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34、第三十四章

　　饭后，詹冰延和宁瑰跟他俩告别，临走前宁瑰提醒道：“别忘了后天去弥阳山啊。”
　　“记得呢。”连青数挥挥手。
　　宁瑰关上车门才神神秘秘地对詹冰延说：“大头，你觉不觉得，我哥对数数有意思？”她回想吃饭时候的各种小细节，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在理：“我哥很少会这么关心别人，这个能吃那个不能吃，这个要多吃那个要少吃。”
　　没想到詹冰延乐呵呵地反问道：“你才发现吗？”
　　宁瑰惊道：“才？难道说你早就看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詹冰延不敢说是在他单枪匹马闯致梦酒吧那天，就觉得宁淮对连青数不一般。他糊弄着说：“就，半个来月之前吧，我们都是男人嘛。”
　　宁瑰啧啧称奇。
　　另一边，连青数不无怨念地道：“怎么你去结账了呀，说好了我请客的。”
　　她都已经承诺好的事情，被宁淮截和，怪丢人的。
　　“下次。”宁淮见她抿着唇一脸纠结，笑着道：“下次你请客。”
　　大概连连青数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抱怨的时候很像在撒娇。
　　连青数只得道：“行叭。”

　　拖着行李箱回到出租屋时，赵晓宇正趴在沙发上看小说。
　　她见到连青数回来，懒洋洋地打招呼：“数数，你终于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家要无聊死了。”
　　连青数累得只想就地躺下，还不忘调侃她：“你会无聊？郑实不陪你啊？”
　　赵晓宇作势将她靠着的抱枕扔过去。
　　等连青数洗漱完，换好睡衣坐到赵晓宇旁边抢她的零食，赵晓宇由着她抱过去薯片，问道：“那个宁淮，你到底啥想法？”
　　这话听着没头没尾的，连青数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晓宇拍掉手上的饼渣：“是这样啊，郑实他有个师弟，人挺不错的，想介绍给你，看你愿意不。”
　　连青数一愣，数着年份：“那我不得比他大五岁？”
　　“差不多吧。”赵晓宇心知她其实不在意年纪，于是道：“照片我看过了，长得不错。”
　　一下子把连青数拿捏住。
　　“见面！”她果断道。
　　赵晓宇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顿了顿问：“但你和宁淮……”
　　连青数沉默了片刻，这件事就不能掰开了细聊。
　　“我也不知道。”连青数说：“怎么说呢。”
　　“我是喜欢他，可也没有那么喜欢他。还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理智还能跑在感性前面。”
　　“为什么要拿得起放得下呢？你如果喜欢他，就去追啊。”赵晓宇不解。
　　“宁淮，是个很好的人，哪里都好。丢人一点说就是，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做朋友还可以，其余的、更进一步的关系的话，我觉得难度有些高。”连青数不得不承认：“好吧，我就是没有这个勇气去尝试，怕自取其辱，怕社会性死亡，怕自尊心崩塌。”
　　赵晓宇惊了，她甚至在沙发上坐直：“天啊你还是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数数吗？你很优秀，很厉害，你要是喜欢他就去试试！”
　　“我倒也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他，没有喜欢到可以鼓起这么澎湃的勇气。其实前些时候纠结了一段时间，后来觉得顺其自然挺好的，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不能自拔了，我也许会主动试一试的，但是感觉上，可能性比较低。”
　　连青数扶额：“举例，上次我见到的他的追求者，是他们医院的一个医生，相貌好，身材好，学历高，专业强，性格好，善解人意又不拘小节，真的是人设天花板了，这姑娘追了他好久。但宁淮一直拒绝人家。我和这个女生相比硬件实力、软件实力都差那么多，很难有这个信心啊。”
　　赵晓宇：“……”
　　她缓了缓说：“怎么办，我突然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
　　“是吧。”
　　“但还是想劝你试一试，感情这东西说不清的，不是用你说的这些硬件实力或者软件实力就可以衡量的。比如，上次我和你一起见到的那个姓詹的那孩子，他也一样长得不错，性格不错，家境应该也不错吧，但是我还是会更喜欢郑实啊。”
　　“……嗯，好像是这样的道理，但是，我还是没这个勇气。”连青数躺倒在沙发上：“我们还是换个难度低的，那个师弟什么时候有时间？”
　　赵晓宇叹气：“你要想好自己的心意，我现在问问那个弟弟的时间。”
　　“好啊。”连青数闷闷地笑。
　　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转眼到了周日，之前约好一起爬山的日子。
