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之荣妃娘娘盛宠不衰》枕衾

5、赔罪

　　太皇太后身为历经三朝的女人，太清楚对于后宫女人来说最想要的是什么了，尤其是皇后，她可以没有皇帝的宠爱，可她一定不能没有身为嫡妻的权力。

　　太皇太后为了大清基业，殚精竭虑，眼见精心教导、培育的玄烨即将大婚、亲政，心中无限欢喜。

　　她执掌后宫多年，并非是不愿放权，贪恋权势之人。只是皇太后乖顺，一心侍奉着她，处处以她为尊，不愿执掌权力。

　　未来的皇后出身尊贵，身为国母，执掌后宫名正言顺，若是因她不放宫权而与玄烨生了嫌隙，那太不值当了。

　　但，她又担忧皇后年轻，有了宫权，却压不住宫里人，白白丢了皇后的脸面。便以退为进，将此事摆在玄烨面前，由他来决定。

　　太皇太后抚摸着生了皱纹的眼角，叹息一声：“玄烨，皇玛嬷老了。”

　　玄烨握住她保养得当，皮肤略有松弛的手，满眼真诚：“孙儿眼里，无人能及皇玛嬷。”

　　太皇太后听愣了。

　　这样直白的话语，从未有人对她说过。

　　“皇玛嬷，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难道皇玛嬷不想抱一抱孙儿的阿哥、格格吗？皇玛嬷的曾孙还未出生呢，皇玛嬷怎么会老？”

　　太皇太后感受着手中的温度，闭了闭眼。她想，有这样一个孙儿，她即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太皇太后睁着已经不再清澈的眼眸看着玄烨，逐渐红了起来。

　　“好，等皇后入宫，就让她来慈宁宫跟着我学一学，等皇后学几年，长大些，再执掌后宫。”

　　她抛开了所有的想法，内心坚定：“皇玛嬷不会让皇帝有后顾之忧。”

　　*

　　额林珠与博尔济吉特氏分开后，独自坐在寝殿里，望着窗外。

　　玉帘默默陪着，心中担忧：“格格，你怎么了？”

　　额林珠摇摇头，不想说实话，只道：“今日之事，我有些害怕罢了。玉帘，皇上要立后了。”

　　玉帘的注意力被后半句话吸引了，“万岁爷要立后，格格心中难过？”

　　她年纪比额林珠还要大三岁，是内务府调来伺候额林珠的，初初还有些不忿，明明都是包衣，凭什么是她伺候人？然而跟着额林珠这段时日，她逐渐没了当初的怒气，而是佩服、心疼起了这位马佳格格。

　　她攥着手心，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当时马佳格格在给太皇太后沏茶，她其实离太皇太后得更近，后来地龙翻身，古树断折，眼见着要砸向太皇太后和她——

　　马佳格格推开了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她，并及时护住了太皇太后，那速度之快，连苏麻喇姑事后都要称赞，说她所不及。

　　那日，旁人只知道她救了太皇太后，却不知道，也救了她。

　　马佳格格名义上是入宫侍奉太皇太后，但其实是太皇太后给皇帝相看好的庶妃。这也没什么，将来能侍奉皇帝，这是她天大的造化。

　　她容貌出色，皇帝若是宠爱，日后说不定还能生个阿哥、格格。

　　可玉帘见她与皇帝互相生了情意后，又开始担忧起来。

　　马佳格格性子温和，待人真诚。后宫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还是包衣，背后没有势力……日后皇后、皇妃充盈起来，她再没了皇帝的宠爱，该怎么活下去？

　　玉帘想的很远。

　　这时见马佳格格为立后一事郁郁寡欢，不由地劝道：“皇上三宫六院，历来如此，格格心里若是难过，奴婢便……”她能怎么办？玉帘说到这里，也顿住了。

　　额林珠见她为自己担忧，心里高兴，展颜道：“我不难过，玉帘，有你陪着我，我一点儿也不难过。”

　　她是要直接进入后宫的，因而不能从家里带人进宫侍奉左右。玉帘虽说是内务府调到她身边，不知背景，但额林珠与她相处这么久，也能看出她是个有想法，有能力，且会忠心于她的人。

　　后宫里，她身边必须得有一个忠心可靠的奴才。

　　所以，那日救玉帘，并非是情急之下的反应，而是她早就有的想法，救命之恩只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马佳格格这时候还反过来安慰她，玉帘心里又是暖和又是郁闷，气恼自己无用：“格格，都怪奴婢嘴笨。”

　　额林珠知道她担忧什么，只是，她从来不在乎皇后是谁，赫舍里氏也好，钮祜禄氏也罢，都与她无关。

　　她在意的是她的位分，还有宫殿。

　　额林珠垂着眼帘，眼前闪过太皇太后关爱的模样，还有玄烨带着笑意的脸庞。

　　窗外微风轻吹，绿影摇曳。

　　听着树影婆娑的声音，额林珠的心不由地平静下来。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去做点实际的事。

