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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留宿 ...

  •   这回连绨没让他跑掉。

      他这回的反应极快,翻身将膝盖曲抵在他大腿之间空隙,一只手按住人的后颈,一只手扯住手腕,虎口贴住腕骨,侵上前去,把人制在狭小的车厢角落里。
      那些看似毫无危险的温和亲切,说到底不过是假面罢了,如今一朝将那假面撕开,面具下面露出森白毒牙,吐出鲜红蛇信。

      阮青舟反条件性的挣动一下,他的力道越紧,俯下身来,白得有些失常的脸颊蹭上他颧骨,耳边传来絮絮低语:

      “青舟错了。”

      阮青舟平日里从没有与人这样贴近过,躯体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他听见连绨很好心地“教导”道:

      “青舟犯的错之一,在于太过自信。”

      他的手摩挲着他的后颈,大拇指轻轻按上滚动的喉结。

      “错之二,在于太相信我。”

      连绨从容不迫地张开嘴,咬了咬他的嘴唇,力道比刚才他咬过来时更缱绻一些。

      “错之三,在于心太软。”

      “不,不对。”

      他笑起来,身体的颤抖都清晰可感。

      “青舟不是个心软的人,名声、地位,你什么也不在乎,心里只有自己的快乐,是个再心狠不过的人。”

      “。。。可是你对我感兴趣,所以会捉弄我,对我心软,对不对?”

      他这么问。

      阮青舟沉默了。

      马车早已到了连府,不再晃动,车夫不知为什么也不出声,车厢内,便陷入一片危险的静默之中。

      打破这静默的是阮青舟的笑。

      ——“是你错了。”

      身处劣势,阮青舟却微笑起来,这笑容不再是那种顽劣的,带有兴味的笑,而是温柔的,真诚的,甚至带上了一丝纵容和无奈。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洒脱,如果只是对你感兴趣,今日就绝不会上这辆马车。”

      他这一句,就胜过千言万语。

      听了他的话,连绨却忽然发出一声笑。这笑里既有无边欢喜,又有无尽痛苦,他放下制住他的手,改为攀附他的肩膀、手臂,身体无力地向下滑落,只剩下上半身还紧紧贴在他的怀里。
      他的眼睛里溢出泪来,却还是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半张面孔埋在他怀里,半张面孔惨白如鬼。

      他是从泥里血里挣脱出的鬼,要打翻神佛的庙宇,又忍不住面露祈求。

      “那青舟。”

      他仰视着阮青舟,胡乱抓着他的衣袍,颤抖着、祈求着。

      那青舟,你怜怜我罢。

      他说。

      阮青舟却叹息。

      “你不信我,我不怪你。”

      他俯下身来,那衣摆内侧细细擦净连绨的汗湿流泪的面孔。

      “我知道,你经历过一些我从来想象不到的事,所以你不相信有人会对你真诚。所以即使我无所求地对待你,你还是不信。”

      他想了一想,笑了一下。

      “没关系的,不信就不信吧。”

      他把手递到连绨面前。

      “就按照你的世界里的做法来吧。”

      “你抓住我了。”

      。。。 。。。

      于曲云来说,又是平淡且充实的温习书经的一日。

      只是到了徬晚,自家兄长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

      他出门问了李婶,李婶宽慰他。

      “阮大人偶尔会出门去友人家做客,不必担忧。”

      曲云总觉得有些不妥,虽相识不过几日,他却也知道兄长是个细致妥帖的性子,就算出门做客不回,也应当会给在家中的他带个消息。

      他正打算去翰林院问问,刚刚走出巷子,巷子口,迎面就走上来一个穿着黑色短打,面容平平无奇的男人。

      见了他,那男人满恭敬地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

      “是曲云公子吗?”

      曲云猜到大概是兄长托人给自己捎消息,心下一松,点头称是。

      “阮大人在我家主人府上做客,恐曲公子不安,故遣小人来带个话,他今日在我家主人府上留宿,今晚就不回来了,曲公子今日可问李婶买些饭食,等他明日回来一并结清。”

      曲云一听这口气,的确像是兄长所说的话,便信了七八分,又看到男人带来兄长背后箱匣上的小饰物作信物,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道:

      “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

      那人低头闷声回答。

      “内城连府。”

      曲云刚入京城,什么都还不知道,一听见内城二字,心里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自家兄长竟然还认识内城的贵人。

      他还想细问,传信之人见信已传到,匆匆一礼而去,他想来内城的人家廖廖几户,到时候一问便知,也就没有追问。

      内城连府?

