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决定一辈子暗恋后》怀民不起

1、第 1 章

　　今年的夏天热得人脑子发胀，实在难熬，余栎是疯了才跟胡飞扬在这旱了的露天游泳池里嗦老冰棍儿。

　　放暑假前胡飞扬挥着一沓游泳票在他脸前晃悠，口气贼大说：“你今年暑假的游泳票哥哥承包了。”

　　于是暑假的第三天，两人穿着背心大裤衩蹬着人字拖跑到泳池的时候，那发黄的池底子下还沾着几片去年秋天的落叶。

　　胡飞扬那一沓价值三百块的游泳票已经过期两年了。

　　余栎坐在池子边，晒着日光浴叼着冰棍，一冷一热人间极乐，也没白瞎他路上骑着小电驴带着壮实的胡飞扬在蒸腾的热风里奔驰了三十分钟。

　　“咱们下学期又要分宿舍了。”胡飞扬伸出舌头舔着滴下来的糖水。

　　“为什么？”余栎问他。

　　“宏志班要刷下来一批人到咱班啊。”

　　这是他们学校的传统，每个学年结束，宏志班，就是他们第一高级中学里所谓的快班，会刷掉一部分成绩跟不上的人到普通班，而他们班作为普通班的NO1，自然会把这批学生接过来一部分，运气好还能送进去几个。

　　反正没余栎的份儿，他的成绩稳稳在五到十名徘徊，曾经他刚考上这个高中的时候还奋发图强渴望考进宏志班来着，但是上了一年之后突然发现，那幢‘回’字的教学楼就好像个大号监狱，还是他们普通班这排‘工’字教学楼面朝太阳背靠操场来得舒服。

　　“那床铺打乱吗？”

　　余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可太喜欢他的床了，拥挤的寝室里正靠着窗户，他喜欢在窗户边吹风，他们寝室连个空调都没有，只有头顶两个吊扇，他在上铺，窗户边有风，头顶也有风，让夏天没有那么难熬，至于冬天四处漏风的问题，那没关系，余栎从小火力就大，他只怕热不怕冷。

　　“肯定啊，宿舍都重分了床铺怎么可能不乱。”胡飞扬把最后一口冰塞进嘴里，砸吧砸吧嘴。

　　余栎当下就决定，等到开学那天他一定要第一个去报道，不为发奋图强只为睡得舒爽。

　　余栎这个人，参加比赛，尽力就好，学习考试，别累着就好，但是睡觉，他必须得睡好，所以他说到做到，一个暑假过去，高二开学报道那天余栎起了个大早，拎着书包行李杀到学校。

　　没有人会这么热爱学习早上七点半就到校报道吧？老冯通知的报道时间是九点，余栎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他到教室门口看了一眼他们班今年分到的寝室号，撒腿就往寝室楼跑。

　　七楼，最顶楼，不过没关系，余栎本来就能跑，虽说他个子不高，但是他跑得快，他人生为数不多坚持到现在的乐趣就是跑步，有事没事跑两圈，啥都忘了，况且高一他们也是七楼，只不过这次从西边换到了东边而已。

　　他站在709门口，一把推开寝室门，正要张开双臂迎接他今年完美的床铺，结果屋里站着两个盯着他的人瞬间给他泼下盆冷水。

　　怎么就这么巧啊，一共就一个比他来的早的，人家还偏偏跟他看上了同一张床。

　　这个人余栎没见过，很明显就是宏志班下来的了。这人在旁边的下铺坐着，东西已经堆在余栎看中的那张床上，另一个中年女人还在对他们这么不算太破的宿舍指指点点。

　　“妈，有人来了，你回去吧。”那个人说。

　　余栎一直沉默的站着，看来他得另选床铺了，要不就退而求其次选那张床的下铺？可是吹不到风扇就很难受。

　　他又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男生，看这个身长，应该是能比他高一头，脸很白，虽然余栎觉得自己也挺白，但是放在一起就是长得还行和小白脸的区别。

　　他正看着那人突然站起来，他赶快把眼神挪开，那人说了几句总算把他妈送出去，然后又回来，余栎仰头比较一下，嗯，跟胡飞扬差不多，确实比他高了一头，不过没胡飞扬壮实，也不晓得他和胡飞扬联合起来能不能当次寝室恶霸欺负一下这个新来的把床抢回来。

　　当然也就偷着在脑子里想想，他没有那么暴力，看见有人吵架他都得拐个弯避开。

　　“你要哪张床？”

　　余栎还站在原地突然听到那人问他话。

　　“我？”余栎看了一圈，指指靠窗边的下铺，“那儿就行。”

　　“这个？”这人根本没听余栎说话，直接把自己的行李从上铺拿下来堆在下面，“我看你进门就盯上这儿了。”

　　余栎此时很想给他鞠个躬，他甚至都能想象这人日后会在他们班混的多么如鱼得水了，这张脸配上这个情商，乱杀。但是他还是矜持了一点，非常诚恳地对他说谢谢，顺便掏出包里的饮料分给他一瓶。

　　“这里靠着窗户挺舒服的，真让给我？”话是这么说但是一点没耽误余栎爬上床。

　　“我睡哪儿无所谓。”那人说。

　　“好人，”余栎回头问他，“你叫什么？”

　　“林怿瑶，”他拧开余栎给他的可乐，灌了半瓶，又说：“从宏志班下来的。”

　　余栎呵呵笑两声，有点尴尬，笑完只能回：“没事，你努努力下学期再考回去。”

