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烟月》蓝桉与槐鸟

63、争吵

　　林卿月看见那把逼近胸口的剑，眼神震惊，情急之下想要起身，但是被自己父亲拦住，她大喊了一声：“叶辞瑾。”

　　语气中不是担心，而是呵斥，她有些愤怒的看着台上胡来的那人。

　　青色的软剑快要刺进胸膛时，一把剑从一旁袭来，将软剑挑到一边，同时将李润宣护在了身后。

　　坐在观众席上的桃鸢看着李运良拿剑的手，双手一下紧握，而一旁的林朔与周玉霞眼中则是不可思议。

　　叶辞瑾的目光落在李运良身上，他脸上的笑容不断放大，眼中的恨意快要化出实体，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嗜血的阴暗下。

　　是你！

　　台下的观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我没有看错吧，刚刚那位叶公子想要杀了李公子？”

　　“他俩可有过节？”

　　“我就说，那位叶公子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居然在碧霞阁阁主眼皮子底下对他儿子下死手，勇气可嘉啊。”

　　李润宣呆愣的看着眼前自己父亲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记忆缓慢恢复。

　　他记得刚刚他的剑被那人挑飞，又受了那人一掌，他被击下了擂台，心中还来不及感到遗憾，就见那把软剑泛着青光朝他袭了上来。

　　软剑对着的是他的心口，这人想要杀了他…

　　可为什么？他们明明没有过节。

　　李运良双眼含愤，指着叶辞瑾骂道：“吾儿与你没有过节，你何故下此死手！”

　　叶辞瑾此时已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仇恨已将他双眼蒙蔽，林卿月察觉到他有些对劲，她挣脱了自己父亲抓住她的手。

　　但其实林朔也没有抓太紧，毕竟他此时也处于太过震惊之中，林卿月轻轻一挣便挣脱了，她想要到那个人身边，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叶辞瑾正要动手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挡在了他身前，叶辞瑾看见熟悉的背影回过神来，重重的闭了一下眼，掩下了眼中的惊涛骇浪。

　　桃鸢挡在叶辞瑾身前：“不过是小孩子下手没有轻重罢了，李阁主何必将话说的那么重。”

　　林卿月听着桃鸢这番不要脸的话语，看了叶辞瑾两眼，嘴角一抽，心想：二十岁的小孩子吗？

　　“哼。”李运良不屑的哼了一声，“阁主这番话是何意？这么多人可都看见了，这小子方才分明想要吾儿的性命！”

　　台下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啊。”

　　“我们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

　　“呵，那也只是你儿子技不过人罢了，何况还签了生死状。”桃鸢斜撇了李润宣一眼。

　　李润宣顿时抬眼，一下拉住还想要说话的父亲，“父亲，他说的对，是我自己技不过人，擂台上生死有命，不怪那位公子。”

　　桃鸢闻言挑了一下眉，观察着这人的表情，发现他的确是真心实意，没有作假，心中暗道，李运良这样城府深的人怎么养出了这样一个内心纯净的儿子。

　　呵，还真是可笑！

　　李运良被自己儿子拦住了，眼中满是不赞同，但是也知道自己孩子的心性，况且这位冥阁阁主说的是实话，他也不好再追究，只是狠狠的看了叶辞瑾一眼，然后走回观众席。

　　桃鸢转过身靠近叶辞瑾，低声询问：“清醒了吗？”

　　叶辞瑾心中不甘但还是点点头，回答道：“清醒了。”

　　虽说李运良刚刚所用的确是左手，但是单凭这一点还不能说明他就是当年的那个黑衣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运良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身离开了现场，他此时心绪繁乱，连站在台下的林卿月都没有发现。

　　林卿月知道叶辞瑾现在心情不好，同时自己也有话要问他，于是追了上去。

　　走在阶梯上的李润宣好似有所感觉，突然回过头看向擂台，刚好就看见林卿月离开大会的画面。

　　再往前看，便看到了叶辞瑾的身影。

　　很奇怪，虽然在他眼中林卿月与叶辞瑾相隔很远，周围也有很多人离场，但是他却觉得林卿月是在追逐那人。

　　李润宣不知自己现在的心情该如何描述，只是在坚定了心中的一个念头。

　　林卿月的目光锁定在那人身上，等走出大会一断距离后，她大声地喊了那人的名字。

　　“叶辞瑾，你等等我！”

　　脑中一片混乱的人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抱住了追上来的人，“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林卿月顿时僵住了，条件反射的挣脱了一下，但被抱的更紧了，叶辞瑾对林卿月的动作有一些不满。

　　他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人还是没有习惯自己的靠近，他哑着声音保证道：“就一会儿。”

　　“哦…哦，好。”林卿月本来也没有想推开的，刚刚只是条件反射，于是她不再有所动作，任由某人抱着。

　　叶辞瑾说一会儿就真的是一会儿，林卿月感觉她只呼吸了几下，这人便放开了她，她心中突然冒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总感觉心里有些空。

