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13、第十三章

　　连青数离开了。
　　玻璃房安静得只能听到茶水烧开的咕噜声。
　　宁淮站到连青数刚刚所在的位置，学着她的模样抬头看雨过放晴的天空。
　　好像真的看到了更远的世界。

　　病房内。
　　连青数站在窗户边，同样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发了会呆，问齐珊珊：“你觉得宁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齐珊珊听到连青数没头没尾的问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连青数把视线转向她：“我刚刚遇到他了。”
　　“嗯？你真的找到那个私人花园了？”
　　“嗯，挺漂亮的。”
　　齐珊珊想了想说：“宁医生啊，初见觉得挺高冷的，毕竟长得好看的人都有这样的通病。但接触下来觉得，是个特别乐于助人且心眼好的人。这样想想，其实还有些反差萌呢。”
　　她左手拿着苹果，右手拿着橘子，一副仿佛没有吃午饭的样子：“这段时间宁医生帮了我不少忙，知道我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之后，还特别拜托护士们关照我，人真的很好。”
　　“我觉得也是。”连青数说。
　　“发生什么了刚才？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没有，就是突然想问。”
　　齐珊珊狐疑地眯眼。
　　连青数换了个姿势靠着墙，转移话题：“大昌呢？你不是说他回国了？”
　　“是啊，但你说今天卡伊来陪我，我就叫他不要过来了。”齐珊珊叹气道：“不过他过两天就又要走了。”
　　“你这个男朋友，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啊？”
　　“你别这样说嘛，大昌也是因为工作太忙了，他也想陪我的。”
　　连青数：“……”
　　“算了。”她叹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开心就好。后天我去办离职手续，办好之后又能来天天陪你了。”
　　“啊？”齐珊珊惊住：“你辞职了？这么突然？午饭之前你还在纠结啊。”
　　连青数耸肩。
　　她从玻璃房出来后，就给张律师发了辞职的申请消息。
　　没有回复任何其他内容，干脆利落地提了辞职。
　　心里舒服了很多。
　　“那你是决定去你师姐那家律所了？”
　　“嗯，刚才联系了一下，下下周入职。”她宽慰自己说：“也许小所有小所的好处吧，至少会自由包容些？”
　　“祝你这次顺利吧。”

　　祸不单行，同样失去工作的还有蒋梦。
　　她被辞退了。
　　因为领导失误签署了错误的合同，导致公司损失。但领导将过错推给了蒋梦，蒋梦百口莫辩。
　　她不需要承担任何赔偿责任，但是被辞退了。
　　蒋梦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冷眼傲气地从公司走出来，但才了上出租车便丢盔弃甲号啕大哭，给连青数打电话说：“数数，喝酒吗？”
　　连青数自然没有拒绝。
　　然后听她骂了领导一晚上。
　　“那个傻逼，还说什么不追究我的责任了，损失由公司一力承担。这他大爷的根本就是他的错好吗，关我屁事！本来就没有我的责任！”
　　“呜呜呜……我在公司干了三年了，没有良心啊。”
　　蒋梦哭到打嗝。
　　地上零星散落着空了的红酒瓶和啤酒瓶。
　　连青数静静将杯底一点红酒喝完，又开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倒进杯里，金色的液体冲刷着杯壁残留的红色，直到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一批人。
　　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来路与归程。
　　她举起酒杯，与蒋梦手中的玻璃啤酒瓶轻轻碰撞，叮当的响声此刻清脆得迷人：“干杯。”
　　世事艰难，他们无力扭转，不如醉生梦死于此刻。

　　蒋梦开始了投简历找工作的日子，与连青数如出一辙的烦躁。
　　蒋梦做营销出身，经手过不少案例，但大厂人员饱和，小一点的公司她遇到的尽是奇葩。
　　甚至还有面试只为骗她方案的。
　　不过蒋梦与连青数不同，她家里在当地有家小公司，就算蒋梦没有工作，家里也可以支撑她在北京生活。
　　所以蒋梦虽然烦躁但并不焦虑。
　　蒋梦抱着连青数的胳膊，与她一起看电视剧：“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开酒吧的姐妹吗？下个月她酒吧就装修好准备开业了，我打算去她那当驻唱歌手。”
　　连青数扭头看她：“全职？”
　　“嗐，看心情呗，反正你到时候去给我捧场啊！”
　　“行，让我欣赏一下您的Live。”

