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chapter86 ...

  •   5月中旬,暑气逼人。

      竹昱被遣调至帝都考察工作,商一连上下打量着她,一旁的林君一个劲儿的嘱咐把生活用品带好。

      “哎呀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一身德绒黑丝高定西装呢?”林君穿着拖鞋踢踏着小跑进书房,探出一个脑袋打断了商一连和竹昱的谈话,“你把那个带上!”

      商珏窝在沙发里,耷拉着眼皮看着母亲忙里忙外,无奈起身走过去一把捞住人脖子,朝里面俩人笑笑:“小昱姐姐,爸,你俩要不等会儿聊,我妈不收拾完是不会消停的。”

      竹昱向商一连点点头,转身跟着林君出去。

      “这次遣调的怎么这么突然?”林君一边叠着衣服,问,“市局里就你一个人吗?”

      “嗯,”竹昱把内衣装进袋子里,“省厅的领导带着我一起去,我作为此次我们局的代表。”

      竹昱腹部的枪上已经好的大半,自从去了一趟帝都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柏澄天天把她拉着“密谋”,也就合计着把她调到帝都二线工作,只要不在最危险的地方冲锋,商一连也不反对。

      “这件事,”竹昱压低眉眼看着柏澄,“有谁知道?”

      “你是市局里唯一一个知道的。”柏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八〇〇二行动并没有结束的这个消息,广宁和中央厅级以上的人才会能知道。”

      竹昱墨色的眼珠微微转动:“但是L不一定是上层。”

      柏澄一挑眉。

      “池田跟我说过,是‘局里有叛徒’。”竹昱皱眉沉声说,“或许是她察觉到了什么,而且……”

      “Shang应该不会是那种把卧底放在高层的,”她说,“只要是能够接触到公安部门内部,内网中能够查到大部分资料的人就够了,他没有必要冒太大的险。”

      “你有怀疑目标?”

      竹昱摇摇头:“不,我没有证据,不能排除任何人。”

      *

      帝都,城西市局。

      田昭把斜挎包一提,拍拍竹昱的肩膀:“走吧,回家,你池叔都在家里做好饭了。”

      “金三角那边,有消息了么?”车里,竹昱坐在驾驶位,跟着还是不太熟悉的导航,一面问。

      田昭看了她一眼,“有,”她的声音有些沉重,“但是消息不算好,而且……消息的到达也不算很好。”

      车子稳稳地停在房前,竹昱发白的指节狠狠的攥着方向盘,筋骨凸显,青筋暴起。田昭抚上她的手,“下车吧,”她温声说,“进屋里聊。”

      池厉锋把清蒸鲫鱼端上来,看着玄关里走进来的两人,招呼着坐过来吃饭:“你跟她说了关于金三角的消息了?”

      “还没呢。”田昭洗了手坐下,又把神色不宁的竹昱拉着坐在旁边,“孩子,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靖靖目前很安全。”

      闻言,微微颤抖的眼眸才平静了些。

      “是消息传达的时候,差点儿暴露。”池厉锋接话,“我们有一位线人,牺牲了。”

      竹昱皱眉:“那么消息……?”

      “运出来了,但是因为线人暴露,免不了一场恶战。”池厉锋回答,“毕竟线人是从田靖那里拿到的消息,虽然以自戕的形式没有供出‘鸢尾’,但是不代表她的处境良好。”

      竹昱咬着后槽牙,以免肌肉痉挛的打颤。

      “竹昱同志,”池厉锋沉声道,“现在不是你放任个人感情的时候,你应该以‘鸢尾’同志为傲,她带来了一条很重要的消息。”

      “关于新建联合园区的具体地点与Shang企图大规模生产我们在二十年前就发现的一种致瘾性极高的化合兴奋剂。”他声音缓而沉,“我们已向联合国医疗健康管理部门与安全理事会提交申请,以国际合法行动对金三角该危害国际社会安全行为进行合理打击活动。

      竹昱倏然抬眸,对上了那双沉静而蕴着丝丝悲痛忧愁的琥珀色眼眸。

      “等到批准条例下来后,”男人说,“我已向中央请示,我池厉锋,以八〇〇二行动负责人身份委任你,竹昱同志,带队参与八〇〇二行动最后围剿活动。”

      田昭一面吃着饭,把鱼背部没有刺的地方剔下来放在竹昱碗里,“你俩别光顾着说,吃饭也要紧。”

      竹昱有些食不下咽。

      “有心事,”她眉尖没有放松,“我总想能不能替她在后方做些什么……吃不下。”

      田昭和池厉锋对视,前者一笑,拍拍她的肩:“你有没有发现你俩相处的日子里,靖靖有一个特点。”

      “?”

