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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九章 蒙尘(四) ...

  •   吕晗桑和蕣清在画舫上交谈许久,两人也多年未见,叙起旧来,没完没了。

      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了,楚毓先回了神殿,吕曦容想起还有未置办齐全的东西,又去了一趟信春台。

      才进门就听见吵嚷之声,吕曦容见门口立着几个侍从,都挂着竹林的腰牌,他一进去几个侍从都神色慌张地望着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信春台一楼围了许多人看热闹,吕曦容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想到那几个侍从看他的表情,说不定今日闹事的正是竹林的人,信春台人来人往,在此吵吵嚷嚷,传出去也丢竹林的脸面,少不得要管一管。

      他拨开人群往里看去,不出所料,果然是老熟人,还是一贯跟他不对付的吕潋。

      吕潋今日想是喝了点酒,不怕丢人,正抓着个年轻男子动手动脚不依不饶,“你今日撞坏了我的东西,不想赔偿就要走,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不是那样好说话的人。”

      被吕潋抓住不放的男子体型瘦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时挣脱不得,面红耳赤辩解道:“是你方才非要拦我,才不慎跌碎了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赔?”

      吕曦容一贯知晓吕潋为人蛮不讲理,最爱没事找事,见他在此找人麻烦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对面那个被纠缠不放的年轻男子他却瞧着有点眼熟,细看了一时,想不起来。

      “是我拦你在先,我的确也有过错,这样吧,我这打碎的玉瓶价值一千两银,我也不需你原价赔偿,你只赔我一半即可,五百两,给了钱我今日就放过你。”

      周围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气,叽叽咕咕议论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吕潋是在故意找茬,他那玉瓶哪里值得一千两,摆明是故意刁难人。

      对面的年轻男子一听五百两银,吓得脸色都变了,惶恐道:“我哪有这么多钱赔给你,你分明是胡乱开价……”

      吕潋便笑了,得意道:“不想给钱也行,你随我回去,陪我两天我就饶你这次。”

      这次不止周围的人听不下去了,吕曦容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哪能想到吕潋这么不要脸,光天化日强抢民男,于是分开人群站了过去,挡下吕潋的手,“他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了,大庭广众你不嫌丢人,我都替竹林害臊。”

      吕潋一见是他站出来,立时酒醒了大半,十分警惕地望着他,“你又打哪钻出来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跟他说话,你逞什么英雄。”

      那被恐吓的年轻男子见了仿佛抓住了救星,嗖的一下躲到他背后,满脸感激道:“多谢三公子出手相助,沈静感激不尽。”

      吕曦容听见这名字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为何会觉得这人如此眼熟了,原来是上次吕晗桑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两人见面的地方也正是在这信春台。

      他一时有种骑虎难下之感,硬着头皮宽慰沈静道:“别担心,我帮你解决。”

      吕潋身边的侍从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催促着人群散了,少了围观的人,吕潋的气焰也稍微收敛了一点,他睨着吕曦容,眼神不屑道:“行啊沈静,我说你这些日子胆子大了不少,原来是攀上高枝了。吕三,你以为他跟你相亲是喜欢你?别做梦了,他就是拿你当挡箭牌,打量和你走得近了我不敢动他,也就你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吕曦容一听,回头问沈静:“他说的是真的?”

      沈静脸色发白,抓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三公子,我不是有意要……是吕潋少爷一再逼我,我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这才出此下策。”

      “他逼你什么?”

      沈静听他这样问,愣了一会,脸上又透出绯红颜色,好似十分羞耻,“他逼我跟他……跟他好。”

      吕潋高声骂道:“老子那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起吕潋此人,绝对算得上竹林一大耻辱,跟吕曦容这等褒贬不一的耻辱不同,吕潋几乎没什么好名声,仗着家世好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且他对男女之事格外热衷,荤素不忌男女皆宜,被他看上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被人当众点破,吕潋有些恼羞成怒,上前要去拉扯沈静,吕曦容将沈静往身后一挡,“他说了不行。”

      吕潋道:“又不是个小娘儿们,磨磨唧唧装什么?”

