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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转·白首相知犹按剑 ...

  •   景天身不由己地,在重楼刻画的幻境中,现出了神魂本相。

      他瞧着熟悉的每一块玉砖晶瓦,再瞧着自己拿着照胆神剑的手与披着的轻甲,不自觉出了神。

      “你这个时候了还能发呆?”熟悉的声音和热度从背后传来,是重楼。

      他揽住飞蓬的肩膀,却是唤道:“景天。”

      但或许是回归了本相,景天此时摆不出一贯的柔和微笑,也没有市井磨砺出的厚实脸皮与狡黠捉狭。

      “重楼。”他回过头,神色是神将独有的清冷疏离。

      魔尊深深凝视着这张熟悉到莫名有点陌生的脸,叹了口气:“你……可要反悔?”

      “反悔?”景天微微一怔,哑然失笑道:“我要是改变主意,当时就会一剑捅进你心口了。”

      不久前的凉亭中,他曾崩溃地摇头求饶。

      景天甚至还清晰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要了……求你……受不了了……”

      重楼却是扣住他的手腕,握住他的手掌,执起他的照胆神剑。

      “我的心头血,比花蜜效果更好。”魔尊如是说道:“这不是逼你,我是说,你有选择另一条路的权利,而我不悔。”

      如今,神将松开了手。

      “锵。”幻境中的照胆神剑,坠在玉阶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音。

      一如前不久砸落于凉亭,惊起水花阵阵。

      重楼握着景天的肩头,把他压在镇守的天门之下。

      “我不会放你走。”

      “……我知道。”

      “我不打算放过你。”

      “……我已经看出来了。”

      “如果你再入轮回,我还会去接触、去引导。”

      “哦,我还以为,你要直接掳走呢。”

      “……飞蓬……”

      “……”

      “……景天……”

      “唔……你……到底……想了多少次……”

      重楼吻了吻景天的眉眼。

      飞蓬的面容赋予他旧日的冷峻,神将的职责加强他本能的羞耻。

      “……”景天攥住轻甲的碎片,掩耳盗铃一般盖住自己的眼睛。

      仿佛这样,就不会看见魔火燃烧天际。

      打打杀杀声到处都是,正是被景天错过了开头的此番神魔大战。

      他被召回时,魔界已初步胜利,逼得神界收缩战线。

      神将是天帝寄予厚望的拯救者,飞蓬是重楼完美计划的破坏者:“你知道,我在战场上看见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景天没有吭声。

      即使是重楼意识里最巅峰状态的神将之体,面对魔尊毫无收敛的力道,也泛了红。

      景天几乎要溺毙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模糊不清的视野隐隐发黑,但刻入骨髓灵魄的敏锐还在,下意识就抬起苏软的手掌,挥去头顶坠落的玉砖。

      “哼。”重楼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看。

      就算只是幻境,砸中也没什么,他眼底也滑过一丝懊恼。

      “啪。”专门劈飞了一道摇摇欲坠的横梁,确保没什么会继续崩塌了,重楼才扣住怀中人。

      值得一提的是,彼此穿戴倒是都算整整齐齐的。

      神将与魔尊,飞蓬与重楼。

      风与火,水与雷。

      神念与魔心在禁忌中相合。

      “哗啦啦。”远望天涯,浇灭魔火的灵浪后继无力,一切动静都渐渐小了。

      景天嘴唇轻轻颤了颤:“神……败了……”

      也是,若当时没有他及时出手,天帝被神农、女娲牵制,九天等再人一败涂地,只会很快就安静下来。

      “只是幻境。”重楼注视着飞蓬的面容,回想着战场重逢、惊鸿一瞥便被放逐的危机,眼底有忌惮,也有惊艳。

      魔尊低声叹息道:“作为第一神将,你成功扭转了乾坤。”

      他率军进攻的速度很快,但一直关注着神界。

      可景天从被召回到强夺天罚灵力,再充分利用神魔之井后手放逐自己,驱逐进入神界腹地劫掠的魔兵,又用了几时?