      不知是哪一位大人。

      兄长不事权贵,安贫乐道,能与他做好友的大人,二人必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只论文字,不论利益,是真正的清风朗月之交。

      曲云猜测到,不由心生几分感概。

      清风朗月是有的。

      ——清风朗月下边,摆了桌柿子宴。

      到底是吃上了一早就说好的柿子,兰县上好的柿子做成各色花样,柿饼甜得恰到好处,柿子膏黏糊糊甜津津,秋日里吃下去舒服得很。

      阮青舟边吃边夸。连绨把那几盘他喜欢的端到他面前,看着他吃,间或伸出帕子细细帮他擦了嘴边残渣。

      阮青舟不适应被人这么亲近地伺候,往外躲了躲,自己擦了,问他:

      “连兄你不吃?”

      “我不喜欢柿子。”

      连绨轻轻地说,脸上温婉笑意不变。阮青舟明白这面具也成为了他习惯的一部分,并未在意,只是笑道:

      “那连兄还说要和我“分食”,这不是只有我吃了么?”

      连绨轻呀了一声,笑弯了眉眼,软下声音意味不明道:

      “那青舟便全吃了吧。”

      本是正常的一句话,加重在那“吃”字上,硬生生引出不寻常意味来。

      这样的话,他以前是不会说的。

      他的话却说给了木头听,单论在平日行事作风上,“阮青舟”是个再正直保守不过的人。他听不懂,只是直觉有些怪异,便当做没听到,没有回话,继续吃柿子。

      连绨自顾自撑着脸看着他笑。

      拧巴人还挺高兴。

      阮青舟看他一眼,心里暗自挑了挑眉。

      不成,要戏弄回去。

      柿子他并没有吃多少,只当做饭后甜点吃了一些,吃完饭,聊了会天,按照往常,就应当回去了。

      连绨拦他:

      “天色已晚,不如留宿一晚再走?”

      留宿也不会留到你房里。。。咦?

      “好啊,和连兄同榻而眠可好?”

      阮青舟笑眯眯地问。等着他装模作样患得患失地拒绝。谁成想连绨听了,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意,眼里便放出光来,垂眸低语,尾音颤颤:

      “求之不得。”

      。。。。忘了这家伙不可以同日而语了,进化了,变成另一种模样了。

      倒是我自己把自己坑了?

      阮青舟暗自摇摇头。

      那可不行呀。。。若是以后少了这点乐趣,那多可惜?

      也许,该找找新的趣味?

      他是说过对于连绨不止是感兴趣,“不止”,那就是包含了兴趣和更多的东西,不代表没有寻找趣味的意思呀。

      内间换了衣裳,那衣裳自是连绨的,“阮青舟”从没有穿过这样名贵的丝绸里衣,白软得如同云朵一般。

      “连兄。”

      他当真上了连床铺,坐到连绨身边,掀起里衣一角惊奇道:

      “连兄,你这衣裳真舒服耶。”

      。。。

      试想着,一位你渴求了许久爱而疯魔的人,这样毫无防备地爬上你的床榻,穿着你的贴身衣裳,掀起衣裳一角,叫你隐约看见他腰间软肉,他不自知地看着你,同你说话。。。

      连绨的手指颤了一下。

      阮青舟看见了,他的眼睛里闪过明晰的笑意。

      ——新的乐趣,原来在这。

      他故技重施,连绨也有了长进,他也会故技重施。

      轻易把人压在了身下,困在床榻之间——长发铺散,衣裳凌乱,仿若梦境里的场景。

      阮青舟哪里会给他这么制住,论武力,他不如连绨,可他从来就不以武力取胜。权势,武力、都是同一种东西——他们都能被人心所制。

      连绨的眼中,阮青舟的眼里闪过无措和茫然。歪着脑袋,全然无知地看向他。

      正直的“阮青舟”非常合理地不知道他想对他做些什么。这位沉醉于古籍古物中的学究以为,亲一亲抱一下就已经是全部了。

      连绨当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继续下去。

      ——这就是他放在阮青舟身上的那颗人心所导致的结果。所以他才会被弱于自己的阮青舟三番两次地“戏弄”。

      人心不是可以玩弄轻慢之物,好在阮青舟的一颗真心,也在他的身上。

      只是连绨还没有全信。这怎么能算是阮青舟的错呢?这明明是他的错才对。

      阮青舟见他没有动作,困惑地眨眨眼睛,被轻柔地塞到被子里,连绨用手盖住他的眼睛,语气温柔如平常:

      “睡吧,青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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