　　她遽然起身，与玉帘说：“该去佛堂了。”

　　皇太后信佛，一向不理后宫诸事，只管抄经念佛。额林珠侍奉在慈宁宫，也常往皇太后宫里去，陪伴皇太后念佛。

　　太皇太后管理后宫，又要看顾朝廷，忙的不可开交，对此也乐见其成。因而，额林珠陪伴皇太后的时辰比太皇太后还要多。

　　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一见到她，便笑着迎来：“马佳格格可来了，皇太后方才还问格格在哪呢。”

　　额林珠亦笑：“真是我的错，是我今日来晚了，竟劳烦皇太后惦记着我。”

　　简单交谈后，玉帘留在了门外，嬷嬷则引着额林珠去耳房净了手。

　　“皇太后已经听闻了御花园的事，将端敏公主叫来了，现下正在里头抄写经书。”

　　额林珠心知嬷嬷提点自己，颔首道谢：“嬷嬷放心，我明白皇太后的好意。”

　　嬷嬷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平静如往常，松了一口气：“皇太后抚养端敏公主以来，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也未曾责罚过公主，今日是头一回。”

　　额林珠顿时羞愧：“皇太后如此待我，我实在惭愧。”

　　亲疏有别，皇太后这样对她，怎会只是因为她侍奉得好呢？

　　额林珠清楚皇太后的意图，却还是做出感恩涕零之状：“嬷嬷，这事谢谢你告知于我。”

　　嬷嬷客气地道：“格格日日孝敬皇太后，奴婢看在眼里，便自主主张告诉了格格，还望格格莫要与皇太后生分了。”

　　额林珠点点头：“嬷嬷放心，我明白皇太后的一片苦心，也不愿皇太后为我担心、为难。”

　　说话间，已经到了佛堂，嬷嬷合上门便退了出去。

　　额林珠独自进去，隐晦地扫了一眼跪过坐在地上、手执狼毫的端敏公主，目光转向佛像前闭着眼睛正在念诵经文的皇太后。

　　皇太后念经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因此，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跪到一侧的蒲团上，闭上了眼。

　　过了一柱香，皇太后才缓缓睁看眼，声音略带沙哑：“是额林珠来了？”

　　额林珠忙扶她站起来，用仅会的几句蒙语回道：“奴才今日来晚了，太后恕罪。”

　　皇太后拍着她的手，笑眯眯道：“不晚。你每日来陪我礼佛，辛苦了。”

　　这次，她开口说的却是满语。

　　额林珠一点也没感到惊讶。

　　皇太后听得懂一些满语，也会说一些满语，但当着太皇太后和皇帝的面，她却几乎不说，只叫人以为她只会蒙语。

　　其中意思，额林珠不愿深想。

　　额林珠扶着皇太后坐到木桌前，斟了一盏清茶，亦笑：“奴才能陪伴皇太后，是奴才的福气，不辛苦。”

　　皇太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后，方叫起端敏公主：“端敏，来给马佳格格赔罪。”

　　额林珠愕然：“皇太后，这如何使得？”

　　端敏公主憋着一股气走向皇太后，冷冷地看着额林珠：“皇额涅，我是公主，她是奴才，一个奴才怎么能受的住我的赔罪？”

　　“端敏！”皇太后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句：“平时我是如何教你的？你是公主，可我是你的皇额涅。”

　　皇太后一个身份压下来，端敏公主张了张嘴，无论如何也反驳不了。

　　大清以孝治天下。

　　端敏公主虽然不能反驳皇太后，却也没遵从皇太后的旨意，她看向额林珠，眼里尽是讽意。

　　额林珠对她的这种“挑衅”不理不睬，直接蹲身道：“皇太后，公主千金之躯，奴才万万担不起公主的赔罪。何况今日皇上已经下令禁足公主。本是奴才和博尔济吉特格格的过错，不该在御花园放风筝，让公主受到责罚，奴才、奴才……”

　　她不知该如何说不下去，开始恳求：“奴才求皇太后，不要为了奴才责罚公主。”

　　她说的情真意切，惹的皇太后亲自将她扶起，连连夸赞：“额林珠，你真是个好孩子，既然你不与端敏计较了——端敏，还不赶紧回去闭门思过。”

　　她的语气里，对额林珠是客气和赞扬，对端敏，明着抱怨，实际却是维护。

　　额林珠垂着头，耳边传来端敏公主的轻嗤声：“装模作样。”

　　皇太后“唉”了一声，朝额林珠感慨：“端敏实在是被宠得太过娇纵了。”

　　额林珠浅浅笑着，并不接话。

　　端敏公主是被谁宠成这样的？还不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