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50、梦还卷· 12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还挺好哄的。
　　宋雨涵时不时会把宋陌尘从夫子那里拎出来，随即便遛着人撒丫子地乱跑。

　　傀儡脑中的知识储备就够她用了，何况……要么怎么说宋之舟这家伙不管事儿呢？
　　宋陌尘这毛孩子天天都过得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啊？

　　就这么一小只，丢去跟野兽关一块儿，还美其名曰“锻炼随机应变的能力”。
　　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会觉得宋家这是想弄死这个孩子吧？

　　宋雨涵也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现在跟着毛孩子是一伙儿的，那种宋陌尘死了她必死无疑，她死了宋陌尘可能没一点事的关系。

　　很耳熟是吧？没错，就是主仆契也是这样的。
　　每每想起，宋雨涵都面色扭曲，md，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
　　她现在得去遛陌尘了。

　　说着，宋雨涵就要去夫子那里把人拎上。
　　“夫子夫子，陌尘在吗？”

　　授课的夫子一听到这话，浑身冒冷汗，但还是笑呵呵地开始打发宋雨涵：“二小姐，小公子不在，不如您去大公子那里看看。”

　　宋雨涵朝这目光躲闪的夫子眨了眨眼睛。
　　“哦。”
　　随即目不斜视地跑进训练场。

　　“二小姐，您别闹，小公子这年纪就该好好学习，你这样不是害小公子吗？”
　　夫子“苦口婆心”地劝诫着。

　　宋雨涵捡起地上一颗石子，在手里颠了两下，发耶儿得轰！
　　石子如利箭，击碎野兽的脑壳，而后陷入后边的墙上。
　　由内向外，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些许碎石落地轻响。

　　“那我教他，你一边待着去。”
　　眼看夫子又要劝，宋雨涵一句话堵了回去：“夫子若觉得我不配，那我们切磋一下？”

　　夫子一噎，心里暗叹倒霉。
　　只讷讷退开。

　　宋雨涵在场地看了几眼，随即一眼看到墙角的那一小团。
　　“宋陌尘，能站起来吗？”

　　那一小团似乎陷入了昏迷，身上满是血污，只剩微弱的呼吸，只在感觉到有人靠近时才有点反应。
　　这训练场空旷，其前身是斗兽场，地上早已干涸地血迹，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混杂气息，这些无不昭示着这不是一个正经的训练场地。

　　脑中搜索了一下治疗的术法，宋雨涵抬手照着捏诀，生疏中带着些认真。

　　一旁的夫子眼神一暗，这才像是第一次正视这宋家的“二小姐”。
　　族中明令禁止不许教这傀儡任何术法……

　　宋雨涵见治疗法术生效，便把这一小团拎了起来。
　　“宋陌尘，陪我玩。”

　　宋陌尘费力地抬起眼皮子，见到是宋雨涵，那硬撑着的精神直线下跌，一整个卸了力气。
　　终于可以休息了。

　　见这小毛孩儿在自己怀里蹭了蹭，宋雨涵忽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养。
　　“夫子，我家陌尘以后不来上课了。”

　　夫子听到这话，尚且沉浸在阴谋论中的思绪还没完全抽离，张口的那一瞬间，差点闪了舌头。
　　“二小姐，这不……”

　　“不是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下。”
　　宋雨涵诧异地看着这夫子，夫子那满是褶子的脸皱在一起，看着有些委屈。

　　宋雨涵差点上手打他。
　　辣眼睛。

　　没有管身后的夫子在想什么，反正这暗流涌动的宋家她是不想呆了，过两天她就收拾东西走，顺便把这个跟她小命挂钩的小孩儿也拐走。
　　至于宋之舟……似乎骗不过来。
　　可惜了，这人长得怪好看的。

　　大傍晚的，修仙世家也不流行吃早午晚饭，倒是宋陌尘这小孩儿一直投喂她。
　　宋雨涵把人放到一边，试图去找点吃的，可惜没有找到。

　　“……”
　　她又多了一个离开宋家的理由。

　　看着睡得香甜的宋陌尘，宋雨涵那蠢蠢欲动的心是按耐不住了。
　　她伸手推了推宋陌尘，宋陌尘没醒，甚至身子歪了一下，眼看他的脑袋想要与地面来个亲密的贴贴。
　　宋雨涵还是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白白的小团子，似乎有点瘦。
　　她摸着自己略带婴儿肥的脸，又摸了宋陌尘的脸颊。
　　“……”

　　手贱的宋雨涵想着摸都摸了，还不捏捏，于是……她成功把人吵醒了。
　　“陌尘，该吃饭了。”

　　宋陌尘眨了眨眼睛，眼中还带着点迷茫，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犹豫不决的的样子让宋雨涵那坚决的爪子一下拍散了。

　　看着宋陌尘被拍懵了，宋雨涵心虚收手，把手自然地背到身后。
　　刚想找个借口忽悠过去，没想到面前的小孩儿还能想到她的状况。
　　“抱歉，忘记喂你了。”

