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兔肆狐野

3、Chapter3 我要你……

　　哭声呜呜咽咽，好像极度委屈可怜的模样。
　　但平心而论，究竟是谁先开始找茬的？
　　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好端端动起手来了，也不明白这家伙完事之后直接哭是为了什么？
　　除去几个酒足饭饱的同学，最惨的人要属兰止。他傍晚没舍得买饭，只吃了几片面包和水，为的就是晚上这一顿。挨了这么久的饿，来得还晚，现在吃了半饱凌晨又得挨饿。
　　出来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夏季格外闷热，连夜晚都没有一丝凉风，吸进去是热气吐出来还是热气。因为哭泣的时间太长，宋清羽整张脸糊满了泪水。他喘不过气时，才舍得将热泪一手臂抹去，然后继续那毫无征兆的哭嚎。
　　邓典神情恍惚地目送着前方，看着那辆豪车载着齐梦慈消失在夜色里后，兴奋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相机。
　　聒噪的哭声里夹杂着林立新哭笑不得的询问：“你哭什么？你刚刚朝他脸上挥拳的时候不是挺勇挺厉害的吗？”
　　宋清羽还弱小地蹲在柱子旁，捂着耳朵脆弱且敏感：“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不是！”
　　随着主角有了新的动静，邓典将视角往宋清羽脸上怼去，几乎占据了全屏，他笑得蔫坏：“哭哭哭，把你脑子进的水哭出来就变聪明了。不是我说你，你有本事真干他啊，真跟他抢啊，当时齐梦慈就在旁边，你还不是怂得跟狗一样？啥都没干，孬种。”
　　林立新捂住疼痛的额头，推了推邓典：“诶，别拍了。”
　　邓典识趣地挪开，依旧没舍得关。
　　林立新顺势弯腰抚摸宋清羽滚烫的额头，没想到摸了一手汗湿的头发：“好了好了，别哭了，别人都走了，哭也没用了。现在十点多了，该回去了，快门禁了。”
　　宋清羽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歪在石柱旁，就差跟石柱融为一体了。他突然安静得过份，什么人也难以拉动他。林立新没了办法，喊：“来来来，帮忙把他抬一下。郭荣，你力气大，把他身子扶住。兰止，你也帮个忙，帮忙……”
　　“我不要你……”宋清羽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而后站起身把一脸懵逼的郭荣推向一边。林立新拉住他：“别闹了啊。”
　　“我也不要你。”宋清羽胡乱推开林立新，不知怎的，颤颤巍巍地扑向兰止，顺势倒在了兰止肩膀上，结结实实吓了人家一大跳，“我要你……”
　　兰止心头猛然一颤，浑身的毛孔都因为意料之外的接触而竖起来了，尤其是耳侧还萦绕着醉酒男人的呼吸更是烫到不能再红了。
　　他困惑地看向其他人，仿佛要确认这是真实的吗？
　　邓典惊讶地凑过来举起手机：“哟哟哟，宋清羽你这是干什么呢？”
　　林立新拉过邓典:“让他们抱着吧。”
　　邓典挑着眉，十分纳闷。
　　周围忽然静下来，能听见宋清羽近乎耳语一般的声音，他眯着双眼，手往人家腰间放，温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吓到你的……”
　　跟小孩撒娇一样黏人，兰止一时手足无措，也不敢轻易抱他，只是茫然地瞪大眼睛默默听着。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瞧不起他……”
　　兰止喉咙里“嗯”了一下，双手往他身边渐渐靠拢，轻声细语安抚道：“我知道。”
　　“你不会怪我吧……”宋清羽眨了眨眼，“不会吧……”
　　“不……不会。”兰止犹豫着，看向其他人，“你是不是喝多了，送你回去吧。”
　　“别离开我……别……”
　　兰止只觉得腰间环抱的力度变重了，有些许呼吸不均匀，他盯向他的后脑勺，那股清晰的吸气声在右耳边起起伏伏，汗水蹭着他的肩颈，往心脏里流去，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梦幻。
　　他也像哄小孩似的笑:“好，我不离开你，不会离开你的。”
　　“你真好……小慈……”宋清羽笑，“最好永远别离开我。”
　　耳边倏然起了尖刺，兰止吃了一惊，有过一瞬间的茫然，茫然后，又仿佛立刻被人从美梦中使劲拽出来，重重摔向地面一般分崩离析。
　　他把他认错了，他把他认错了……
　　认错成别人了……
　　短暂的欣喜居然变成了一把刺破心头的弯刀，兰止迟钝地、恍惚地、轻轻地松开双手，打算慢慢抽离这个温暖的怀抱。
　　然而猝不及防的下一刻，又被宋清羽用尽力气拉近，眨眼间咬住了双唇。
　　唇间妒意不断摩擦，生生切断了兰止呼吸的本能。他只能从瞬息间找到呼吸口，急迫地推开他:
　　“新……哥……”
　　宋清羽像条疯狗，直直咬向了兰止的下唇，直至咬到出血，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我草！宋清羽你想干嘛！”邓典刚才还乐呵地举着手机，想看看宋清羽这家伙还能出什么糗。现在意识到不对劲后，邓典看着镜头大叫一声！
　　林立新反应过来后，先把惊呆的下巴安了回去，再慌乱地上手像拉面条一样扯:“我靠！宋清羽你是不是疯了！”
　　他一手还扯不开宋清羽，人喝多了就是力气大，必须得两人以上才能扯动。扯开后，宋清羽一个没站稳，像个坨了的面条子，歪七扭八地栽倒在地上，唇间血迹依旧残留。
　　有那么一瞬间，兰止认为，宋清羽这人……
　　是清醒的。
　　他清楚地看见了宋清羽用手背抹去了血迹，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又像是享受过后得意忘形的嘲笑。
　　可笑容稍纵即逝，就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宋清羽顺势躺到了地上翻滚，丝毫不在意衣服是不是被弄脏了，嘴里悲痛欲绝地哀嚎:“对不起，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小慈……哈哈哈！谁说我不敢的！谁说的！哈哈哈！”
　　邓典将兜里撕裂成块的纸巾递给兰止:“兰止！你没事吧？你嘴巴，流血了，快，擦擦。”
　　兰止捏着纸巾浑身剧烈颤抖着，几滴混杂着鼻涕还是口水的血渍便往洁白的纸上渲染，又在不经意间掉落地面。他吸了吸鼻子，心脏跳得厉害，完全平复不了。
　　身边人声各有各的吵闹，或安慰或大叫，乱作一团，他只觉得懵且痛，脑子浑浊，眼前也忽明忽暗的模糊起来。
　　比起这个，他更加不懂的是，宋清羽这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宋清羽喝多了真疯了，且疯得非常彻底，不然怎么能把他错认为齐梦慈？
　　简直……不可思议……

