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很好》欧慢

14、14

　　因为复赛是在明天，李敬随下午倒是没项目，一个下午都只能在消毒水夹杂着汗味的医务室度过。

　　下午梁怀绫还有项目，不能在医务室待太久，只能跟李敬随说:“我下午还有比赛，你自己在医务室别乱走动。”

　　李敬随抿抿唇，眼神微弱地朝乔施音那边看，而乔施音似乎刻意地避开目光，所以两人根本就不能很好地开口说出那些话。

　　其实李敬随在热身中途想了很久，认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很重，太否定了。他不明白乔施音会怎么想，他只觉得自己当时被冲昏头，一昧的只想寻求答案。

　　乔施音看了医务室一圈，给李敬随拉上隔帘。

　　看着李敬随，内心紧张地手指捏住隔帘都快抓破。她避开李敬随的视线，掩盖似的整理好刚刚被她抓皱的隔帘，只贴切地说一句。

　　“好好休息。”

　　他们离开之后，方才还是被对乔施音的复杂情绪贯穿的李敬随，脸上多了几分不可察觉的担忧。
　　这份担忧，是属于自己。

　　在跑步时，突如其来的腿软，就连倒地时人体下意识防护的双手撑地，都没能力气抬起，只得下巴重重滑地。

　　那是一瞬间的，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最关键的一刻。

　　当时只剩下满身的无力感，只能想，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李敬随第一次对自己惶恐地低下头，双手涂抹药水的伤口在白净的床单上格外显眼。他不可置信盯着自己这双手，止不住发颤。

　　希望这一切只是错觉。

　　等到下午快放学，乔施音带着许洛宜过来。

　　许洛宜本以为自己儿子伤的不会很重，只是简简单单的擦伤，谁知等见到李敬随时，手不自觉捂嘴，满眼心疼。

　　许洛宜快步走过去，坐在李敬随的床边，动作轻柔地捧起李敬随的一只手。

　　“……还很疼吗？”

　　这是许洛宜酝酿好一会儿才说出口的话。

　　李敬随为了不让许洛宜过多的担心，挤出微笑说:“上药的时候疼，现在不疼。”

　　许洛宜叹了口气，把脸侧过一边强忍难受说:“安全第一，比赛第二，你是不是又傻傻往前冲了？”

　　李敬随反拉许洛宜的手，在她手背轻轻拍了拍，“被自己绊倒了。比赛嘛，难免的。”
　　“哎——你呀。”

　　许洛宜又深叹一口气:“还能下床吗？”

　　李敬随嬉皮笑脸的:“你要背我？”

　　“什么时候了？”许洛宜说着拧了下李敬随的肩头，接着说:“你就不能消停点！”

　　“好啦好啦！”李敬随哄着说:“我知道您担心我，不过您看我现在不依然能活蹦乱跳嘛？”

　　说着，李敬随下半句的声音则是渐渐隐下去:“至少现在还可以……”

　　当然，后面那半句话，许洛宜包括乔施音都没听清，但也并没怀疑。

　　许洛宜扶着李敬随下床，而乔施音就站在一边帮忙善后，捡好李敬随地药物已经随身物品。

　　李敬随瞥了眼乔施音，但却对许洛宜说:“你送乔施音回去吗？”
　　许洛宜回答:“一起。”

　　听到这个答案，李敬随眉眼微舒展开。他好像感觉，自己有机会解释冲动了。

　　乔施音将李敬随扶去后座，眼睛看向前面的副驾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李敬随的身边。

　　由于觉得较为尴尬，乔施音往门边坐了坐，假装被窗外风景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李敬随注意到乔施音的小动作，自己内心开始慌乱，双手来回搓也显得忙，又是撩发丝又是有一搭没一搭同许洛宜聊天的，惹得许洛宜恨不得现在就想把他扔下车。

　　因为是下班放学高峰期，路口的红绿灯比空闲时期变化得快，而这条回家的路也感觉漫长。

　　总想找个机会说话，却总能看见乔施音的眼神刻意避开。他也不想这样，于是率先打破尴尬。

　　“今、今天……梁怀绫比赛、怎么样？”

　　磕磕巴巴的，还算能听懂。

　　乔施音点点头，“还不错，有名次。”