　　宋雨涵蹲着，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孩儿。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

　　最后，宋陌尘扒拉出储物戒指，翻出了各种点心。
　　宋雨涵吃得不亦乐乎，而宋陌尘也还有点没缓过神……就在宋雨涵已经开始炫第二盘点心时……
　　那恍然惊醒的表情出现在宋陌尘的小脸上，之后又是一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宋雨涵就看着这小孩儿的变脸下饭。

　　“你没事吧？”
　　这小孩儿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只问出来这一句话。

　　宋雨涵觉得吃得好饱。
　　随即又去扒拉宋陌尘的储物戒，里面的点心真不少……等等，为什么有这么多？

　　宋雨涵舔了舔手上的点心渣，一点也不浪费。
　　吃饱了就该犯困了，没想到什么的她索性放弃。
　　“有点撑算吗？”

　　宋陌尘被宋雨涵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吓得一愣。
　　“那些点心……有毒。”

　　像猫猫被踩到尾巴，宋雨涵有一瞬间地炸毛，然后又恢复原样了。
　　哦对了，她是傀儡，有毒管她什么事？

　　看着面前的小孩儿还挺关心她的，宋雨涵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了。

　　听完解释，宋陌尘松了一口气。
　　之后，又看这小孩儿心虚地看了她一眼。

　　“有事就说。”
　　宋雨涵缓缓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我之前给你的点心……掺着慢性毒药。”

　　宋雨涵：“……”虽然知道这一家子都没安好心，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害她有什么好处吗？
　　她悄悄查过，宋陌尘之前害怕她是因为，有人冒充傀儡陷害她。

　　但……误会说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该好点了吧？这些天她吃得点心……

　　被宋雨涵这样看着，宋陌尘下意识解释：“这几天的点心是没毒的。”

　　黄昏之下，两小只蹲在墙角，面面相觑着，试图从对方脸上发现点什么。
　　宋雨涵脸色复杂，她竟然听懂了。

　　这么说，以前的点心全是带毒的……这一刻，宋雨涵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亏她还觉得这孩子人不错。
　　宋陌尘试图分析宋雨涵在想什么，但分析失败，只低着头不说话。

　　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有一点点紧张。

　　良久，宋雨涵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
　　“还是不是好姐弟了？以后有这好事喊我！”

　　撞进宋雨涵那双杏眸中，其眼中带着的笑意似乎也感染了宋陌尘，宋陌尘扯了扯嘴角，可笑起来的模样却给宋雨涵毫不留情地嘲笑了。
　　“这是在干嘛？做鬼脸？”

　　说着，宋雨涵抬手做了一个鬼脸。
　　“走走走，陌尘，我们出去玩。”

　　手被握住，暖暖的，宋陌尘忽地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为什么？”

　　“我有这个资格。”
　　宋雨涵嘿嘿一笑。

　　“……”
　　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谁的心不带点黑，可宋雨涵……你是否想过，若是你没有这样的能力……

　　宋陌尘被拉着溜出了宋府，两小只在街上闲逛着。
　　修真界的长街亮堂，各色灯笼亮起，熙熙攘攘间，牛鬼蛇神混杂其中。

　　这处看看，那边瞧瞧，宋陌尘看着这像是土包子进城似的小姑娘，倒觉得有点好笑。
　　在宋陌尘眼中，宋雨涵平时就缺心眼，关键时刻更是没心眼儿……

　　感受到牵着自己的手被缓缓松开，宋陌尘伸了手，捏住宋雨涵衣袖的一角。
　　行人往来湍急，若是松手，会找回来吗？

　　“陌尘，以后不用去夫子那里了，我教你……算了，你过来我这儿自学吧。”

　　手腕处还隐隐作痛，那扑面而来的口臭，尖锐的獠牙近在眼前，那碎肉挂在其中，整个血盆大口宛若旋涡，像是要把人吞噬……
　　训练场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宋陌尘捏紧了手中的衣袖，手脚冰凉的同时，他想……若这也在宋雨涵的计划中，那她赢了。

　　“姐姐？”
　　宋陌尘心里忐忑，这声叫出口时更是哑了声音，只剩一个唇形。

　　“陌尘，那里有风车。”
　　宋雨涵反手拉着身旁的小孩儿过去看。

　　两小只蹲在摊前，摊主也只当是谁家的小孩儿感兴趣，任他们看。
　　宋陌尘以为她喜欢，刚想拿钱，就被宋雨涵拽去了另一个摊子。

　　依旧是只看看，宋雨涵不说话，宋陌尘也不提给她买。
　　也不知道这傀儡中的灵魂都经历过什么……

　　曾流浪过多久？又是如何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呢？

　　宋陌尘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自己也笑了。
　　当一个人想要了解另一个人的过往时，或许，就再难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她了。

　　他想，他输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