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体91号》荒原莫白

34、第 34 章

　　他们在周围转悠了一会儿，到了十二点多左右，医院门口基本上没什么人，只有大大的十字架灯牌亮着。

　　要说夜晚的什么地方最恐怖，那昏暗的医院楼道必然榜上有名。

　　月光透过玻璃将树影投射在走廊和墙壁上，树叶随着风偶尔轻摇，脚步声时不时的响起，在冰冷的楼道里显得有些阴森。

　　厉翎然和九一来到男人的病房，从门上的透明板看过去，他的妻子这会不在，男人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厉翎然让九一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进去看看，九一睨着他，视线略过他的左臂，“你不怕再被咬一口？”

　　厉翎然当做没听到，无视他的话，开门进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男人在病床上打着鼾，看样子是睡着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厉翎然还是先给他注射一针麻醉剂，他专门调了剂量，确保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等了几秒麻醉剂发挥药效之后，厉翎然抽了一小管男人的血，正准备走，可余光忽然看到男人的脖子上。
　　那个被咬的伤口居然已经长好了！

　　不可能啊。

　　他走进仔细看了看。

　　他记得白天那会来病房的时候，男人的这个伤口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两具尸体身上的那么严重，但还是有明显的咬痕，可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小时，痕迹竟然快消失了。

　　这时，九一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厉翎然知道有人过来了，只能先出去。

　　回到家后，他立马开始研究男人的血液样本。

　　果然，报告显示血液成分里有属于人体的细胞，同时还有异种的组织。

　　厉翎然立马调出了男人的资料，发现这个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在今天的事发生之前还规规矩矩的在公司上班，所以他排除了异种伪装的可能，可检测报告又明明白白的显示了他的体内有异种成分，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想？一看就是同化。”

　　九一的声音忽然出现，厉翎然扭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窗外面，双手托着腮，正看着自己的电脑。

　　“站在外面干什么？”厉翎然拧眉，自己的房间虽然不是高层，但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多少也要在医院躺几天。

　　“怕什么，又摔不死。”九一翻身进来，一脸的无所谓。

　　厉翎然有点讨厌他这种对会受伤的可能性轻飘飘的态度，冷哼一声，“你最好疼的时候也别喊。”

　　九一充耳未闻，两步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厉翎然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此时穿着浴袍，领口的V领开的有些大，身上萦绕着好闻的沐浴露香。

　　九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屋内没有开灯，电脑屏幕蓝色的荧光映在厉翎然的半边脸上，光影明暗下将他的轮廓照的有些朦胧，视线下滑，流畅的脸部线条下是修长的脖颈。
　　九一忽然发现厉翎然的喉结很明显，他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就想抬手摸，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碰上了他的喉结。

　　厉翎然垂眸看着九一，他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痒，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你干什么？”

　　“嗯？”九一抬眸，视线从他的喉结对上他的眼睛。

　　平日里厉翎然看人的眼神大多都是具有压迫感的，可现在，九一发现他的眼神在夜晚的时候更深邃，就像是个无边的黑洞，盯着盯着就会不自觉被吸进去。

　　“不干嘛。”九一顺势搂住了厉翎然的脖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九一发现只要这样对厉翎然，他绝对会生气。

　　厉翎然生气九一就会痛快，所以他经常会做一些这样的小动作。

　　九一勾了勾唇，漂亮的脸庞上此时还带上了些娇怯，拉长了尾音说道：“这么怕我疼啊，厉教授。”

　　换作平时，九一这样的表现毫无疑问的就会换来厉翎然的一番训斥，可今天，厉翎然似乎也耐下了性子。

　　他安静的看了九一几秒，接着拉过他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破天荒的说：“怕啊。”

　　这下轮到九一不会了。

　　他眨了几下眼睛，这姓厉的今天吃错药了？

　　可认输自然不是他的个性，更何况九一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过火。

　　他干脆又站的近了些。

　　少年的鼻尖离厉翎然的胸膛只有几厘米的差距，说话也变得轻声细语，在厉翎然听来就像是故意在他耳边挠痒痒似的，活像个男妖精，“这么关心我？那你对我再好点呗～”
　　九一心里在想你要是识相的话以后就别再用那个破血引系统来指挥我，面上的笑意更浓，淡绿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春意。

　　厉翎然也有点奇怪，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可他现在感觉自己有些轻微的上头，明知道九一在胡来，可还是陪着他闹。

　　他鬼使神差的点点头，“行。”

　　——

　　房间的窗户大敞着，时不时有寒风吹进来，将室内仅剩的温热一并带走，厉翎然站在窗前，任由风肆意的吹，好像这样他的大脑就能够清醒一下。

　　凌晨的天空被星星点缀，站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转身，却不是去休息，而是在工作台又坐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起。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等他终于做好了之后，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厉翎然靠在椅背上，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捏了捏鼻梁，然后盯着电脑当中复杂的数据看了半晌，最后起身出门。

　　九一这会儿一定还没醒，厉翎然先敲了敲门，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之后，他拿钥匙开门。

　　九一的睡姿很安静，他侧躺着，被子只盖到手臂，露出了白皙的背部和肩膀，呼吸很轻，因为睡觉得关系嘴巴微微的张开，纤长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如果不是异种的话，九一的脸甚至可以称作为天使的脸庞。

　　厉翎然站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打开手环，调出九一脑中被星联嵌入的芯片，进行关闭操作。

