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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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芥川先前包饺子的时候，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
两人从江喃的卧室里出来，沈雯倩正拿着韩芥川的手机。
“芥川啊，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我的手机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沈雯倩问。
韩芥川颔首：“您用吧。”
沈雯倩按了一下开机按钮，又问：“你锁屏密码是多少啊？”
“0514。”韩芥川回答时并未多想。
沈雯倩把数字输入进去，疑惑地嘀咕道：“这串数字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谁的生日？”
韩芥川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把锁屏密码换成了江喃生日的这一茬。
他面不改色地岔开话题：“您拨通电话了吗？我帮您一起找。”
“哦，对，”沈雯倩拨通自己的号码，“芥川你在客厅帮我听听，我去卧室看看。”
韩芥川应了一声，密码的事就这么被蒙混了过去。
江喃没什么胃口，寥寥几个饺子垫了垫肚子，便把筷子放下了。
沈雯倩看着她，皱了皱眉：“就吃这么点儿？吃得饱吗？”
“早上吃了点东西，还不太饿。”江喃胡乱找了个借口。
“嫂子，一会儿吃完饭，可能还得麻烦喃喃跟我出去一趟，确认一些东西。”韩芥川说。
江喃知道，他这是又在找借口，帮她向沈雯倩请假了。
“到底是什么项目啊，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忙？”沈雯倩嘀咕一句，倒也没说不行。
前往韩芥川公寓的路上，江喃坐在后排。
一车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连收音机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凝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韩芥川开门的那一刻。
“喵呜。”
一声轻轻的猫叫，落在江喃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乐乐蹲坐在玄关处，尾巴从一侧甩到另一侧。见到两人进屋，马上站了起来。
它先是走到韩芥川旁边，翕动鼻尖，嗅了嗅他的裤脚。
而后，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来到江喃腿边。
它一边叫着，一边扭动身体，蹭过江喃的小腿，十分粘人。
韩芥川与江喃对视一眼，后者没费什么心思便读懂了他的表情。
他在说：“看，这并不是借口，乐乐真的很想你。”
江喃蹲下来，伸手挠了挠乐乐的脖子。乐乐配合地仰起头，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舒适的呼噜声。
他没有打扰一人一猫的互动，而是走向客厅的角落。
角落里多出了一个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宠物用品。
韩芥川从架子上拿下一盒罐头，拉开拉环，发出“啵”地一声。
乐乐立刻竖起了耳朵，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呜”声，转身朝韩芥川跑了过去。
“乐乐！”江喃呼唤两声，奈何橘猫去意已决，任凭她怎么喊，连胡须都不颤一下。
“看来在它心里，还是罐头更重要一些。”江喃叹了一声。
韩芥川把罐头倒进不锈钢碗，抬眸看她一眼。
“对乐乐来说，或许是这样的。”
江喃撇了撇嘴。
她本就有些失落，结果韩芥川还要补刀。
然而下一秒，便听他又补上一句：
“但于我而言并非如此。”
“江喃，你是否安好、是否快乐，比其他任何事都更重要。”
韩芥川的语气很认真。
江喃垂下眼睫。
这不公平。
韩芥川每多说一句话，她心里的那柄天平，就要往他的方向多倾斜一点点。
她干脆开门见山地问：“小叔，你要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芥川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空罐子放下，起身去往书房。
江喃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书房拉着纱帘，光线比客厅黯淡一些。
他扶着门，等她进来以后，将屋门关严，隔绝所有可能的干扰。
而后，才从书柜的最顶层抽出一本笔记本。
他把本子递到江喃手中。
本子的封面是软皮革的材质，用皮绳绕了两圈，打成一个精致的绳结，还挂着一只复古风格的金属挂扣。
她捏了捏本子，手感有些软，是很有厚度的感觉。
“这是……”
江喃对这个本子并无印象。
韩芥川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手势示意：“打开看看。”
手指捏住较短的一端，轻轻一拽，绳结便打开了。
本子内部是活页的，靠中间的金属圈固定每个页面。
这些页面，并不是正常的活页纸。
而是一块块被撕碎的纸片，拼凑出完整的页面，用胶条整面粘好，形成一层保护壳，再在壳上手工打孔，穿进金属圈里。
粘贴的工作应该是很久以前完成的，纸张还保持着原始的颜色，并未随着时间氧化变黄。
一道道坑坑坎坎的横线之间，是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稚嫩字迹。
刚刚翻开第一页，江喃整个人好像石化一样，顿时定在了原地。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页面的边缘，飞快翻过几页，每页都是相同的状况，只是碎片的大小形状不一样而已。
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江喃只能听见自己越发沉重的呼吸。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原创剧本。”
“但它不是被扔掉了吗？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胸口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她大口呼吸，竭尽全力地汲取着氧气。
“在我回答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当初发生了什么？”韩芥川沉静地反问道。
当初……
思绪沿着时间的坐标一路逆行，回到小升初的那个暑假。
也就是自行车事件发生后不久。
除了和韩芥川的那次接触，那个暑假里，江喃也第一次萌生了想要成为影视编剧的念头。
她从书店里买了一本编剧技巧的工具书，按照书上的格式，尝试将自己脑海中的故事用纸笔记录下来。
落笔之前，江喃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沉迷。
她面对的是一张空白的横格纸，看见的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精彩绝伦的画面。
书写的速度完全跟不上画面的变化，她进入了一种近乎于废寝忘食的状态。