      他竟完全没被自己发觉。

      就更遑论,景天接下来压服神族高层,收拢全部兵权,一力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劣势,变成两族勉强势均力敌的平局。

      再者,九天玄女能想到利用人族制衡魔族、动摇自己,也不可能没有景天所作所为、言传身教的提醒与暗示。

      “……听你这么夸我……”景天低笑了起来:“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神将轻甲早被卸了一地,这会儿,被泪浸透的眸子眨了又眨,眼尾红了又红。

      景天控制不住地战栗,手指本能去捕捉不远处的照胆神剑。

      重楼当即扣住他的手腕,压在头顶。

      将昔日的神界将军,压在他镇守无数年,从未让自己正面突破哪怕半步的天门下,哪怕是魔界至尊,一时也难以自控。

      即便,这只是重楼内心的幻想与昔日的野望,他亦将彼此拖入深渊。

      “嗯……”等景天第一次从万丈狂澜中抽身时,天门已成废墟。

      朝霞被烧得火红,所有宫阙殿堂付之一炬,可怜焦土。

      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彼此。

      这也是唯一的真实。

      “飞蓬……”重楼低声唤道。

      适才艰难地站起身,去抚摸四周的残垣断壁,景天回过神:“你好像还是更喜欢这个身份?”

      他说着,下意识抚上小腹。

      来自于魔魂的精纯灵力,不用重楼专门控制、引导,就往神魂深处的伤痕罅隙中灌入。

      但景天能看见,重楼身上的色彩,比之最初,显然有所浅淡了。

      “与此无关。”重楼不见得没看出景天的犹豫,却故作不知地无视了,只摇头回答他的问题:“但你我初识,你便是飞蓬。”

      景天若有所思地颔首,看似温顺地任重楼扣在怀里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魔魂的色彩更减了些许。

      不过,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去你府邸吧。”重楼低语轻笑,天门废墟的幻象渐渐被神将府邸取代。

      唯独地上散落的照胆神剑、神将轻甲戎装没变,依旧凌乱着,显露出被魔尊强行卸下、扒离的模样。

      景天在飞蓬的软榻上闭上眼睛,齿列咬着嘴唇,似乎这样就可战胜他内心的羞耻。

      可是,重楼打定主意,要彻底击溃景天内心的防御。

      他要得到的,不止是身,还有真相——

      景天为神界付出所有的真实原因,也是他想和景天在一起的、除轮回外最大的隐患。

      当然,也是神农传音暗示的,一定要确定飞蓬神魂深处,到底还有没有天帝的造物烙印。

      “飞蓬,看着我。”重楼捧着飞蓬的脸,瞧着飞蓬的眼睛,唤着景天曾经使用无数年的名字。

      景天猛然一震,抬眸瞪他时,已有了几分被激起的羞恼与愤懑,第一次用尽现存不多的力气反抗和挣扎,甚至重重咬了下去。

      重楼早有准备,在他眼底闪动怒焰时,就牢牢扣住景天的下颚。

      “我记得,你在这里为我下过厨。”他的声音很温柔,却衬得景天更狼狈。

      少许力量还是挣脱出来,刺痛让重楼兴致更大,尤其是看见那双幽蓝色双瞳里,亮起熟悉的、来自飞蓬的杀气时。

      神将拼命挣动的双手,被一只手扣住了按在床头:“忘记说了……我抽空看了不少双修法。”

      景天的挣扎力度骤减,几乎是眼前发黑。

      他重重扯了一下手腕。

      见景天真的用力,重楼不敢阻拦,稍微提高了戒备,却立刻解开。

      “咚。”景天看似重重一拳,落在下时,已然绵软无力。

      重楼也就放下心来,翻身一坐一捞。

      飞蓬记忆里的那一次,于他,无疑是毁天灭地的体验。

      很爽,无悔,却绝不想在如今任凭摆布的处境中,再次遭遇。

      可重楼只是抬臂一抓,就扣住景天牢牢锁死。

      “你逃不掉的。”魔尊的语气很微妙,像是在和现在的景天缠绵私语,又像在对过去的神将欣然宣告。

      事实上,也是如此。

      重楼抚摸飞蓬熟悉的、清冷的脸,瞧着他被汗水和泪水打湿,被情与与哭求淹没,无法自抑地升起发自内心的满足喟叹。

      “飞蓬……”魔尊吻上神将那双薄薄的嘴唇,把人拥抱得极紧。

      像是怀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景天失神间偶尔会有点恍惚的想法,却也确定自己触及了重楼的内心。

