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做个勇敢的人》咩唧

4、雨伞

　　下了体育课也刚好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刚下课的学生陆陆续续往食堂赶，林皎皎端着餐盘打了饭菜，看见王涵和好几个女生坐在那边吃边聊，走了过去。

　　“是你拿的？”

　　王涵一看是她，脸拉下来了：“这年头还有人偷校服的吗？”

　　“我没说是校服，你怎么还自己承认了。”

　　王涵一噎，又抬头看她：“你这不有校服穿了么？有本事你搜我身啊。”说完就不理她，装着若无其事扭头和别人说话。

　　林皎皎没说话，端着餐盘走了。

　　吃完饭回了寝室，林皎皎正好看见许怀在洗她那件沾了牛奶的外套。她们有两套校服，许怀已经换上了自己另一件校服外套。看见她，林皎皎停下脚步说：“你不用洗我的，你校服我帮你洗吧。”

　　许怀：“不用。我帮你洗一下也没事。”

　　然后她还是没忍住问：“那…校服在哪找到的？”

　　许怀：“垃圾桶。”

　　林皎皎：“……”

　　她脸一黑。

　　许怀看到她脸色，好像明白了什么，多解释了几句：“这渍有点多，你当时没洗完，要是被人拿走，肯定不会放在自己那里，因为有点脏，所以可能是随手扔掉了。”她当时想到这一点，在离厕所不远的垃圾桶里一找，就被她找到了。

　　林皎皎看着她熟练又仔细地搓洗着校服的动作：“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然后她下意识地去想，像许怀这样的超级有钱人，以前是不是也被欺负过，经常遇到这种事啊？还挺让人难以置信的。

　　毕竟像她那样的有钱人，通常大家应该都会跟在她身后拍着马屁，而不是肆无忌惮地去欺负排挤她。

　　许怀不敢反抗吗？

　　……

　　晚上她们待在寝室里，江思思过来和她说：“王涵真的没有拿你校服，她是见到别人拿了你校服丢掉。”

　　林皎皎纳闷：“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她话音刚落，王涵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信不信随便你。反正你和许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变态，谈上了呢！”

　　林皎皎忽然用力的踹了一下桌子，逼视着她：“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她俩都被这巨响吓了一大跳，王涵的气势一下子弱了大半，眼看她眼睛一红又要哭了，江思思连忙把她推了出去。

　　从那之后，这事再也没有人提起。

　　唯一改变的，就是许怀开始经常给她看那本蓝色本子，告诉她解题思路和技巧。

　　林皎皎看一眼就把本子退回去：“滚，不需要。”

　　当她再次听到旁边写字的沙沙声停顿，响起，又停顿，像是一个人在犹豫着什么。断断续续很久，才再度连贯流畅了起来。然后她就看到推过来的本子，这次不仅有解题过程，还有答案。

　　林皎皎瞬间炸毛：“你不是都让别人自己写的吗。”

　　“我们是朋友。”

　　朋友？

　　咱俩啥时候变朋友了？

　　刚说完许怀就把本子收了回去，没再说话。

　　林皎皎又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校服。她这几天总是莫名在意她这校服，大概是之前穿上了闻到有一股独有的香味……

　　香味？

　　……

　　临近放假，她们有七天假，哪怕之后还要补课，但一想到一周不用上课还是觉得无比兴奋，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学校奔向自己家的方向。

　　只是那会儿下午还没放学，教室里也没个安静，窗外还下着雨。平时几个成绩好的同学也没法学习，当然除了许怀。

　　班主任还特地来和她说了声，让她假期一个人住在学校要小心之类，啰嗦了很多。

　　应该是不想回家。

　　有钱人通常家都很大吧，许怀有那么大的家不回啊……应该有自己的原因，家长太严之类的。

　　林皎皎和她一样，她也不想回家。

　　但她不想回还是得回。

　　她的新家，离开前还是有点陌生的味道，但她背着包回去后，突然发现多了很多她熟悉的味道——各种烟味酒味香水味……还有男人味，混合在一起的难闻味道。

　　她以前家里味道和这差不多，回到这破家也没感觉到什么温暖和安心。

　　“你怎么回来了？”她妈正抓着牌，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十分诧异。

　　林皎皎：“放假。”