　　“你追过来干什么？”叶辞瑾拉开与林卿月的距离，又想到某事，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但你现在追上来，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林小姐和我的关系可说不清了。”

　　林卿月看着眼前微微冒刺的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之前明明给他解释过原因，这人明明也理解了，现在又拿这事说，林卿月只当叶辞瑾是因为刚刚受了刺激。

　　她没有管叶辞瑾话语中的刺，只问到：“你刚刚在擂台上为何要对润宣哥哥下杀手？”

　　润宣哥哥…

　　叶辞瑾在口中琢磨反复着这几个字，眯了眯眼，“你追上来就是为了给你的润宣哥哥打抱不平？”

　　他又想到那些人议论林卿月与李润宣的话语，心中不爽，“不过也是，你与他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为他打抱不平也正常。”

　　林卿月问这个问题，只是想要得到叶辞瑾的目的罢了，结果被这人说出来，倒像是她和李润宣有什么一样。

　　她讨厌别人这样说她与李润宣的关系，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这样议论她与李润宣。

　　不管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还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只要她和李润宣待在一块，身边总是会有人说：“若是林姑娘能嫁给李公子，这也是一段佳话。”

　　一提到她，就会有人提李润宣，相同的，一提到李润宣便会提到她。

　　林卿月希望别人能够单独谈论她，谈论她是雪月山庄的小姐，谈论她是林朔与周玉霞的女儿…这些都行，但唯独不希望别人谈论她和李润宣配不配的上对方的问题。

　　她希望别人提到她与李润宣时，是在议论她与李润宣的武力之差，而不是在情爱方面被绑在一起。

　　那些话语，林卿月早已经听够了，别人说也就罢了，但偏偏今日说这种话的是叶辞瑾。

　　林卿月语气有些不耐：“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就当我没问！”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但是被人拉住了手臂。

　　“你在生气？”叶辞瑾有些不可思议，“为何生气？”

　　林卿月不太想说，说出来就显得太过于矫情，于是生硬地说道：“没什么。”

　　叶辞瑾看出了这人是不想说，若是平日叶辞瑾肯定不会多想，不想说那边不说，但他如今思绪混乱，林卿月这样的行为落在他眼中就变了副模样。

　　他咬了咬牙，心中的愤怒被彻底激发，“就因为我今日差一点杀了李润宣，所以你在和我生气？”

　　这也的确是林卿月生气的一个原因，“我不能生气吗？你差一点就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虽然林卿月讨厌别人议论她与李润宣，但是李润宣这些年对她的好，她也感受到了，是真心将他当作自己的哥哥。

　　她今日在看台上看见叶辞瑾刺向李润宣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李润宣是李叔叔的儿子，李叔叔又是自己父亲多年的好友，若是今日叶辞瑾真的杀了李润宣，那她又该如何面对李叔叔和自己的父亲，又该如何面对叶辞瑾。

　　但是她不是来质问叶辞瑾的，也不想对叶辞瑾发脾气，只是想要问问原因，她知道叶辞瑾从不会干多余的事。

　　林卿月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制了起来，她抬起头来就看见叶辞瑾后退了几步。

　　“无辜的人？”叶辞瑾嘴里念着这几个字，又被林卿月刚刚眼中的情绪震地往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不要这样看着我…

　　叶辞瑾看不懂林卿月眼中的情绪，但他却觉得悲伤，这股悲伤的情绪直击叶辞瑾的心脏。

　　他第一次看见林卿月现在的样子，哪怕当初林卿月被他打败，就要死在他剑下时，林卿月都没有这样看着他，但他更悲伤的是自己居然看不懂林卿月眼中的情绪。

　　这让他感觉自己与林卿月的差距依然存在，自己依然离她很远，自己依然无法抓住她…

　　对于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他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画面，若不是桃鸢当初救了他，他早已死在那年，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没有感情的地方，因此他不懂情感，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但林卿月与他不同，她生来便有爱她的家人，从未真正见过这人世间的险恶，内心纯真，有丰富的情感，与他周围的任何人都不同，所以自己才会被她吸引。

　　每与她近一分，叶辞瑾就觉得自己与她的差距就更大一分，这样不堪的自己真的能留住这个人吗？

　　林卿月看见叶辞瑾愣在了那里，眼中是她从未在叶辞瑾脸上见过的悲伤，她心中的怒气一下便消了，她开始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说过什么重话。

　　我刚刚…应该没有说什么吧？她不太确定的想着。

　　“叶…”她唤着叶辞瑾的名字，但被打断了，“他是无辜的人，但他的父亲不一定无辜。”

　　林卿月不解的询问：“什么？”

　　什么叫做他的父亲不一定无辜，这是在说李叔叔吗？

　　叶辞瑾自嘲地说道：“何况…我杀的无辜之人还少吗？”

　　他逼近林卿月，林卿月在他的动作下不断后退，终于叶辞瑾停了下来。

　　叶辞瑾嘴角挂着讥笑：“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一个杀手，一个可以为了钱财、为了自己的兴趣而杀掉任何人的杀手。”

　　说完便转身离开，林卿月只来得及摸到他衣袖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