　　又被迫放假的连青数再度成为宁安医院的常客。
　　许医生也正式入职宁安医院，虽然他的办公室在楼下，但是自从上次他被连青数的一颗芥末巧克力迫害之后，反而M属性大爆发，迷上了抽盲盒式吃糖果，经常上楼来找她蹭各种糖吃。
　　同时，连青数也变成了他的饭搭子，每天跟他一起蹭医院中午的食堂。
　　起因是有一回许家瑜从食堂打饭出来，恰好被连青数遇到，她闻着好香，于是便在许家瑜的邀请下顺理成章地成了每天中午共同吃饭的饭友。
　　当然，是三人行，还有一个是宁淮。
　　刚来宁安医院的许家瑜特别粘着宁淮。工作之外的任何时间都在他身边打转，宁淮不堪其扰，但甩脱不掉他。
　　吃饭的时候，连青数给宁淮支招：“你可以多给他安排些工作，挤压他的闲暇时间。”
　　宁淮深以为然：“是个好主意。”
　　许家瑜大受震撼：“小连律师，你蹭我的饭卡吃饭，还这样对待我？”
　　连青数咯咯笑。
　　因为医院食堂的饭格外好吃，连青数撑得一直打嗝。只能吃医院营养餐的齐珊珊眼红加嫉妒，气哼哼地嘲笑她，宁淮给她拿了一盒健胃消食片，连青数尴尬收下。
　　齐珊珊看着她手里的药，笑得十分猖狂：“数数，你好丢人啊。”
　　连青数拿起枕头朝她扔过去。

　　自从上次宁淮和许家瑜在三个人打斗地主的时候突然进了病房，导致连青数窘态毕露之后，她像是完全放弃了自己脸面。
　　宁淮来查房时，她脸上贴着数张纸条，像幽灵一样去给宁淮开门，反倒吓了宁淮一跳。
　　他盯着她的脸，反应了一下才说：“怎么，又输了？”
　　连青数：“……”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默默闪开让他进门。
　　宁淮检查后说：“恢复得很好，明天可以按期出院了。”
　　齐珊珊出院的那天是个周五。
　　一晃八月都见了底。
　　草木依然郁郁葱葱，在热气腾腾的阳光下生机勃勃地舒展着枝叶。
　　树上有蝉声鸣叫，一长一短，此起彼伏。
　　按照月份来讲，夏天应该快要结束了，但是绿油油的植物和让人无法忽视的高温却让人觉得，这个夏天没有尽头一样。
　　但是人的缘分是有尽头的。
　　宁淮将他们送到楼下，详细嘱咐了术后修复的注意事项，目送他们上车。
　　不知道为什么，连青数感觉，虽然她和医院的这些人在一起吃过饭聊过天，甚至也会打闹和互相调侃，但只要车开出这医院的大门，她和他们便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连青数坐在车里目不转睛看着渐远的宁安医院。
　　齐珊珊用肩膀怼她：“想宁医生呢？舍不得他？”
　　“胡说八道什么呢？”连青数收回视线，回头白她一眼。
　　“你要是舍不得，我可以为了你再受点伤，咱再回去住一周。”
　　“呸呸呸，一天到晚能不能说点吉利话，这才刚出医院。”
　　“别装了。”齐珊珊一副看破她的模样：“你知不知道，每次宁医生来，你都忍不住偷瞄他，我可看得清楚。”
　　连青数刚想否认，就被齐珊珊抢话道：“而且你这个平时不怎么化妆的人，这几天来医院陪我，天天化妆，还说你没有其他心思？”她嫌弃地说：“总不能是化来给我看的吧，我喜欢男人的。”
　　梅开二度，连青数又送她一记白眼。
　　不过齐珊珊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因为宁淮才化妆的。
　　“宁医生毕竟是个帅哥好不好，在他面前不化妆我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配和他说话。”
　　“呸，鬼话连篇。”齐珊珊鄙视道。
　　车窗外景色变成千篇一律的商贸和街道，宁安医院被远远留在后面。
　　连青数闭眼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珊珊见她这模样，又说“不过依照我的经验，宁医生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
　　“怎么说？”她睁开眼看向她。
　　“你看他天天冷着一张脸，但其实特别好说话。而且，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尤其是女护士和女医生们，对他都很尊重。”齐珊珊顿了顿，回想了一下，又补充说：“而且，你有没有发现，除了那个梁医生，医院里几乎没有几个女生对他有啥明显的爱慕和追求。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连青数摆出“请赐教”的表情。
　　“说明他本性很好啊，但做人又十分有边界感，如果他能成为你老公，大概率不用怕他会出轨。”齐珊珊言之凿凿。
　　连青数连翻三个白眼，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