　　林怿瑶就嗯了一声，没再继续他们尴尬的对话，把可乐放在床板上就出去了，余栎坐在床上松了口气。

　　现在还没到八点，寝室只有他一个人，他躺下看着头顶已经有些掉皮的天花板，脑子突然里开始想那个林怿瑶到底长什么样，他明明也看见脸了，但是就是记不清，他只知道长得很好，可能因为仰着头看人脑供血不足？

　　余栎还在想着林怿瑶那张脸，他打小就喜欢欣赏美丽的东西，说白了就是颜狗，他妈长得很漂亮，他爸就很普通，不过他妈只有一米五几，他爸有一米八几，生下余栎高中上了一年才勉强蹭上一米七，但是那张脸却随他妈了，这让余栎有些欣慰。

　　他还有个青梅竹马，在他们家属院里算是最出息的一个，考上那个传说中踏进去就是985预备役的市一中快班，是个清清冷冷的漂亮女生。

　　周元和余栎从四岁上家属院幼儿园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十几年，彼此之间竟然一点情愫都没产生，这还让他妈觉得挺奇怪的，在一个院儿里的小孩儿都早熟早恋的时候，他们两个天天挤在一块儿喜洋洋与灰太狼。

　　余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周元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念头，他觉得周元也一样。

　　他刚把这块儿想完寝室门就被‘咣当’推开，胡飞扬拎着行李挤进来，鬼子进村似的喊：“说好一起来呢？你他妈自己先跑了。”

　　“我起床就给你打电话了，你睡不醒还怨我？”余栎继续悠哉地躺着。

　　胡飞扬把行李扔到余栎旁边那张上铺上，又问余栎下铺是谁。

　　“林怿瑶，新来的，个儿挺高，长得挺好。”余栎说。

　　“脸比你还白？比我还瘦？”

　　“比你瘦的人多了去了，”余栎扭头看着他，“你见着他了？”

　　“刚有个人在楼梯口跟他妈吵架，看着像，以前没见过。”胡飞扬把鞋蹬了爬上床去。

　　余栎啧了一声，啧完又哽住了，别是因为跟他换床才导致人家母子俩吵架的。

　　“换个床而已，至于吗？”胡飞扬说。

　　“不至于吧。”余栎是这么觉得，说完继续躺着看墙皮。

　　那块儿墙皮掉的好像一条狗。

　　过了没多久他们宿舍里的人就已经来齐了，除了那个林怿瑶还有两个也是从宏志班下来的，一个带着眼镜叫任嘉瑞，在余栎另一边的上铺，另一个不怎么搭理他们，估计还没适应他们这种普通生的普通宿舍，就留下一句：“我早起晚睡，先给你们说一声。”

　　剩下的都是之前寝室的老熟人，他们寝室没啥优点，就是脾气好睡眠好，早上宿管阿姨锤他们寝室的门都得多锤几拳头，所以对于那个人的恶劣态度他们也都无所谓。

　　九点去教室报道，余栎打算坐在他上学期那个位置，靠后窗户那排的中间，不前不后有窗户，不过老冯肯定还会打乱再排。

　　他走过去，看看趴在他后面那桌上睡觉的林怿瑶，这人倒总能选到自己旁边，挺有缘分。

　　老冯很晚才来，黑着一张脸。老冯的脸基本没展开过，永远都是皱在一起，他也是从宏志班下来的，以前是个优秀数学教师，还是优秀班主任，后来身体不行扛不住强度才来的普通班，结果似乎更让他心里憔悴。

　　余栎看到老冯那双凌厉的眼一直往他这边看，他想缩起来，想想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

　　“坐直点。”后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余栎抖了一下，林怿瑶的手放在他背上，五个指尖轻轻挨着他的背，隔着短袖感觉有些痒。

　　林怿瑶还趴在桌上，余栎觉得他可能是不想让老冯看到？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换床铺的人情他还是打算还一下，就把背挺直挡住了林怿瑶，好在老冯看他几眼就看别人去了。

　　过了会儿他感觉后面桌子动了动，扭过头看到林怿瑶从桌子上爬起来，他看到老冯在顺着过道走过来，就小声多嘴一句：“你怕老冯？”

　　林怿瑶笑了一声：“我怕他干什么？”

　　“那你让我坐直干什么？”

　　“你弯腰顶到我桌子了。”这人说完又趴下去睡了。

　　余栎心想那还真是对不起了，他就多余自己在那儿脑补。

　　老冯转完一圈之后就开始调座位，他安排座位从来都是按自己喜好，拿了两张名单，坐在讲台上指点江山。

　　教室里有大把的人不愿意，高一也是如此，但是反抗无效，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把高一班里形成的小集体拆的零零散散，不管男女一视同仁。

　　不过余栎不搞什么小集体，他从小到大从来不会在任何一个班主任面前碍眼。

　　座位定下来之后余栎眼皮都在跳，他觉得他一定是什么地方惹到老冯了，他明明没有换位置，但是被从宏志班下来的人包围了。

　　胡飞扬搬走的时候安慰他：“老冯用心良苦，想让你跟着好学生一起飞黄腾达。”

　　余栎扯着嘴角苦笑，将来他要考上好大学了一定给老冯包个红包。

　　他往后看了一眼，林怿瑶这次坐起来了，也不困了，不知道盯着哪里在发呆，实在是缘分，靠着窗的这两列十几个座位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变，还是一前一后。

　　“同桌，我叫王灿。”

　　“我叫余栎。”他对同桌的女生笑笑，她也是宏志班下来的，据说好像按期末成绩算的话在他们班排第一。

　　“我叫林怿瑶。”

　　那人在后面突然接了一句，余栎看看王灿，又扭头看看林怿瑶，这次他记住那张脸长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