从早上七点起床，直到晚上十点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那篇故事之中。
短短一周时间，一百页的横线本，几乎都被她写满了。光是翻阅一遍，就让人非常有成就感。
但与之一同到来的后果就是，她还剩下将近一半的作业没写。
临近假期尾声，江淳和沈雯倩到老宅接她。
父母并没有提前和她打招呼，而是突然推开了房间的门。
江喃迅速扯来几张卷子，盖住了写剧本的本子，却还是没能瞒过父母的眼睛。
江淳粗鲁地把那几张卷子掀开，一把抢过她的剧本。
沈雯倩则检查起其他作业，焦虑重重地问：“喃喃，过几天就开学了，你怎么还差这么多作业都没写啊？”
不等她开口解释，父亲便冷哼一声：“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呗！一天到晚净搞这些没用的！”
“中学是最关键的阶段，现在不知道努力，以后有你哭的！”
说着，就要没收她的本子。
江喃焦急地站了起来：“那是我按照书上教的写的剧本……我长大以后想做影视编剧！”
沈雯倩听罢，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喃喃，你是不是受了你爷爷的影响？听我的，你爷爷那个行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里面潜规则那么多，你又那么单纯，根本应付不来。”
“女孩子还是要好好念书，考一所好大学，以后进一家大公司做白领——工作稳定，收入也高，这才是你的出路呀。”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妈说的对，这事儿没得谈。”江淳语气烦躁。
江喃抿了抿嘴，好声好气地和父亲商量：“爸，我马上就要写到结局了。您把本子给我，我写完以后就再也不写了，好好读书，可以吗？”
江淳面色一凛，扬起本子，作势要打她：“跟你说的你听不懂？不知道死心是不是？”
眼看着举起的手就要落下，江喃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一旁的沈雯倩赶紧伸手去拉：“哎！说话就说话，你别动手！”
江淳这才作罢，看着江喃躲闪的目光，仍觉得不解气。
“行，不死心是不是？我现在就让你死心。”
他说着，直接翻开到本子的内页。
江喃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别！”她冲过去，抱住江淳的腰，伸手去抢自己的本子。
江淳被她撞得踉跄两步，撞到了旁边的一个柜子，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
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怒火更盛：“我今天非得给你长长记性。”
“爸，你别撕我的本子，我不写就是了。”她的话音里已有哭腔。
她近乎与哀求地向父亲低头，奈何江淳无动于衷。
他把手举得很高很高，以她当时的身量，根本无法抢到。
纸张被他捏皱，发出细碎的呜咽。脆弱的结构终究承受不住江淳蛮横的力道，“嗤”地被撕成碎片。
她眼睁睁地看着零零碎碎的纸页自她头顶飘落，好像在屋子里下起了大雪。
沈雯倩已经把江喃的书包收拾好，背在了肩膀上。
她拉着江喃的胳膊，把她从江淳身边拽开，径直往房间外面走。
江喃挣扎着想要抽出手，沈雯倩却将她捏得更紧，甚至有些疼。
江喃回头看了看那散落一地的纸屑。
以及被扯掉内页的、空瘪的封皮。
一阵悲伤从心底升起，翻涌着将她淹没。
她不仅来不及给那个故事一个结尾。
甚至没有机会收整它的残骸。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一地的碎纸。
“自从那次以后，我就知道了，在梦想这件事上，向父母低头也是没有用的。”江喃嗓音微沉。
于是，她学会了隐藏，学会了坚持。
父母都以为她返回了正路，替她问好了合适的大学和专业。
然而她却在和父母一起填写过志愿的第二天，偷偷登录系统，把志愿改成了自己希望报考的学校。
好在，如今的她已经走在了自己希望的道路上。
曾经的那些往事，也不再能伤害到她。
韩芥川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当时我在楼上，听到楼下有声音，便下楼看了看。”
“看到地上有些纸片，就把它们收拾起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短短两句话就把拼凑纸片和粘贴整理的过程全部省去。
江喃却知道，江淳把纸片撕得很碎。
韩芥川在不清楚剧本内容的情况下，要把每一块碎片复归原位，整理成现在的样子，究竟要花费多少精力？
在那时候……
她甚至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江喃翻到本子的最后一页，页面刚刚用了一半。
一个随手点下的逗号，就这样在过去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成为了整个故事的结尾。
她的手指抚过被胶条粘过的页面，一时百感交集。
“江喃。”韩芥川的声音好像一条平静而深邃的河流，承载着一切无名的情绪。
“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不写原创剧本。”
“虽然你给了我答案，但我仍然觉得，应当与这件事情有关。”
他的目光扫过江喃手中的本子。
“原本想等到你明年生日……但既然你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更好，我想也是时候把它还给你了。”
一声“分开”，他说得那么冷静。
江喃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地，有些慌张地抬起眼睛，想要从他的表情看出一些他的想法。
可他却没在看她，而是自顾自地整理起书桌上杂物。
“感情上的事情强求不来。”
“但是，喃喃，我始终希望你好。”
喉咙处泛起一阵哽咽，江喃把本子放在一旁，从背后抱住了韩芥川。
如果她当初可以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做出自己希望的选择……
为什么现在不行？
父母、韩裕……他们怎么看待她，对她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她唯一在意的，只是韩芥川的想法而已。
“小叔。”她低低地喊。
“你那么好，我害怕自己会拖累你。万一公开以后，我爸妈都来找你的麻烦，融曜资本的名声也因此变得不好。”
“你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这么多……”
她说不下去，就着韩芥川的衣服蹭了蹭自己泛潮的眼睛。
韩芥川的僵硬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他转过身，双手环过她的后背。
“原来你在纠结这个？”
他的声线极尽柔和，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释然。
“？”江喃抓住他腰际的衣料。
“这还不够严重吗？”她反问道。
韩芥川把她抱到自己的书桌上，那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面向来只有文件和书籍，此时此刻，却多出了一个她。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脸颊。
“喃喃，我说过。”
“这些事情在我心里，都不及你重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