　　天有点阴，但头顶云层深沉而不厚重，再向远处望还能见到一点太阳光的微弱痕迹。
　　连青数站在窗边想：“是个适合爬山的好天气。”
　　不晒。
　　她挑挑拣拣了一对小巧不碍事的耳钉，梳上高马尾。等宁瑰发消息说他们快到了的时候，换上衣服下楼去等他们。
　　隔着一小段路的距离，宁淮看到连青数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们，她伸长了手臂摇啊摇地跟他们打招呼，马尾辫跟着一摆一摆的，活力四射好入校园的大学生，仿佛这几年的工作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被生活打磨的痕迹。
　　从某种角度讲，她的性格是真好。
　　连青数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套装，连运动鞋都是一双国产牌子的浅蓝色款，整个人像从蓝色染色剂里浸染过一样。只有手腕上的镯子和背包是纯黑色的。
　　宁淮打开门锁：“上车。”
　　连青数向前跑了两步，打开后座的门想跳上去，结果发现后座上已经坐了宁瑰和詹冰延。
　　宁瑰冲她笑了笑说：“数数你去前面坐。”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宁瑰和詹冰延互相使了个眼色。
　　她转而开副驾驶的门，对宁淮打招呼：“早啊。”
　　打过招呼后，她扣上安全带就开始闭眼休息。
　　宁淮问：“昨天没休息好？”
　　连青数眯着眼：“周末嘛，忍不住熬夜来着。”
　　其实这次算是酒吧的团建活动，去的人几乎都是酒吧的员工和家属，也差不多都是上次一起去烧烤的人。
　　连青数一路半梦不醒地到达山脚下停车场，已经有两拨人在等着他们了，还有几个人坐另外一辆车，还没有来。周哥看到他们，冲连青数招招手，她跑过去，然后周哥从包里拿出防晒喷雾对着她一阵狂喷，连青数仰头闭眼向后躲，脚却乖乖地站在原地任他喷。
　　时平没有来，只有齐语一个人来了，坐在树荫下和瑰梦酒吧一个器乐团队的人不知道聊起什么，手舞足蹈的，十分兴奋。
　　等人都到齐了，一行十几人刷门票进场，连青数亦步亦趋地跟着大部队，但她走路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面。
　　宁瑰抬头看了眼连层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头，突然有了打道回府的冲动：“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
　　此时连青数已经身先士卒往上爬，须臾就站在十几层台阶上向下望了：“你别感慨了，快点爬吧。”她挥舞着手臂画了个弧线：“你的寺庙在那个山头呢，你得爬上去之后再绕到那个山头呢。”
　　宁瑰：“……”
　　她拽住詹冰延：“大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詹冰延废话也不多说，拽着宁瑰胳膊就往上走：“你再磨叽就成最后一名了。”
　　齐语他们早就两步并作一步地跑上去，遥遥领先了。
　　连青数乐在其中，一步一个台阶，和旁边人有说有笑地就走在了前面。
　　等他们爬到差不多半山腰的位置的时候，天空见了几分晴朗，云雾散去，云层变得稀薄起来，映出淡淡的蓝色。
　　连青数从挎包里拿出水瓶灌了口水，伸了个懒腰，趴在石栏杆上等着后面的人慢慢往上爬，余光看到宁淮站在树荫下和其他人在聊天。
　　他一点也不像是爬过山的样子，往那一站身形挺拔如常，脸不红气不喘。
　　连青数虽然体力不错，爬得飞快，但也感觉到累，这会早就扒上栏杆不松手了。她掂了掂自己的包，觉得挂在身上有点沉，于是扔到了旁边石墩上，靠着栏杆弯着个背继续看风景。
　　宁瑰龟速一般爬上来，撑着栏杆有气无力地对连青数说：“数数啊，你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所以我也很好奇你这个体能为什么要提出爬山这个想法？虐自己吗？”
　　宁瑰悔不当初：“我也是太年轻不懂事。”
　　连青数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给你补充能量。”
　　“谢谢。”宁瑰放进嘴里，立刻扭曲了一张脸：“这是什么味道啊数数？”
　　“我也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味道？”
　　“怎么好像是苦瓜的味道。”
　　“那可能真的是。”连青数一脸无辜：“怪味巧克力，吃到什么口味都有可能。”
　　宁瑰一脸愤恨：“数数，我恨你。”
　　然后猛喝了好几口水。
　　连青数哈哈笑。
　　她转身打算继续往上走，抬手要背自己包的时候，一只手先她一步将包拎了起来。
　　连青数惊讶抬头。
　　宁淮已经把她的包背在了自己身上：“我给你背着吧。”
　　“哎？好。”连青数想了想没推辞。
　　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并排走在了一起。
　　“上车的时候困得不行，下了车精神倒是充足。”宁淮说。
　　“全靠在车上充电了。”
　　宁淮身高腿长，放慢了速度跟她并行，不过连青数走得快，两个人走在整支队伍的前面。