      “她从来不会因为某件很严峻的大事而寝食难安。”田昭说,温柔而耐心,“或许她的睡眠因为卧底身份无可奈何的很浅,但是她在哪里都会吃的很香。”

      竹昱想到了之前她吃饭时塞得鼓囊囊的腮帮子,像只橘猫一样可爱,眉眼也不禁弯了弯。

      “所以我们这辈人都惊奇于她简直是一个天赋的卧底缉毒警,她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到心境,她也永远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田昭看着她,正色说:“这样的孩子对自己的那些‘评价’并不是子虚乌有,因为多年的黑暗卧底饶是正常人都会有心理问题,不限于她。但是我们很感谢。”

      “感谢她遇到了你。”

      “你教会了她爱人,和被爱。”田昭笑道,“你的感情和你的父母一样,热烈而深沉,”她眨眨眼,眼尾有些红,“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靖靖才能与这个世界的情感有所联系。”

      “靖靖作为我们的女儿,早年确实疏于管教,所以我们庆幸她的三观形成良好,是拜成长环境所赐。”池厉锋说,“但是作为她的父母,我们也能感受到一点。”

      “她确实与大部分普通人不同。”

      竹昱忽然想起之前池田靖跟自己的对话。

      “但是心理测试里显示完全没有问题,这让我们很......不安。”田昭说,“我能感受到她对待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的接收与表达是自然表露的困惑,但是她又能去学习,很好的融入社会。这一点更加表达在她不知道如何真正的表达爱意。”

      池田靖大咧,不拘一格,吊儿郎当,似乎与所有人都能容得来,但是论其根本,会发现没有谁是她放不下的。

      她习惯于把情感利益化。

      除了对待竹昱。

      “曾经我和她爸爸都是不同意你俩的,不单单是因为她身上背负的难以言说的责任,还有……对于你父母的愧疚。”田昭有些哽咽,“我们想着希望你能安稳的过完余生,也不希望你被牵扯进这个20多年的局里。”

      “不,”竹昱反手搭上田昭的手,“我不后悔。”

      “我爱她,就像她对我的感情一样。”竹昱笑道,眼底少见的露出的柔和与明朗,“那是她带给我29年来的光。”

      *

      时间倒退回几小时前,孟多,克挷园区。

      海的康一点都不着急,幸灾乐祸的乜了两眼一边的池田靖;后者倒是没什么神色挂在脸上,眼尾挑起一点平常的红。

      本不应该出现在队伍里的两个人此刻正站在屋内,一个死死的如同猎人一般盯着她,另一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压迫与死亡。

      “听说出事情了,”上井祇坐在沙发上,掸了掸不存在的灰,“你要汇报给我?”

      池田靖斜眼瞥了下海的康,女人曼妙的身姿凹凸有度,仰着下巴静静的等待她的回答。

      “嗯,”她双手插兜,“康嬢抓到了一个条子的线人。”

      上井祇微微侧头,莱D会意,招手叫人把那个缅甸男子拖上来。

      “随行的医生。”海的康走过去,从大腿外侧护带里抽出一把蝴蝶刀,轻巧的在昏迷的男人胳膊上划开一道小口,疼的人瞬间清醒,“这一路也就只有他能近Nguyen Aya的身。”

      海的康比莱D还忌惮池田靖,对于这个碍眼却不能除掉的眼中钉,她只能守着她露出破绽。池田靖倒也不紧张,冷眼看着地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男子。

      “发生什么了?”上井祇问这句话,眼睛一直盯着池田靖。

      “途中休息的时候,医生去给Nguyen Aya看伤口,我在河边抽烟。”海的康回答,“然后就抓到他往河里丢POS机。”

      上井祇:“POS机呢?”

