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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临月 ...

  •   临月姑娘是谁?

      一些贵公子们露出些笑来,眼里是揶揄,是丑恶的渴望,是暗暗轻蔑又忍不住向往。

      他们大概是,或者想成为她的恩客吧。

      她是好人家的子弟,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七八岁的时候就给人拐进了这销金窟暖玉乡里,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一些,叫一声“花魁”,翻书抚琴,吟风弄月,却逃不开一个“妓”字。

      “临月姑娘。”

      春楼最舒适最清净的花厢内,她像以往一样拨弄着手里的琵琶,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她的目光是那么的专注,好像这个人是全天下最强壮最英武的男人,是天下第一的英雄。

      可惜,她专注的眼光,是抛给了瞎子看。

      她的对面,柔软的艳红坐垫上,端正地坐着一个很冷漠的男人。他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低头。他的手,那一双一看就很结实有力的右手,紧紧地扣着一把没有刀鞘,仅用布包裹着剑身的剑。暗灰色的眼睛几乎眨也不眨,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仿佛那里有着比绝世美人更吸引人的东西。

      他的身旁,则坐着一位身着锦衣的俶傥公子,闭着眼睛,嘴边含着一抹笑意,食指时不时点着手上的折扇,应合着乐曲的拍子,这一声“临月姑娘” ,正是出自他口。

      他一喊,临月姑娘的琵琶声就渐渐地停了,她的一双美目摇摇晃晃地移到他的身上,看到这公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那一双眼睛,水光潋滟,简直比春楼里的姑娘还要温柔多情,一见则叫人难忘。

      临月姑娘的脸红了又白,苍白着脸低下头,安静地抱着琵琶。她的那种一瞬间的向往和绝望,岂不比她刚才的眼光真实得多。

      阮金天发现了她一下子苍白下来的脸色,他叹息道:

      “真是好曲子。”

      临月姑娘笑:

      “的确是好曲子,可惜临月的功夫还不到家。”

      她的苍白的脸色又一点点回暖,娴静地笑起来,这种娴静和薛姑娘那种温婉却不一样,更显得她有一种孱弱、需要保护的美。

      然而阮金天却不用那种强势的目光看她,他的目光还是温柔的,不含一丝侵略性的,或许有几分欣赏,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临月爱他的这样的目光,也恨他这样的目光。

      阮金天摇头:

      “临月姑娘谦虚了。”

      他侧过头去,问唐断:

      “大哥,你觉得呢?”

      唐断的目光慢慢地从虚空中上移,移到他那一张桃李春风的面孔上,不发一语。

      他愿意和阮金天说话,却绝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春楼里,在他的“红颜”面前。

      不,这绝不是所谓”吃醋”,对于这些女人们,他一概采取无视的态度,之前对于薛姑娘的那一眼,也不过是因为她先“挑衅”。而对于临月,他的眼里并没有她。

      他的恼怒,只冲着阮金天去。爱来自他,愧疚如此,恨亦如此。

      他不说话,只因为这首曲子,是阮金天以他的名义点的。

      唐断的确是个冷面冷血的人,可阮金天,他却是一个温柔的混蛋。

      任身旁的人为他恼、为他怒、为他伤,阮金天照旧笑意不变,面带关切。

      ——不错,他就是个混蛋,可就算他是个混蛋,也是那个最让人没有办法的混蛋。

      唐断又低头,从喉咙里憋出个“好”字。

      阮金天从喉咙底下发出点愉快的笑声,最令人恼怒的是,听见他的笑声,唐断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同样的莫名的开怀。仿佛他的笑声有着某种魔力,一切负面的,都在这其中消散了。

      “临月姑娘,听说你收到了薛老板的请柬?”