　　但不一会儿，后出发的几个人就超过了他们，尤其是齐语，一步三个台阶，可怕别人看不到他腿长。
　　跟他们同乐队的一个女生更是神奇，居然一路背着吉他爬上来，速度还能跟齐语保持一致，身体素质是真的好，让连青数叹为观止。
　　周哥在后面谆谆教导：“慢点你们这些熊孩子小心摔倒。”
　　连青数举着手机给齐语的背影拍了个小视频发给时平：“你弟。”
　　然后又转身给落在后面的周哥拍了张照片。周哥这会儿弯着腰，撑着腿，好不狼狈。她低头把照片发给了周哥，因为光顾着看手机，差点一脚踩空，连青数一个趔趄，宁淮伸手捞住她：“你看着点路。”
　　连青数不以为意，举着刚刚拍的周哥的照片给他看：“你看，周哥好狼狈。”
　　她这头刚说完，周哥就看到了手机消息，立刻炸了，仰头冲着连青数喊：“死丫头！你居然敢把我拍得这么丑！”
　　连青数伸着舌头：“略略略。”
　　她居高临下喊回去：“有本事你上来打我呀！”
　　“你给我等着！”
　　说完，周哥吸一口气，铆足力气竟然真的提了速度往上跑。
　　连青数“哎呀”一声，转身就继续往上蹦跶，顺便对宁淮说：“我先走一步哈。”
　　宁淮：“……”
　　目睹全过程的一个黑衣服小哥在宁淮身后感慨：“没想到连姐这么……有活力啊。”
　　上次去烧烤这个小哥也在，他跟宁淮不熟，仅限于知道对方是谁。
　　但此时此刻，宁淮却能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来他其实想说的是，连青数怎么这么幼稚。
　　宁淮无声叹息。
　　连青数一骑绝尘，竟然追上了齐语他们几个平均年龄也就二十岁的人。
　　等到宁淮再看到连青数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外套敞着怀，出了一身汗又累又热的样子。连青数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面前，去翻她的包，拿出水瓶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舒服呼出一口气。
　　“宁瑰他们呢？”
　　“后面。”宁淮说，拉着她走到树荫处：“我包里有话梅。”
　　“啊，我要吃。”
　　宁淮放下背包，找到话梅，撕开包装袋递给她，连青数就站在他旁边：“嘶，好酸。”
　　“我带了怪味巧克力，你要挑战一下吗？”
　　“不要。”宁淮拒绝。
　　连青数只当没听到，随手拿了一颗递到宁淮面前，他没有拒绝，品了品说：“好像是苹果味的，还不错。”
　　“那你这一次运气不错。”
　　不远处，上次和他们坐在同一辆回程车上的两个男生瞧着他俩，小声说：“淮哥不会是真的看上这妹子了吧。”
　　“说不准。”
　　“要说他们之间没点啥，我是不信的。”
　　“果然上次不该多嘴。”
　　宁瑰再爬上来的时候，连青数已经歇好了。
　　她对宁瑰说：“后面的路就好走了，一长段都是平地和坡地，你马上就能见到菩萨了。”
　　宁瑰要死不活：“我感觉我现在已经要见到菩萨了。”
　　詹冰延在旁边看着她：“我说我背你吧，你又不乐意。”
　　“山地啊，你万一没踩稳，滚下去那就是两条命。”
　　“行了别吵了，先歇会吧。”宁淮说。
　　宁瑰坐在詹冰延给她清理出来的石头上，一脸不能理解地再度问：“数数，你体力怎么能这么好？”
　　连青数笑了，话不留情地嘲笑：“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体力好，是你体力太差了。”
　　“……好过分。”
　　宁瑰抬头委屈地拉着宁淮的衣角说：“哥，你看数数她欺负我。”
　　宁淮揉揉她的头顶：“连青数说得也没错，你体力确实太差了。”
　　宁瑰：“……”
　　“哥，你变了。”
　　宁淮笑笑，不为所动。
　　连青数笑得更开心。
　　不过好在后面的路确实好走许多，众人没有费太多力气就到了弥阳寺，宁瑰和连青数都进去拜了拜。
　　其他人有的不信这些，只做参观，有的信一些，便跟着拜了拜。
　　宁淮问连青数求的什么，连青数说：“找工作的好运气。”
　　她在工作和找工作这件事上，实在是欠缺几分好运。
　　下山的路更好走，几乎没有楼梯，都是坡度较小的平地。花费了不到上山四分之一的时间，他们就又回到了山脚下。
　　宁瑰大手一挥：“走，我请大家吃饭。”
　　“谢谢瑰姐！”
　　“瑰姐威武！”
　　但宁淮一个没看住，宁瑰就喝酒喝上了头，晕头转向的，最后还是宁淮去结的账。
　　等到准备回程的时候，发生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额……我刚刚喝酒了，不能开车，你们还有谁会开车的，没有喝酒的吗？”其中一个来时开车的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片沉默下，连青数再次举起了手。
　　连青数：“……”
　　其他人：“……”
　　行吧。
　　她再次喜提司机一职。
　　这些人真的很难做到靠谱。
　　等到连青数终于回到家，觉得身体都快散架了，匆匆洗了个澡就往床上一摊，再也不想爬起来。
　　但是很开心。
　　赵晓宇敲了敲她敞开的门，连青数懒懒散散的抬眸。
　　“上次跟你说的郑实的师弟，周三去见见吗？”
　　连青数突然想到宁淮，顿了顿，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