      机子找到了,不过问题在于不知道是在混乱中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内卡被损坏了。男人修长分明的手指捏着卡机,抬眸直勾勾的盯着池田靖。

      琥珀色的眼眸清明而澄澈,亮的如同他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所以说,”上井祇缓缓开口,“里面的内容只有他,”男人把灰色的眼珠转向地上哆嗦的缅甸医生,“对么?”

      海的康斜眼盯着他:“说不定还有别人呢!”

      上井祇微微侧目,海的康也就吃瘪不说话了;他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池田靖,把那个毁坏的机子随手一撂,“有什么想说的吗,Nguyen Aya?”

      池田靖掏出烟点上,闻言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关我屁事,我能有什么想说的。”

      “Nguyen Aya!”海的康声音压着怒火,“他一个赤脚医生,这一路本身就是用来给你看身体的,除了你,他还跟谁熟?”

      池田靖大言不惭:“您啊。”

      海的康瞪着她,左边凹陷的眼眶显得惊悚。“阮阿娅——!”她咬牙低喝到,“怎么,黔驴技穷了,都敢往我身上推了?!”

      上井祇淡淡的看着两人辩解,灰色的瞳仁在二者之间平静的转移。

      “您让我实话实说,”池田靖叼着烟,语气轻浮傲慢,“我就是实话实说。这个缅甸医生可是您给我亲自挑选的,算上来还是您的人,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咬字阴阳怪气,海的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不由分说的腾然站起来,“咔哒”手枪上膛,枪口直直的指着池田靖眉心:“你他妈再说一遍?!”

      池田靖就这么对着枪口,左手夹烟,右手揣兜,吊儿郎当的站着,挑衅的朝枪口挑挑眉。

      “bién diěu cám。”

      上井祇在火药味重的即将炸开的瞬间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迫感十足。莱D收到消息后立马上前扣住池田靖的肩膀,把人拉了回去,又示意一旁的保镖把康大家的劝回去。

      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各执一词,”他清冽而深邃的声音响起,“合着这个线人上头是没有人了?”

      海的康被身后的保镖哄着坐了回去,莱D也半强迫的扣着池田靖,一时间场面有些僵局。上井祇十指交叉抵在鼻尖,灰色的眼眸看着池田靖:“Nguyen Aya。”

      “唔。”

      “陈村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男人语义不明,“尕垹村是当初康嬢欠你的人情,我想要把这个叛徒交给你处置——”

      “Sho Uei——!!”

      上井祇微微抬手打断了一旁海的康的不满吼叫,勾唇道:“怎么样?”

      池田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连桃花眼带着一起簇起弯弯的月牙。“您想从他身上知道什么?”她的语气欢快,带着一丝兴奋,“sěp。”

      上井祇看着她愈渐腥红的眼眸,笑了:“帮我套出他背后的那个条子吧,Em bé。”

      “wu dei ma。”

      这样的要求,海的康终于能忍下气来坐着了。池田靖走到早就醒了依旧装死的线人身边,叫两边拽着他的保镖松手,男人就跌趴在地上。

      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下一秒,线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说,你的上面接应的人是谁?”池田靖用缅语问道,脚掌下传来细微的骨头错位的声音,“说不说?”

      男人只是叫,却没有别的动向。

      池田靖放开了他的手,整个手掌的骨头被她碾碎了。

      她沉默的低头看着自己的线人,在长密的睫毛下掩着一双疼的滴血的眼眸。或许是自己的拷打不再继续,线人挣扎的抬眼看她,冲她挑衅的一笑。

      这一笑看着是自大妄为的笑,也是无声的告诉她放弃自己。

      保全大局。

      “呵。”池田靖勾起嘴角,轻快的语气里说着最狠毒的话,“你们两个过来,把他拉起来,对,把胳膊露出来。”

      她转过身,在所有人面前从内衣里掏出一个极小的晶体瓶,里面装着莫约1克的白色晶体粉末。

      海的康微眯着的眼睛立马瞪大了,语气都有些颤抖:“这是……?!”