      是啊,被天女夕瑶恢复记忆,在后来与暂失灵力、隐居人间的重楼相处中一日复一日地觉醒神魂,他之于重楼,可不就是失而复得嘛。

      景天终于放任自己被俘获。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被拉着环住重楼后腰的手指,悄然掐了个法诀。

      “轰隆。”灵魂深处,有什么禁制打开了。

      重楼对很多敌人强硬地搜过魂,对此早有经验。

      唯独景天,魔尊不舍得让他魂飞魄散,自然不会强闯神识,而是另辟蹊径,令之自弃防御。

      很快,就有飞蓬的记忆碎片被读取了。重楼越发全神贯注地追寻,没在意自己的消耗。

      “你……”直到那一霎,初见飞蓬轮回真相的重楼,刚为自己所行震惊后悔、为飞蓬受罚自责心疼,就被景天重重推开了。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动弹不得。

      “只有灵魂境界,才是我的底牌。”景天,或者说飞蓬,把衣领整好,下了床榻,自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捡起碎掉的轻甲。

      他居高临下睨着重楼,眸色不再温软,而含着冰、淬着凉:“色是刮骨钢刀,这个道理,魔尊应该懂了吧?”

      若非灵魂搞朝实在是过于几列烈欢与,以重楼的实力又兼占尽优势,又怎么可能被自己轻而易举制住。

      灵力的差距,是境界可以努力弥补,后招可以努力拉平,但成功与否全靠运气的。

      飞蓬不得不慨叹,转世之前为了保住魂魄,用仙术固化的陷阱,居然真能派上用场。

      不过,也是他有心如此。若不动,哪怕重楼把他魂魄翻炒个遍,也是很难寻到的。

      “……你欲如何?”重楼定了定神,直言问道。

      那双静寂的幽蓝瞳眸直视着他,飞蓬脸上竟浮现几分景天才有的玩味之色。

      “之前是谁说…”他绕着动弹不得的魔魂转了转,言语满含戏谑:“不会放我走、不打算放过我、哪怕再入轮回也还会去接触、去引导的?”

      重楼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机立断承认:“我!”

      “嗯,不用当我没说。”而后,他话音一转:“这些话,永远算数!”

      飞蓬活生生让他气笑了:“红毛,我不舍得剜你心取血,但揍你一顿还是行的。”

      若非重楼为了给自己疗伤,是真的毫无限度灌入灵力,魔魂消耗太大,他怎么也得记大仇,暴打这个敢胡思乱想、更敢胡作非为的混账一顿。

      重楼识相地闭了嘴。

      “哼。”飞蓬凝眉想了想,自觉还是不能放重楼离开。

      那样立刻攻守易势,会让自己再度沦陷魔掌。

      但同样也不能始终留在灵魂幻境之中,陷阱能困重楼多久,飞蓬心中有数。

      以魔尊的本事,脱困只可能提前,绝不会推迟。

      “……你不用多想。”重楼却软下了话语:“我那些话发自真心,但绝不会一错再错。”

      两情相悦在先,他当然不会也不该轻言放弃,任飞蓬离开自己的生活,重新坠入无尽的轮回。

      但是,自己绝不会再用强了!

      嗯,反正这伤势也差不多好一半了,只是离开魔界不太安全。无他,飞蓬也好,景天也好,都不是老老实实静下心养伤的性子。

      以前有夕瑶和自己,后来是唐雪见等人。现在若没人看着,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折腾。

      “飞蓬。”重楼闭了闭眼。

      他稳住失去大量灵力后的灵魂晕眩,才抬眸深深望着心上之人,发自肺腑道:“我其实宁愿,当年没接你那壶酒。”

      若飞蓬不知,此后千千万万年亦敌亦友如初,总好过深陷轮回、寿数难长。

      诚然,自己是可以一世世追寻。

      但是,飞蓬凭什么要为自己一时纵欲,一世世受苦呢?!

      “……”飞蓬的神色跟着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有点无奈:“心甘情愿罢了,你何必耿耿于怀?”

