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不知意》知星安

17、真相

　　“念念，你为了她们打我？”夏子旭捂着发红的脸颊，发疯似的质问江念。

　　言希玥从未见这样失了神志的人，犹如一只野兽般，不分敌我的开始肆意撕咬周围的一切活物。

　　江念眼中满是失望，冷声道：“夏子旭，你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究竟是错在哪儿了。”

　　“我有什么错？我做这些无非就是想让你和然然能有更好的生活，能比他更有本事，好在你心里争取到半点位置而已。我有什么错？”他一字一句的质问，“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江念咬牙道：“说什么为了我和小然，怕是在你看来，我和小然还不如你的公司重要。”

　　她说着无力的蹲在地上，独属于成年人的崩溃再也克制不住，情绪达到顶端，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言希玥从始至终听的一头雾水，关于上一辈的恩怨，她半分都不知。

　　今天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夏子旭，之前这个人总是会开着车，出现在她们小区楼下，因着见到的次数多了，言希玥都总结出了他来的规律。
　　基本上一个月要出现三次，每次都是会在楼下停上个10分钟。

　　像是有什么必定的打卡任务一样，风雨无阻的。

　　隔着暗黑色的车窗，有次言希玥好奇的故意绕路，临近时装作不经意的看上一眼，只能模糊的分辨出一个轮廓。
　　但他的长相带有一种攻击性的痞帅意味，她看去的瞬间脑海中浮现出夏庭然的样子。
　　两人的眉眼太像了。

　　现在闹的这一出，恰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这个男人就是夏庭然所不愿提及的父亲。

　　言希玥拉了拉征住的张玉娟，问道：“妈，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事情？”

　　张玉娟不说话，那痛心的事实，她也不知怎么给言希玥开口去陈诉。
　　言希玥小时候就是因为这个事才性情大变，开始不和任何同龄人交流，每次出了小区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废弃的滑梯旁，愣愣的发呆，不动也不说话，在她身上看不出孩童的性情。

　　自从夏庭然搬来了之后，她那天才主动愿意去跟他搭话，好像从一个木偶人又活了过来。
　　而现在却要告诉她说：“你如今唯一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其实是你仇人的儿子。”
　　这样扎心的话，张玉娟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夏子旭像是得到提醒，找了新的攻击对象，疯魔的笑道：“哈哈哈哈，怎么不说话了？既然你们都不愿说，那我就当这个恶人好了。”

　　“真相就是，你爸的那场车祸，是我精心安排的。”

　　心里好像有什么灰色的领域被撕开，阴霾重新笼罩，四周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血淋淋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沉重的呼吸声、主治医生无奈的叹气声、心电监护仪刺耳的‘滴’声、痛苦的缀泣声……

　　这些全部回响在耳边，一阵眩晕感传来，恍惚两下，言希玥差点站不稳。

　　—
　　恒安集团内，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夏子旭正将手中的合同一放，对门外的人道：“进——”

　　来人步伐匆匆，似是十分焦急，道：“夏总，怎么能随便替换了药品中的几味材料，这样会……”

　　夏子旭双手交叉的撑在下巴上，毫不关心的打断他，“是我让他们换的。”

　　言明浩很是不解，忙道：“可是这样的话，这批药别说通过检验了，根本无法上市，药效怕是会大大降低。”

　　恒安是最大的药品公司，旗下负责生产的药品生产厂不计其数。

　　夏子旭不为所动，“我知道，可是如今物价上涨，如果不替换其中几味药材，这批药品在上市售价方面怎么比得过其它竞品？”

　　“恒安的未来全压在新研制的这批药品上了。”

　　言明浩是制药资深研究员，也是恒安这批药物的项目负责人，他心里十分明白替换了药材对于需要用药的人来说，将会带来怎样的危害。
　　虽说替换掉的药材功效都一样，可偏偏能治疗的功效大不如替换前。

　　“我们不能为了利益去坑害老百姓，夏总你我都曾是医学院的，治病救人难道不是我们的本责？”言明浩慷慨激昂的说，“就算是盈利少了，也不能去替换其中几味药材。”

　　夏子旭怒了，他狠拍桌道：“你以为我想吗？恒安能不能渡过这次的危机全靠这批药了，要是这次上市后比不过其它公司的竞品，你让我怎么给你们还有那些工人发工资。”

　　“你们还有他们哪个没有家要养？公司也需要这批药上市之后的资金来周转，我就想昧着良心做事吗？”