      “熟悉吗?”池田靖拿起一旁的烧杯和玻璃棒,小心的把里面的晶体抖出几毫克,加葡萄糖水溶解,“我不知道时隔三年,这个配方是否奏效。”

      试剂被注入注射针管里,池田靖还贴心的掸了掸里面的气泡,“我一直在想找一个人试试最新的‘靖渊’的纯度,正不是愁着呢么,结果送上门了。”

      线人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抬起惊恐万分的眼睛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池田靖,后者嘴边带着笑,可眼底让他能看见的是无尽的痛心。

      他明白了些什么,慌张的神色没有褪去,可眼底无声的回应了她。

      这样的晶体曾经问世过两次,一次是20多年前,在上井祇的父亲一党当政毒枭黑市时,一个天才般的化学家留下来的馈赠,却在那场成功的卧底行动中陨灭。

      第二次是在三年前,池田靖用着天马行空般的发散思维创造性的复刻了这一馈赠,却也亲手毁在了她手上。

      第三次,便是现在。

      成品“靖渊”的致瘾性和成瘾性以及依赖性都强到可怕的程度,一旦沾上就是万劫不复。而更加可怖的是它致幻性不强,瘾君子只会清醒而彻底的沦为它的奴隶,绝望而无助。

      试剂注入线人的体内,时间分秒流逝,男人开始有了不应期。

      “唔……”细密的汗珠滑下脸庞,眼白布上充红的血丝,海的康目不转睛的瞪着他,抓住一旁神色怪异莱D:“成了!成了!”

      “给我——给我——”男人面部开始扭曲,手上的桎梏早已被卸下,却以无济于事,他被毒瘾所控,瘫在地上,“我、我想要——”

      池田靖攥了攥手里的瓶子,抽调嘴里的烟,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说,”她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你是受谁的指使?!”

      成功了吗?可是她的心好痛。

      三年前那种孤立无援到快要崩溃的情绪忽然又涌上心头。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眼底在看见池田靖的时候变得清明,急促的说,“我、我指认——”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莱D身上,微微一笑:“……成功了。”

      还不等莱D做什么辩解,没有了束缚的线人忽然抖擞精神的站起来,带着哆嗦的、冒着虚汗的身子,义无反顾的撞向旁边的墙上。

      “咚!”

      闷响砸进池田靖的耳膜,如同撞在墙上一样沉闷的声音,压得她内心喘不上气。

      死无对证,海的康翘着二郎腿,神色古怪的把目光放在了一脸震惊还来不及说什么的莱D脸上。

      “……”上井祇显然是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不过人死不能复生,他只是暗了暗神色,“那么现在,dén,解释一下吧。”

      莱D终于反应过来,瞪着眼看了看同样丝毫不掩饰震惊与可惜的池田靖,“不!”他大喝道,“Sho Uei,不是我!”

      上井祇看着他,平静而淡漠。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咬牙辩解,“我也没有能够接触到他的渠道——我为什么要帮Nguyen Aya?”

      上井祇抬手制止了他,转头看向海的康:“康嬢,您觉得呢?”

      海的康显然对刚刚的事情的态度还有所怨气,语气不佳的白了他一眼:“你清高,怎么,现在倒是想起你这没有跟着一块入土的康嬢了?”

      上井祇转转眼珠,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配着他那张祸国妖艳的脸,显得格外的有魅力。“康嬢,”他声音软了软,讨好的说,“看在‘靖渊’的份上。”

      “‘靖渊’也是我的功劳……”池田靖在旁边小声叨叨,又收获了上井祇的一记刀眼和海的康的怒火。
      上井祇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海的康叹了口气,转身向着自己保镖低声吩咐,后者出去后不消多时又进来,手里拿着托盘,放着两只针管。

      莱D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落在了托盘里的两只针剂上。

      池田靖的眉头微微一蹙:“什么意思?”

      海的康扬扬下巴,嘴角随着动作微微翘起:“就是你想的意思。”

      “一人一只,选一个吧。”上井祇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优雅而高贵,却带着残酷与冰冷,“谁先来,你们自己决定。”

      这句话听着很公平而不管世事,但是池田靖自己很明白自己和莱D之间谁轻谁重,她一笑,小小的梨涡显得乖巧,自觉地走上前,“两支是什么?”