　　次日，晨光熹微。
　　兰止手指仿佛刚苏醒一般将窗帘拉开一个角，微量的日光照得俊美的少年憔悴无神。他无力地将窗帘合上，然后蜷缩着躺回了自己的床。
　　滚烫的身体和滋生的欲望在不断侵蚀他的意志，刚刚平静了一会儿，眼睛将眯未眯，墙角又传来他人的咳嗽声，时断时续。
　　咳咳……
　　其实他昨夜睡得无比艰难，其他人多多少少喝了一点酒，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他截然不同，他辗转反侧才沉沉入睡，睡着后，还做稀奇古怪的梦。
　　咳咳……
　　他很少做梦，尤其是那方面的梦，更是少之又少。
　　咳咳……
　　乃至于刚才惊醒，□□的余温都像燃烧的火焰久久不息。
　　咳咳……
　　一个玩偶飞向宋清羽，邓典声音铿锵有力但依然带着睡意：“宋清羽你要咳出去咳！别打扰老子睡觉！”
　　宋清羽半睁眼，含糊不清地空中挥舞：“他大爷加二奶奶的……谁砸我？去死去死去死！”
　　兰止翻过身，面对着墙壁，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心里的动静却如江流向海奔腾不歇，扰得他思绪紊乱。
　　这都什么梦啊……
　　不是，这都什么事啊！！！