      话题终于渐渐步入正题。

      临月点点头,笑道:

      “自然是让临月去充充场子罢了。”

      她随意地说:

      “薛老板出了五万两银子。”

      “五万?薛老板阔绰。”

      就连阮金天,也不由得产生一丝惊讶。

      这事情本来就有些蹊跷,这下就变得更加“有趣”。

      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眼睫微眯,若有所思。

      临月却忽然说:

      “阮公子,临月劝您不要淌这趟浑水。”

      阮金天一愣,无奈笑叹一声,又忽然提到:

      “临月姑娘啊——我当初要赎姑娘出去,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临月笑了一声,那脆弱的,令人怜惜的神情里,忽然涌上一丝执着,就像燃起了一点亮亮的火苗。她定定地看着阮金天,轻声道:

      “走了又如何呢?”

      她这话看似是自怜,却又带着执拗,甚至点看破红尘的意味来,好像在说:

      你不要怜我,这是我自己的打算。

      阮金天只是苦笑,这样一个不幸又倔强的女子,怎么能不让人可惜呢?可是这种带着怜悯的“可惜”,对她来说,是避之不及之物。

      她的那一双眼睛,此时已经完全和她唱曲子时那种百经训练的感觉不一样了,她默默地看了一眼阮金天带来的那个冷着脸的男人,又缓缓看了一眼阮金天,轻声道:

      “时候不早了,那,临月就告退了。”

      得到阮金天点头,临月抱着琵琶起身,行礼转身离去,还不忘轻轻合上门。站在门外,她的目光终于忍不住闪烁了一瞬。

      ——在她的刻意试探下,这黑衣男人竟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 。。。

      “大哥,别生我的气呀。”

      屋内,阮金天抱着唐断的左手手臂,摇了摇。

      唐断被他贴着的那只手上的青筋鼓了又消消了又鼓,终于问道:

      “为何?”

      为什么带他来这?

      “为何?——大哥既然来了江南,岂不得见识见识这里的风光么?”

      阮金天面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眯起眼睛道:

      “不知大哥可曾听过江南四大美人?”

      大哥,大哥简直想把他的嘴缝起来。唐断默默地忍耐着,直到听见这小混蛋大大咧咧地说道:

      “大哥若是看上谁了,记得和小弟我说一声,我一定去。。。”

      话没说完,唐断暴起,把他按在了坐榻上。

      在他身下,阮金天那一向游刃有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讶的神色,近乎无措。

      唐断一见他的神色,就和触了火一样把按在他脖子上的手撤了回去,只默默站在面前,神色阴郁。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良久,唐断沙哑着声音问。

      阮金天一直沉默,听到他的话,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难道大哥要对我“负责”?”

      你恍然大悟什么啊!

      唐断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涨了起来,握着自己的拳头,盯着他,想着若是他再说些什么“不必如此”的鬼话,自己该怎么回应。

      还好,阮金天没有说那种话,他只是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一阵,然后坦然承认道:

      “是我想错了。”

      他自顾自点头,拿扇子敲了敲手心,连唐断都感到了一丝莫名不安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一双眼睛忽然抬起来,看着唐端,了然展露出一个春花一样的笑容:

      “大哥是当真恋慕我啊。”

      唐断眼神一凝,终于问:

      “那,你?”

      “我也是啊。”

      面对他的回答,唐断却毫无欢喜,他面色冷漠,眼神越发寂然,嘴角紧紧地抿着。

      “好。”

      他口中却这么回答道,声音很轻,也很郑重。

      他接着平静地、好像毫无芥蒂地问:

      “但是你却也恋慕那些女子们,是吗?”

      阮金天被他逼得无路可走,只好苦笑: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阮金天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他信服,也许这个混蛋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想了想,他只好说:

      “嗯。。。我没有和她们过夜?”

      这简直是只有混蛋才能说出来的又低俗又无赖的话——他要怎么证明呢?去问那些姑娘?

      唐断看他一眼,不知道有没有信,却坐了下来,坐在他的边上。

      阮金天却没有他果断,这个游戏人间的风流子忽然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一点:

      “所以大哥那天早上才要走么?”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小人”面对“君子”那样的愧疚表情,拉着唐断的衣袖,低声道:

      “好,我明白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他的语气,像极了被抓到红杏出墙的女子,自然,也只是唐断的联想。

      他也照旧只有一个“好”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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