　　“夏总，所以您还是不决定将药材替换回来了？”言明浩直截了当的问，两人僵持着，气氛压抑至几点。
　　末了，他又沉声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亏心事。”

　　他说着气冲冲的走出总裁办公室，门被重重的关上。

　　夏子旭双手扶着额头，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像是做了很久的决定，他拨打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接通之后道：“喂，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既然他这样决绝，也别怪我下手狠毒了。”

　　当天晚上，言明浩回家的路上就发生了车祸，人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呼吸薄弱，他是强撑着在见到了张玉娟和言希玥后，含恨而去。

　　3岁时见到的场景印在言希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爸爸满手是血的握住了妈妈的手，刺目的白床单大片被染成了红色，他看向妈妈和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无奈和不舍。

　　“我的玥玥以后一定要做个正直的人，要勇敢，要快快乐乐的长大……”

　　这是言明浩最后留给她的话，3岁的她却记将这个场景记了十几年。
　　她那时不懂死亡和离开，就像不懂为什么外婆和爸爸一样变成了一个小盒子，再也不回家了。
　　为此，言希玥讨厌一切形似小盒子的长方体。

　　也正是记了十几年的缘故，她才不愿提及这件伤心事。在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陪着玩时，她只会很羡慕的看着，想象爸爸如果还在，一定也会像别的小孩子的爸爸一样陪她。

　　后来，恒安集团因为药品的事情被曝光，夏子旭密谋车祸杀.害言明浩的事情也被扒出。
　　自此，恒安集团深陷舆论之中，一夜之间冲上热搜。

　　夏子旭终是被判刑。
　　法庭之上，只有夏子旭的父亲到场了。张玉娟痛心疾首，在法官法槌落下的瞬间，她亲眼目睹这个罪魁祸首被押入狱。

　　恒安的危机在公关和江念父亲的帮扶下，存活了下去。
　　可是夏子旭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危机的解除而消失。
　　当时，上幼儿园的夏庭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爸爸是个杀人犯，你是杀人犯的儿子，我才不要和你玩儿。”

　　幼儿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开始不和他玩儿，只因为夏子旭的事情，他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人。

　　从先前提及自己的父亲，夏庭然都会骄傲的说：“我爸爸很厉害，他能做出治病救人的药来。”到如今的闭口不提，3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他开始变得犹豫寡言。

　　日复一日，他消瘦的严重，更甚至到了吃一点东西都会吐出来的程度。
　　江念怕他再出什么事情，带着他搬出了原来的家。

　　也是因为一次搬家，明明吃不下东西的夏庭然会啃完言希玥分给他的一半月饼。
　　夏庭然灰色的童年闯入一抹淡黄，从此他的世界里开始有了色彩，一切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
　　夏子旭讲完当年的事情，言希玥不可置信的摇头，她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一定是你在骗我，一定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眼眶红红的看向张玉娟，期待着她给出否定的答案。
　　但现实总是不能如愿的，事实也无法改变。

　　夏庭然从她从小的玩伴变成了，杀害她父亲的仇人的儿子。
　　平时待她很好的江阿姨也成了她仇人的妻子。

　　“妈，你这是怎么了？”夏庭然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见人迟迟没有回来，冲了过来将江念扶起。

　　夏子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极为欣喜的说：“然然，你都长这么高了。爸爸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你，你……”

　　“我什么时候认你这个爸了？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夏庭然凌厉的目光刺向他，冷冷的说。

　　“呵——”自嘲般的嗤笑着，夏子旭道：“也许然然，你还不知道吧。当年发生车祸的是言明浩，这个小姑娘的爸爸。”

　　“什么！”一瞬间，夏庭然瞳孔微证，所有不好的言论带着如今的结论，一齐砸向他。

　　愤怒战胜了理智，他挥拳就朝夏子旭打去，而夏子旭也不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踉跄几步，嘴角溢出血迹，险些倒下。

　　“小然！”江念拉住了他，“他是你爸。”

　　一边是自己儿子，一边是自己又爱又恨的人，江念夹在中间，无论是谁受伤了，她都心如刀绞。

　　夏子旭也不恼，反而道：“打得好，然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不是在想你们的。”

　　“道歉有什么用？人能活过来吗？你做的错事能因为道歉解决吗？”他冲他吼着，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无不包含在如今的质问声中。

　　“妈，我们走！”言希玥拦着张玉娟转身离开，而后头也不回的说：“夏庭然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的联系了，这次的暑假拍摄成品你自己提交了就好，我不想再看到你。”

　　一字一句，字字直戳夏庭然的心脏，他低着头，想要挽留，却始终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去挽留，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