　　九一暂时陷入了沉睡。

　　接着他将刚刚做好的数据导入到芯片当中，手上的手环亮了一下，上面多了一个显示按键。
　　完成之后，九一和他在血引系统的加持下，算是达到了真正的融为一体。

　　如果九一受了伤，他立马就会感受到，他受伤了也同理，除此之外双方还能感知对方的所处位置和心情，如果一方有危险，那另一个人马上就会知道。

　　厉翎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产生加强这个系统的念头。

　　也许是九一在商业街打斗时他不清楚状况的慌乱，或者是自己受伤时九一明明关心却嘴硬的斥责，又或者是这段时间的长期相处，他对九一的改观和莫名的信任。

　　总之，当九一今晚让自己对他好一点时，明知道他是在调笑，可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尤其是看到九一那双眼睛。

　　厉翎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生长，涨涨的。

　　也懒得多想，反正也算是一次新研究，厉翎然跟随自己的想法按下了确认键。

　　再次重启。

　　九一依旧睡的很沉，看样子没有被惊醒，又待了一会儿，厉翎然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但他没有发现，当房间门闭上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九一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

　　第二天一早，厉翎然做好了早饭，九一也刚好从房间里出来。

　　对于他第一次在十点前起床，厉翎然感到非常意外。

　　早餐是牛奶和三明治，但厉翎然发现九一不喜欢喝牛奶，于是就给他换成了草莓汁。

　　九一坐下后，安静的吃饭，等到快吃完的时候，他忽然问：“你昨晚又给我装了什么？”

　　系统在九一的体内，厉翎然对于他会知道这件事丝毫不意外，自己也不打算瞒他，“加了个功能。”

　　九一问：“什么功能？”

　　“共情装置，以后你……”说着他顿了一下，又改口，“以后我要是有危险，你会第一时间感觉到，然后来救我。”

　　按照平时的发展这个时候九一一定会骂厉翎然几句，可九一听完之后也没别的反应，只是撇了撇嘴角，“喔。”

　　说完后又是一阵无言。

　　不过厉翎然忽然想起昨晚九一说的什么同化，于是问他：“你昨天说的‘同化’是什么意思？”

　　九一咽下嘴里的东西说，“个别异种的一个功能，他们跟有攻击性的异种不同，这种异种主要是通过血液传播来散步毒性，达到同化的目的。。”

　　厉翎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的异种，他以前还真的没有见过，并且书上也没有记录。

　　“肯定没有。”九一肯定道：“这类异种本身就很弱，适者生存，以前异种泛滥的时候他们的存活率就不高，加上跟星联的战争，他们的死亡率也是最高的，你出生那会儿他们基本上都灭绝了，连我小时候都没见过几个。”

　　难怪，那他不知道也就说的通了，可明明他们已经灭绝了，为什么那个男人的体内会出现？

　　“你不是怀疑人被改造吗？那有人利用异种研究出这种功能也不奇怪。”

　　没想到九一知道他在查什么，厉翎然还惊了一下，“你知道？”

　　九一翻了个白眼，“提醒你一下厉教授，我的智商虽然没你高，但在星联资料中也排第二。”说完他又兴冲冲的说：“所以查出来是谁了吗？你们星联可真厉害啊，改造我就够反人类的了，没想到还真敢改造人啊，哈哈哈，有意思。”

　　厉翎然看着他，总感觉这家伙是不是偷听自己和利特教授的对话，“你怎么知道是星联干的？”

　　九一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除了星联，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技术和资金？银行吗？”

　　厉翎然：“……”

　　-

　　按照九一的话，那个男人确实没有撒谎。
　　他是被异种咬了，不过那个异种被研发出了“同化”系统，所以男人的体内也留入了异种的基因，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男人很有可能也会变异成为异种。

　　厉翎然赶紧给利特教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自己的发现，而利特这边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我把那个异种解剖之后就一直放在冷冻室内，可我那天进去拿实验材料，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被冻硬了，可头部居然一直是软的，尤其是那三根触手，甚至跟没有冷冻之前一模一样，我突然想到了恒温实验体，他们就算是放在零下也不会被冻坏。”

　　“恒温实验体？”厉翎然自然知道这个实验，是星联的一个高级实验操作，但全星联中研究恒温实验的人很多，光知道这一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知道有很多人研究这个，但是近一段时间利用恒温实验体的实验并不多，所以我打算一一走访一下这些教授，看看有没有发现。”

　　这件事的背后非比寻常，况且星联这么多人，要逐一排查的话非常困难。

　　“教授，我觉得这件事涉及了很多人，您千万要小心。”厉翎然虽然想让利特先别去，可他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的。

　　“放心，我有数。”

　　挂了电话后，厉翎然还是不放心，又给木游打了过去。

　　木游正趴在桌子上对着实验表打瞌睡，厉翎然的电话让他瞬间清醒，他吓得浑身一激灵，“喂、喂？厉教授？”

　　“嗯，是我。”

　　木游连忙擦了擦口水，第一次接到厉翎然的电话，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您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要我帮你查看九一的什么数据？”

　　“不是。”厉翎然沉声道：“木游，我没回去的这段时间，利特教授去哪里你都要跟着一起，有任何情况都要跟我及时联系，知道吗？”

　　木游忽然听见厉翎然这么严肃的交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紧张了起来，“哦哦，好的，您放心吧厉教授，我一定会照顾好利特教授的。”说着他还像表忠心一样，从前往后的叙述着利特教授是怎么怎么对他好。

　　“……我从小爷爷就不在，遇见利特教授我真的很高兴，在我心里，他早就超越了老师的存在，我是把他当亲爷爷的，您放心，我一定——”

　　“那拜托你了。”

　　木游话还没说话，厉翎然就挂了电话。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木游随意的抹了一把刚刚飙出来的眼泪，然后瞥见利特教授从实验室里出来，马上把手机塞到兜里，蹦蹦跳跳的过去，“教授您去哪里？我跟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