      “一支是冰.毒,一支葡萄糖氨基酸胆固醇营养液,”海的康解释道,“选吧。”

      池田靖的脸色终于不再是那么无所谓的吊儿郎当,凝重和沉暗爬上她的脸。池田靖生长在一个刑警家庭,比谁都明白和清楚毒品的威力,这一管下去至少200cc的冰.毒,不至死,但是一辈子也就撂在这里了。

      她伸手,取了一管;莱D在她身后,神色同样不算好,拿走了剩下的一支。

      上井祇看着她:“来吧,Em bé。”

      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池田靖的身上。

      一秒,两秒,三秒……针管离着皮肤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堪堪停在了那里,没有人强迫她,就这么看着,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

      连同她一样。

      忽然间池田靖的手一拐,针管“哐”的一声被甩到地上,滚到了墙边。“对不起,”她长吁一口气,抬眼正视着上井祇,脸色平静无风,“老板,我做不到。”

      上井祇微微挑眉。

      “我从一开始就是跟着你做生意活着有口饭吃的,”她的指尖有些发麻,声音平静淡漠,却不容置喙,“所以我可没有跟你和莱D那样深的感情羁绊,Sho Uei。”

      海的康压低眉眼,下一秒就要开口致声,却被上井祇按住。后者没有多疑她,转而对着一旁的莱D:“那么你呢?”

      莱D的神色紧绷到了一种明显的不正常的程度,下颌肌肉狠狠的咬着,嘴角拉成一条平线,充大的鼻孔急促的深呼吸了两下,二话不说的把针头扎了进去。

      他过于紧张,以至于扎口处渗了血珠,生理性肌肉的紧绷排斥一度让试剂无法注入。

      “呼——”莱D在把那一管子试剂注入后,猛地抽出针管,手掌痉挛到竟不能握住空针管,哆嗦的像是真的吸了毒。

      池田靖双手环臂,抿着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噗——”凝重而诡谲的气氛被上井祇的憋笑声打断,他哈哈笑着站起来,走过去拍拍莱D的肩,“别紧张——你那是营养剂!”

      莱D煞白的脸色表达着本人依旧还没有从这惊心动魄的测试中缓过来。

      池田靖也没有吭声,倒是海的康瘪着嘴,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好了好了,看把你俩吓得。”他转身,似乎毫不在意池田靖临时反悔的举动,亲昵的抚上她白皙的颈,“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把它做出来了?”

      池田靖没动,任凭男人抚摸着自己脆弱的颈。“并不,”她回答,“刚刚不是试验了吗,这纯度还是不够,吸食者能控制神智。”

      上井祇倒是不在意,笑道:“进步很多了。”

      海的康乜了那三个人一眼,转头招招手,叫保镖把死掉的缅甸医生清理干净。“果然还是Nguyen Aya,”她的语气里充满讥讽,“我想不消多时咱们园区又能重现光彩了呢。”

      上井祇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托着池田靖的下巴,虎口扣着下颚处,像是把玩着自己心爱的物件。“行了,这一出搞得太累人,你们洗洗休息吧。”

      *

      入夜,黑暗吞噬的山林是恐惧的化身。

      房间内,海的康坐在欧式修饰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侧脸映在月光下,看着站在窗前的男人。

      “你就这么放过Nguyen Aya了?”

      男人优越的身姿轮廓被剪在窗前,手里夹着烟。“康嬢,”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的宠溺与好笑,“您怎么就对她这么耿耿于怀呢,好歹人家可是替你走了一遍火海的人——”

      “我还没怀疑是她告密毁了我的尕垹村呢!”海的康恶狠狠的说,“你没怀疑?”

      “不。”

      似乎预料到身后女人疑惑的神色,上井祇抽了口烟,缓缓地说:“L给到我的最新消息,尕垹村被捕招供的马仔是Aya来之前的。”

      海的康挑起一支眉。

      “还有一条消息——”他声音沉而厉,浸着寒意,“ta告诉我,条子那边的动响并不简单,或许三年前的那场爆炸,Aya敢赌,是因为她还有底气。”

      “或许,我身边还有一个条子。”

      海的康削着刀,在寂静中发出轻微而尖厉的悚然声。“所以尕垹村的视察,你早就打算让她去了?”

      上井祇轻笑:“一拍即合——康嬢,咱俩心有灵犀。”

      “你怀疑她是条子?”海的康把话题又转了回去,顿了顿补充,“不止她一个条子?”