      吕曦容正色道:“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他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再胡搅蛮缠,我可要动手了。”

      吕潋嗤笑道:“你拦着我不放,是想自己独享吧,看不出来啊吕三,你是不是已经睡过他了,怎么样,带劲吗?你平日里装假清高,居然看得上这种货色。”

      这话说得难听极了,沈静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忍不住顶了一句嘴:“你看不上我这种货色,我更看不上你这样的酒囊饭袋。”

      吕潋还要再骂,吕曦容拦住他,眼神阴沉沉的,“你这张嘴还真是十年如一日,说出来的话跟狗叫没什么区别,我今天没什么耐心,快滚,再多说一个字,我剪了你的舌头。”

      说罢他召出十余枚冰凌列在身前,不给吕潋再靠近的机会,吕潋也是从小被他打到大的,知道他心狠手辣敢说敢做,本能地有些恐惧,眼前到嘴的鸭子吃不到了,气得一甩袖子,愤愤转身走了。

      看着吕潋走远,沈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跟吕曦容道谢。吕曦容也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想着,沈静要是真的喜欢他,他该怎么回绝才显得礼貌且不伤人,幸而沈静对他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是单纯地想利用他一下而已,事情就简单多了。

      送走了沈静,吕曦容才想起来今日来此还有要办的事,刚一转身,看见二楼楼梯转角处有人盯着他,见他回头,便飞快跑过来打招呼道:“吕少师,好巧,又在这碰见了。”

      桥陵玉凑到他面前,一脸好奇的神色,“刚刚那人是谁?我上次也见你们在此拉拉扯扯,看起来关系非同一般的样子。”

      吕曦容道:“这个事……它其实很难解释,总之你……”

      桥陵玉立马机敏地反应过来,“我知道,不方便细说,少师不必担心,我不会告诉师叔的。”

      吕曦容:“……那就谢谢你了。”

      *

      祭天大殿选在冬至那日,天气很冷,还未下雪,宿阳城雾蒙蒙的。

      群臣早已候在登仙台两侧,时辰到,钟声起,蕣清公主携着小王君身着祭服拾级而上,缓步登上登仙台。小王君大病初愈,尚体弱,三百三十三层白玉阶梯只行了九十九步,就这一段距离,爬得小王君气喘吁吁脸颊涨红。

      待公主和王君踏上登仙台,四下鼓乐声奏起,小王君跪拜主神神牌,上一柱香,再叩拜列祖列宗,上香,如此一一拜过,小王君累得直冒热汗。

      此次祭天大殿办得匆忙,故程序较之以往更为简易,如此庄严隆重的时刻,众人都屏气凝神,唯恐出一丝差错,蕣清公主更是时时看顾着小王君,担忧他过于疲累,身体受不住。

      大典一直进行到申时,登仙台上一片肃穆,万籁俱寂时,天边飞快掠过一道火色巨影,紧接着,王城内的人都听见数声尖锐凤鸣,众人抬眼望去,见三只浑身燃着火焰的大鸟自天上俯冲下来。

      大鸟巨翅一展,便掀起一股热风,拂在人身上如烈火炙烤,有人认出了这大鸟,惊恐喊道:“是火凤……前些日子从清鹤白塔逃匿出去的那几只火凤!!”

      此言一出人群立刻炸开了锅,众人再顾不得未完成的仪式,纷纷逃窜避难。

      这关押在白塔里的火凤与神鸟凤凰并无什么关系,乃是一种火鸟,身无羽毛,周身环绕着烈火,火凤不死则火焰不灭,因其外形肖似凤凰故得名火凤。

      火凤常在干旱年间出现,溪流干涸,土地龟裂时,火凤便外出兴风作浪,大翅撩过大地带起无边无际的山火,后来火凤被岐和神殿尽数捉拿,已有五十年未在太乙出现过!

      此时这大鸟突然现身在登仙台上,如此人群密集之地,火凤一扇翅膀就是不可计量的死伤,然而这三只大鸟目的明确,直奔向小王君而去。

      今日祭天大典神殿和竹林的人都在,竹林族长吕箫信手一挥,数千枚冰凌飞射而出,拦住火凤去路。神殿也不甘示弱,楚毓唤定火咒以离火为屏障将两只扑上来的火凤反震出去。登仙台上流火与冰凌漫天飞舞,三股不同的战力打得难分高下。

      小王君吓傻了,瘫坐在地上不敢动弹,蕣清被人群挤到登仙台边缘,已不在火凤攻击范围内,见弟弟受困,心中焦急,却又拨不开人群,无法靠近荼柳身边。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小王君身上时,另有一只火凤突然调转方向,朝着角落边的蕣清公主扑来,那燃着火焰的利爪如抓捕猎物般扑向她,蕣清就地一滚避过一击,然而火凤的爪子却从她脖子上勾下来一条细璎珞。

      蕣清从地上翻身爬起,立时意识到火凤勾走了什么东西,捂着脖子大喊一声:“还给我!”