　　问了一句，她妈就没再说话，注意力又被牌桌吸引了。林皎皎提着包上楼，她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刚好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她床上。

　　她大骂一声，跑下楼喊：“我房间怎么有人！”

　　她妈还挺理所当然的说：“你又不在家，让我男朋友睡一下怎么了？”

　　林皎皎气得发抖：“那是你男朋友！他要睡你怎么不抱着他睡！”

　　打牌的喧闹一下子消失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这母女两个愤怒地瞪着对方。

　　“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敢跟老娘这么说话的！”他妈气得起身大步朝她走去。

　　……

　　林皎皎走在街边，因为下雨，街上的行人寥落，她依旧没打伞，依旧把那件黑色卫衣的帽子拉了上来遮着脑袋，也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在街上不断徘徊，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干什么，只能静静地站在大桥栏杆边，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跳下去，结束这可笑的人生，但她却怎么也动不了。原本濛濛的细雨越下越大，她肩上和头上都湿了一片。

　　懒得动。

　　天地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还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有房屋。有小孩和父母的欢声笑语，也有小孩摔在地上，妈妈扶了起来关心的问她有没有事的声音。

　　等林皎皎反应过来，她已经看着那边发呆了很久。

　　她忽然想起了许怀。

　　许怀……为什么不想回家呢？

　　放假后的校园，在黑夜里静默着，雨声响起，更加让它变得无比的空旷。林皎皎看见南真附中几个字，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她全身被雨打湿，湿透的卫衣帽子盖在脑袋上。

　　她感觉自己被水淹没了。

　　门还开着，门卫室里也亮着灯，但是没人。林皎皎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她走到了教学楼下面，整栋楼都是漆黑的，前后还有树影晃动，吓人。穿过教学楼，后面就是宿舍楼，她一眼就看见那唯一一个还亮着灯的窗口。

　　这让她有点安心，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走过去。

　　楼下的宿管还没离开，坐在那看手机，见到她有些惊讶，问了句：“你没回家吗？”

　　“被赶出来了。”

　　说完她往楼上走，在地板上留下了溼润的脚印。

　　603的门关着，她敲了敲。

　　里面响起许怀的声音：“谁？”

　　林皎皎：“开门。”

　　突然“咔嚓”的一声，锁被扭转，门打开了。

　　林皎皎走进去，看见了桌上摆着很多张试卷和几本习题册。

　　“你不是回家了吗？”——林皎皎还以为她会这么问，但是她没有。

　　许怀只是问她：“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放假学校没热水，可以去楼下装点。”

　　把袋子和手机扔到床上的林皎皎往卫生间里走，头也不回地说：“我洗冷水就行。”

　　许怀能洗冷水，她当然也能。

　　然而，当冰冷的水淋在她身上，比她想象中的更冷，本就被雨水浸透的身躯，这下子直接从里到外都让她冷得发颤。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关门声，她没有在意，只是在哗哗的水声中，蹲在地上小声哭泣。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脚步声靠近，许怀在外面敲了敲门，“我给你装了点热水，你这样会感冒的。”

　　可能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林皎皎还是把那个热水壶提了进去。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毛巾擦着湿透了的头发。许怀已经坐回位置上安静地做着试卷，她坐到她对面。

　　安静了好一会儿，林皎皎才开口说：“我丑吗？”

　　许怀写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摇了摇头。

　　因为刚刚的那一眼，许怀这才看见她左脸上有红红的痕迹，应该是被人打了。

　　她们虽然是同桌，虽然住在同一个寝室，但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也不怎么会交谈说话，突然这样单独坐在一块，其实也真的没什么话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重重的砸在玻璃上。

　　林皎皎忽然站了起来，从床上拿起了那个抓了一路的袋子，放到许怀面前：“给你。”

　　许怀露出讶异的神色，拿过去看了看，里面是一把蓝色雨伞。

　　“怎么突然会…想给我这个？”

　　“每次下雨我看你都没伞，你应该喜欢蓝色的吧？我就把我那把给你带过来了。”她说完就爬到自己的上铺，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下面也很久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袋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怀轻声地说着：“谢谢你。”

　　听到这话，林皎皎的肩慢慢松了下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一直绷着肩。

　　真搞不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