      重楼摇摇头,不愿和他就此争执。

      景天与伏羲的交易,是在回归神界、重任第一神将与夕瑶官复原职、飞蓬神界除名并同神族再无关系之间做出抉择,而他选择了后者。

      是以,为了还清因果,景天要全力以赴相助神界一次。

      他已做到了,但自己的固执和私心,让彼此滑进了死角。

      “真的不必……”飞蓬小声咕哝了一句。

      猜穿重楼心思的他放松又无奈,神情竟愈加像景天了——

      作为飞蓬,舍弃永恒的寿命、强大的力量、无上的地位,第二次抉择时依旧脱离族群,就是为了得到自由,能追求他想要的。

      其中最重,莫过于感情。

      若以商道论,等于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商机,做出了太多铺垫。

      结果,触及目标时却发现大相庭径,难免有一切付出打水漂的惨烈感。

      “我没说改变主意……”飞蓬不再刻意维持神将的冷肃端庄,而是如景天般嘀嘀咕咕。

      纵然被重楼这般对待,他也还是不改其志。

      可是,这本就不需要改啊!

      魔尊再怒再气,不也在看破自己虚实后,没直接下杀手吗?

      重楼再是心中动欲,不也以为自己疗伤为先吗?

      这颗诚挚的真心或有瑕疵,却绝对瑕不掩瑜。

      “景天……”重楼倒是为他之语惊呆了。

      若你这么轻易揭过今日这场堪称施虐凌辱的逼迫,我只会觉得,你过于心软!

      飞蓬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多说,只抖了抖指尖。

      很快,地上的照胆神剑就由实化虚、由虚化实,变得跃跃欲试想冲向重楼。

      显然,这已是真物了。

      “解开魔纹。”他极力克制住脸上的抽搐与绯色的蔓延,直接了当地说道,不惜把照胆神剑,架在重楼魔魂的垮下。

      重楼倒抽一口凉气。

      刺伤魔魂虽除了灵魂内伤,不会直接伤到本体,但影响是实打实有的,会在回归魔体时反应过去。

      他忍不住瞧向本来还在挣扎的照胆神剑。

      “滋滋。”剑灵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居然疯狂扭动剑身,发出激动的声音,显然想主动给魔尊下一回狠手。

      重楼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你……”

      “别废话,别拖延时间。”飞蓬似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但他打断重楼时的话语,充盈着欢欣与得意:“我俩谁不了解谁啊!”

      “这……”被逼到完全崩了魔尊应有的威势,重楼艰难地闭上眼睛。

      多少年了,他好久没有这般……受制于人了。

      但若是飞蓬,或者说是景天,重楼竟不觉得,屈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我给你解开。”重楼重新睁开赤眸,语气夹杂了好笑与无奈:“你可真机灵啊,知道拿什么威胁我。”

      飞蓬莞尔一笑。

      他故作不知地转移了话题:“那是,起码见你出现,我就知道,拿魔神们的命要挟魔尊,妥妥是臭棋。”

      “……拿你自己,永远有用。”重楼亦是啼笑皆非,一语击穿了飞蓬的心。

      震动的照胆神剑颤了颤,魔尊的目光从剑刃掠到剑柄。

      神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得很紧。

      那颜色是健康莹润的白皙。

      很好,没有白给你疗伤。他眼底滑过欣慰,感受着束缚半解半留,也不曾有任何反悔之意。

      “咯吱咯吱。”飞蓬蹙起眉头,他隐隐感受到,自己的天仙之体在疼。

      重楼立刻道:“全部解开,我可以分担。”

      “好。”飞蓬并不怀疑他的用心,当即答应了。

      于是,等彼此重新睁开眼睛,还是景天与重楼。

      “红毛。”他脸色泛着被润泽过的水红,推开重楼抽拔而出时,腿脚都是软乎乎的。

      既是因为太久,重楼此番来不及按摩,也因为解开魔纹胶衣之契,身体受到一定影响。

      重楼早有预料地往后一躲,避过景天看似软绵绵的剑光。

      “轰隆。”整座屋子毁于一旦。

      重楼从废墟中站起来时,景天身影已无。

      “跑得真快。”魔尊呢喃低笑,眸中除却深情,亦有战意。

      他立刻搜查起神将转世极力收敛后,还残留在空气中的一丁点气息。

      景天想怎么折腾自己都可以,但重楼不打算更改主意——

      在伤势全痊前,他决不许景天孤身离开魔界!

      “哼。”寻到大致方向时,重楼勾起唇角,毫不犹豫地追击了上去。

      这场交锋角逐,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这一章够跌宕起伏吧?标题我可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贴切的嘿嘿,求剧情评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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