们现在长大了,却不知感恩,不仅疏远了王兄,还整日和蕣清那个疯丫头混迹一处,想来,不过是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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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旧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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