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匿》不入梦

2、离开

　　晚上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雨，暴雨把西出镇隔绝。
　　就在那条糟糕的路上，稳稳地行驶来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
　　马车周身像是有结界一般，隔绝着周围的雨水，前进一步雨水便退却一步。
　　在雨中模糊的视野里，只有那一抹清晰，缓缓地向西出镇移动。
　　西出镇现在只有一种雨声，家户全都寂静无声，没有声音没有灯光没有气息，整个镇子都陷入了沉睡。
　　马车轻飘飘地挪到神庙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主一仆，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双手捧着一个盒子，由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仆从低着头，僵硬地一步一步向前，看不清表情，几乎不像一个活人。
　　那个美貌的妇人，倒是活灵活现，脸上表情悲痛，时不时便有泪水落下，有的直接滴答一声落在台阶之上，灰色的石阶上滴落上透明的泪水却折射出暗红色。
　　神庙之中是不下雨的。
　　没有雨声更是安静的可怕。
　　两人踏入主殿。
　　那是一尊奇怪的神像。
　　其他的神像都是类人的。
　　但是这座神像像是一团雾气。
　　人供奉神，会把神想象为人的样子，或慈眉善目或凶神恶煞。
　　但是它却不同。
　　它没有实体的模样。像是描述不出，形容不好，一副古怪的模样。看起来并不神圣，而透露着怪异。
　　不过那个妇人却不惊讶。
　　她恭敬地跪下来，仆从也一并跪下。
　　妇人把那个精美地雕花盒子放在面前。用手轻轻拂过花纹，温柔而慈祥的样子。
　　人在殿中并没有感受到风，烛光却在跳动，不过殿中却并不昏暗，十分的明亮。
　　妇人抬头张望像是寻找什么，然后开口，“予期，按照约定，姨母来接你回家了。”语气温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只是语句最后显得颤抖，说完这一句又偷偷抹掉了眼中的泪水。平复了语气，才继续道，“本来应该是你母亲来接你的，只是你母亲，你母亲她.......”
　　那个妇人再也坚持不住，扑倒在木盒上哭得泣不成声。
　　它知道妇人说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不久前过世了。
　　而那个女人死去的孩子叫做予期，看样子是给予了很大期待的样子。
　　如今这个场面的形成，其实是有一些误会的。
　　那个女人死了孩子，有个人引导她，让她把她的孩子献祭给了它，而那个女人则以为他的孩子替代了这里本不存在的神，受人供奉，终有一天能够重新投胎成为人。
　　而它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它离开的机会。
　　它高高在上，俯瞰着那个妇人。
　　似是有一些不解，死亡究竟是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像它这样死不了的才值得痛苦吧，不过痛苦它也从未难受到，只能尽量去理解。
　　仆人在妇人身旁僵硬地安慰着，看起来并不走心的样子，不过悲痛了半天，妇人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缓缓打开木盒，它没有反抗地被吸入盒中。她把木盒盖好，又再次抚摸着木盒上面的纹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在仆人的搀扶之下离开了神庙。
　　他们趁着大雨与夜色离开，没有被这里的居民所发现。
　　而他们供奉的神也随之离开，在不久之后居民也必然会有所察觉。
　　它不想那么多，它只是想离开了。
　　离开西出镇不久，妇人就与一伙人接了头，为首的那个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恭喜夫人，迎回公子。”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妇人怀中的木盒，便知道，妇人此行是成功了。
　　妇人点头回礼，道，“多亏了大师的指点。妹妹承诺给大师的，待我回之后，双倍赠与大师。”
　　也确实多亏了这个道人，在妇人妹妹痛失孩子之后，这个道人便找上门，世人有言，还没出生就死去的孩子是不入轮回的，妹妹悲痛欲绝，她只怪自己无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想做什么违背天理之事让那孩子复活，她只希望她的孩子，那个本该到来的孩子，能够有机会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她听从了道人的建议，瞒着所有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西出镇，而在她离世之后，道人找到了她的姐姐。姐姐听到那孩子如今在西出镇，那个镇可是格外的偏僻，如今他母亲走了，她想该把他接回来，那个孩子，他本来不应该受苦的。
　　在回家的路上，妇人换上了豪华的马车。
　　无人看见。它坐在马车的顶部看着这外边的世界。
　　而出了西出镇，它就有了一个人的身份。
　　太阳升起来了。周围也开始便地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的人，没有求于他的人。
　　外边果然是不一样的。
　　终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