      上井祇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关键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海的康说,“毕竟你一直是个很遵守游戏规则的人。”

      上井祇侧过脸,优越的骨相在晦暗间显得阴郁却狎旎。“不不不,只是今天的这两个结果都是我预料到的,甚至分毫不差。”

      海的康的两支眉毛都挑起来了。

      上井祇笑了,那张英俊鬼厉的客观的脸蒙上一层中世纪吸血贵族的不羁。“Aya不是那种会相信我的人,她的做法无可厚非。”

      海的康把刀收入鞘,又出鞘,月光折在刀刃上映出犀利的光。“那你会相信她?”女人声音轻却狠厉,带着警告意味,“还是说你对她有别的感情?”

      “康嬢——”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海的康拔高声音,用缅语说道。

      上井祇转过身正对着她,灰色的眼眸里晦暗不明。

      海的康平静的把那个眼神递了回去。

      “Aya是一个冷血残酷、自私利益的人,她和我是同类,”他顿了顿,“所以我对她于她对我,是一样的。”

      *
      池田靖躺在床上,大大咧咧的侧卧着,可床上的人却十分清醒。

      她的大脑急速复盘着一切,包括今天白天与线人短暂而可贵的单独交流时间。

      “POS机,”池田靖一边低头接过他手里的水,嘴部肌肉看上去连动都没有动,轻声泄出关键词,“园区定位,新毒品制作。”

      男人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中文出奇的流利:“你也保重。”

      “文件正在审批,很快就结束了。”他一边拿着敷料贴在她背上,低声用着广宁方言说,“家里都很好。”

      池田靖闻言,琥珀色沉寂的眼眸终于像是活过来一样动了动。

      “就是……”线人到之前接到柏厅的意思,有机会多告诉她竹昱没有什么大碍,“你的爱人,竹队,现在很好。”

      池田靖拧开瓶盖喝水,掩去了嘴角的那一点忍不住的笑意。

      其实她好不好,池田靖很清楚。毕竟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一个对待自己的感情如此珍重的人,她都知道这是“家”里安慰她的话,但是她依旧在舌根尝到一丝酸涩。

      线人察觉到她的失落:“很快就能回去了。”

      末了他又告诉了池田靖一个重要的消息:“‘玄鹭’健在,等待任务。”

      池田靖在那一瞬间,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奇与亮光,又快速的隐在了沉静后。

      三年前,自己还是“破阵计划”前半部局内时,“玄鹭”作为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同样身处地狱的卧底上司,暗中教导与帮扶了她很多次。

      一直到三年前的那场爆炸,池田靖一度以为ta已经死于非命,毕竟沉寂三年多无声,连池厉锋都以牺牲定义了ta。

      池田靖朝线人微微笑笑,直到几个小时前,她都以为这次能够跟这位同事一起回到祖国的故土上。

      其实三年前的八〇〇二行动中,安阑冰的死亡并不是唯一,为了这个局,缉毒警做出了很大的牺牲,那对当时初次亲身经历的池田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到渐渐麻木。

      包括这次,她已经痛到不痛了。

      有太多像这位“缅甸医生”一样的卧底缉毒警,没有身份,甚至连与他对接工作的池田靖都不知道他真实姓名。

      他有没有伴侣?有没有孩子?父母是否健在?家里是否还有兄弟姐妹?……曾经在青专营里有幸活着退休的卧底警们就跟他们说过,将来你们要面对的是麻木不仁的生离死别,无论是你们的战友,还是你们自己。

      池田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仰躺着盯着天花板。

      她明白,现在没有时间为死去的英烈哀悼,她要保证着自己活下去。

      大脑排除掉心脏处传来的钝痛,飞速思考着。

      首先是自己最新研制的“靖渊”,在这次实验中她本人也是提心吊胆,当然纯度不够,至少最后他恢复了理智能够去寻死。池田靖无声的从鼻间缓缓吐出一口沉气,那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时间。

      其次,是线人最后一句“遗言”。

      “成功了。”

      她默念着这句话,手指蜷曲攥住床单。结合线人的消息,她已经能大致断定“玄鹭”同志开始动作了。

      那么这句“成功了”不仅仅是原本POS机的消息的传递,还有他成功判断出“玄鹭”同志的身份?

      池田靖清明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得犀利而透亮,眉眼沉沉,静夜里只有有心人无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chapter86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