　　天空中最后一朵阴云散去了，刺眼的阳光不吝啬地挥洒而出，操场上人声鼎沸，笑声隔着几米远都能听见回响。
　　兰止只是静静地抬头盯着那片为大道遮挡阳光的绿叶，好像什么物体被光线反射都会闪耀其光芒，也许，并不是反射，而是事物本身在发光。
　　他很喜欢坐在这里，一连几个小时都不回去。光看树叶以及云层的变化和思考一些无聊的问题，便感觉身心通畅。
　　兰止将相机的参考线尽量对得平直。相机里，那堆厚绿的树叶很有意思，竟然将蓝白的天空框在了自己堆成的爱心里。
　　爱心在最中央时，他按下了键，眨了一下眼，好似诸般景色都倒映在他眼中，如碧波般轻轻荡漾。
　　相册里，几百张不同风格的风景图片几乎占据了全部。他又将摄像头对准偌大的操场，寻找着合适的风景。
　　有时风突如其来，故意吹散他的发型，露出一点以往不同的味道，才能显示出他逐渐蜕变成大人的成熟。但更多的，他像个好奇的小孩儿，仔仔细细盯着那些人流动的路线。
　　你看，每个人的选择方向都不一样。有些人的路虽然一致，但从未认识。而有些人虽然去了不同的地方，也依然打着电话诉说心事。
　　一事未成，未必事事失败。宋清羽不喜欢他，讨厌他，他难道还不能找个地方躲着吗？
　　蓝天下，树荫里，他垂下眼，眼眸忽闪，原来当事情从未发生过的感觉如此轻松。
　　“兰止！”有人扬声叫道。

　　宋清羽感觉鼻间有点瘙痒。
　　瘙痒的时间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奇怪的笑声。他用手拂去，好像拂去一只停留在他脸上的苍蝇。讨厌的苍蝇并不如他所愿，又再次卷土重来，他再次耐心地动手一挥。
　　没过多久，又来了。事不过三，他忍着暴躁开了贵眼。
　　窗外，阳光如瀑，短暂的眨眼后，他看向了床下，正要骂，突见三人静默如风干的雕塑，一动不动，颇有些好笑的意味在不停发散。
　　忽然，邓典暴笑出声，接着，其余二人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看这家伙是怎么把懵逼这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宋清羽摸了摸脸颊，口水不知不觉糊了一枕头就算了，睡相差和酒品差也算了，除了这些知道的以外，他摸着脑袋半天想不出还有什么好笑的？
　　邓典缓过神，手里揪着从阳台缝隙里扯过的草：“你还……你还不起来……跟他道个歉啊？哈哈哈。”
　　宋清羽：“？”
　　宋清羽：“什么道歉？我道什么歉？我跟谁道啊？”
　　邓典小心翼翼看向林立新：“新哥，你觉得呢……”
　　林立新看向了郭荣：“郭大厨，你觉得呢？”
　　郭荣：“……”
　　宋清羽越发难以置信：“喂！你们说清楚啊？我怎么了啊？我怎么就要道歉了？”
　　林立新手托下巴：“嗯……这个，也不好说，还是，嗯……邓典你来说吧。”
　　邓典惊讶：“啊……这……他万一下来掐死我算什么？”
　　宋清羽火急火燎地爬下床：“你不说我现在就掐死你。”
　　“诶诶诶，别激动，别激动，”林立新挡在二人中间，瞥向邓典，“你不是有视频吗？给他看吧，让他自己琢磨吧。”
　　宋清羽从林立新的臂弯中探出脑袋，望向邓典：“你拍什么了？哦，我知道了，你又拍我丑照是不是？昨天还拍视频了是不是？”
　　“不不不是，”邓典滑动手机，将相册里的视频打开，一把摔到了宋清羽身上，“你自己看吧，反正也不关我事，可千万别摔我手机啊。”
　　视频里……灯线忽明忽暗，人影和人声交错复杂，情况可谓前所未有的混乱，以至于两三分钟的视频播完，宋清羽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郭荣推了推黑色方框眼镜，肉嘟嘟的脸颊里终于有了一丝疑惑，他转身嘟囔：“他们问我什么来着？咦，不记得了。”
　　“诶我，你往地上睡干什么？赶紧起来。”
　　“新哥，他哪里是往地上睡，他是要死了，死之前把手机还我。”
　　“对，我……快死了，也别等我了，现在就让我去死吧！呜呜呜呜呜……”宋清羽在嗓子眼里嗷呜着，又健步如飞地直奔阳台，想要实现完美的飞跃一跳。
　　可没飞起来一会儿，整个人又被极力拉了回去。
　　随着地面物品碎裂声怦然而至，行人纷纷抬头惊叹，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好像相比昨晚的混乱还要嘈杂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