      火凤不再对她发起攻击,只抓了那条璎珞振翅远去,蕣清心中着急,顾不得危险,纵身一跃双手死死抓住火凤的长爪,下一刻她被带到半空,火凤竟是拖着她往远处飞去了。

      燃烧的火焰灼伤了蕣清双手,她却不敢放开,大鸟一振翅便掠出十几里外,待登仙台上的人发现她被掳走时,远远看去只剩天边一个黑点。

      吕曦容甩出冰线将荼柳从险地中拖出来,将他往人堆里一甩,立马念咒召唤:“青鸟!”

      “先生!”荼柳扑上来抓住他衣角,面如金纸,浑身打颤,“我姐姐……你救救她,先生你救救我姐姐……”

      “别怕。”吕曦容来不及安慰多安慰他两句,转头便驾驭青鸟往火凤逃离的方向追去。

      三目青鸟能给灵殊一族当坐骑,在速度上有惊人的优势,不过几息的功夫,吕曦容便远远瞧见了那燃着烈火的大鸟和蕣清的身影。

      火凤并非带着蕣清乱窜,反而像是有明确的目的地,紧要关头吕曦容也来不及多想,他俯身轻抚三目青鸟冠羽,灌注一道灵力,“拦下它。”

      青鸟得了灵力,兴奋地嘶鸣两声,羽翅振出残影,很快便与前方的火凤缩短的了距离。

      在空中不便打斗,吕曦容驾驭青鸟紧跟在火凤身后,先是甩出几条冰线缠住火凤双翅,想将其逼停,可他很快发现行不通,干脆松了手,提声对蕣清喊道:“你松手,我接着你!”

      蕣清脚下悬空,根本不敢低头往下看,听见吕曦容叫她松手,安心之余又实在害怕,颤颤巍巍道:“你不会接不住我吧……”

      吕曦容抬手结网,同时对蕣清喊道:“别担心,接不住你我也会死的。”

      下一刻蕣清便干脆果断松了手,一边惊叫一边往下疾速坠落,吕曦容将冰线织成的大网抛出,捕鱼一般将下坠的蕣清捞入网中。还来不及松口气,脚下的青鸟突然急吼吼地扑腾起来,原来他接住了蕣清,那火凤丢了猎物,冷不防杀了个回马枪,扑上来撕咬青鸟的尾羽。

      三目青鸟擅跋涉,攻击力却很低,胆子又小,哪里是火凤的对手,惊慌之下翅膀一颠,将吕曦容从鸟背上扔了下去。

      蕣清崩溃大喊:“你不是说会接住我吗!!”

      吕曦容倒是处变不惊,一边下坠一边在腰间摸索,“招句,招句,帮帮忙……”

      刚喊完藤妖便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没睡醒似的,“这是什么感觉,我们要下地狱了吗?”

      “快了,不用管我,把公主带下去。”吕曦容一边说着,一边将蕣清交给了招句,藤妖在空中妖力暴涨,化出人身,将蕣清背在背上,施展法术减缓下坠的速度。

      吕曦容手指飞速翻动,在半空中凝结出悬浮的冰凌花,一路轻踏向下,借着冰凌的缓冲之力,终于有惊无险落到地面。

      藤妖也轻飘飘慢他一步落下,轻手轻脚放下蕣清,说道:“其实我可以同时接住你们两个。”

      吕曦容说:“我宁愿摔死也不会让你抱着我的。”

      他转身去看蕣清,见蕣清双手都被烫出血泡,血淋淋的很是可怖,光是看着都觉疼痛难忍,蕣清却忍得住,不顾伤口淌血,很宝贝地将从火凤爪下抢回来的璎珞收进怀中。

      “完了。”吕曦容将她双手摊开,施了个化冰咒,又简单上了些止血的药。

      蕣清害怕道:“我的手废了?”

      吕曦容道:“不是,我哥哥会杀了我。”

      蕣清失笑,“你又救了我一次,该谢谢你才对。”

      “这倒不打紧。”吕曦容四下望了望,见他们此处身处一片荒地之上,十余步外有一条塌陷的通道,他走过去,“火凤好像把我们扔陵园里来了。”

      蕣清忙跟上去,“我觉此地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竟是一处陵墓?”

      招句一听到了坟地里,赶忙又变回藤身缠到了吕曦容身上。

      吕曦容钻进那塌陷的通道里,沿着漆黑小径往里走去,同时跟蕣清说道:“今日在登仙台伤人的三只火凤,就是前段时间清鹤白塔里丢失的那几只,我见这几只火凤动作迅捷,目标明确,应是有人指使,掳走你的那只或许是受了别的指令,特地将你……或是将我带来此地。”

      走过那狭长小道,眼前赫然是一间耳室,看着墙壁上的鱼油灯,蕣清突然反应过来,猛然顿住了步子,“我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了!”

      吕曦容回头,“什么地方?”

      “先王陵。”蕣清顿了一下,“是显素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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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蒙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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