　　“……那很棒。”
　　“对。”

　　话题又一次终止，就连只想专心开车的许洛宜都发觉两人今天气氛很不一样，但没说破:“阿音今天来阿姨家吃饭吗？”

　　乔施音摇摇头，“不用阿姨，我妈还在家。”

　　许洛宜有意瞥了眼后视镜里的李敬随一眼，说:“李敬随新学了菜，还说要炒给你们尝尝。”

　　“我哪……”

　　李敬随即刻反驳，但又被许洛宜的声音压回去:“他还说，你们来他才做。”说着挑了个眉，“是吧？李敬随。”

　　“哈、哈、哈！”李敬随笑的很干，“是啊……吧？”

　　乔施音自知林檀清不会答应，但还是应下道:“我到时候回去问问我妈。”
　　“好呀好呀。”

　　许洛宜的回答不像是自己回答，像是帮李敬随回答般。
　　从头到尾李敬随都没什么发言权，可许洛宜的举动很明显是在帮李敬随争取机会。她可从没见过李敬随这一面。

　　车行驶出城区的路段开始通畅，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许洛宜关掉空调打开了乔施音那边的窗户。

　　这时的风没那么燥热，乔施音探出半张脸，闭眼感受风迎面的轨迹，而李敬随看向乔施音，目不转视，身上的疼痛仿佛瞬间全无，只有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直到车快驶向乔施音的家，乔施音收回脑袋，他也急忙收回视线。

　　车停在乔施音的家门口，此时的林檀清正在门口浇花，见乔施音从小轿车下来有点诧异，但看见前驾驶位的人时便没有多问。

　　乔施音下了车，看见林檀清后下意识解释:“许阿姨送我回来的。”

　　下意识的解释，已经成为乔施音对林檀清在平常不过的事了，然而今天林檀清却一改常态，并未放下洒水壶，弯着腰背对乔施音说:“我知道。”

　　一句“我知道”，让乔施音暗自松口气。

　　下一秒，林檀清却放下洒水壶，走到许洛宜的车边，看着驾驶位的许洛宜说:“洛宜，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许洛宜比了个“OK”的手势，说:“那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带点菜过来。”

　　“好。”

　　等许洛宜驾车离开，林檀清还看向离开的方向，又拿起洒水壶问:“李敬随怎么了？”

　　乔施音见车走远，低下头回答:“摔了。”

　　“摔了？”林檀清不算吃惊，但还是继续问到:“怎么摔的？”
　　“跑步，跑太快了没注意。”

　　乔施音回答完林檀清的疑问便进了屋直奔卧室，回到卧室后如释重负倒在床上。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她看得出来，李敬随一直想找机会解释，只是她无法让李敬随解释。

　　想了半天，闷热的环境让乔施音分神，不得不起身打开电风扇，可按键按半天，电风扇依旧毫无反应，插座也没有丝毫问题。

　　在这种环境下呆久容易让人变得烦闷，正要开门下楼吹风，想起放在窗台的向日葵还没换水，于是又折返回去拿上花瓶。

　　可此时，楼下多了位熟悉的人，那人此刻似乎有感应似的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不过还好乔施音躲避的急，没被楼下的人发现。

　　乔施音背靠墙，双手抱着花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没一会儿，门被猛地拧了一下，还好锁了门没被打开。

　　然而，拧门把手的声音在这时颇为大声，吓得乔施音整个人一抖差点没拿稳花瓶。

　　“乔施音？”
　　林檀清边敲门边叫道。

　　“怎么了？”

　　就算乔施音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掩饰性地问一声。

　　“李敬随来了，来找你。”
　　好像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又敲了几声门补充:“你快下来，人家浑身伤还拄着拐杖来找你，别让别人觉得你脾气大。”

　　果然，李敬随还是忍不住。

　　乔施音单手扶住桌子边缘，向前走了几步，本想着把花瓶放下，但想了想认为空手下楼会觉得更加尴尬，便捧着花瓶下楼了。

　　沙发上正襟危坐着一个人，见乔施音下楼还要起身迎接。

　　乔施音走快了点步子，走到沙发边语气平淡:“你坐吧，别折腾。”

　　看见李敬随局促的样子，乔施音放下手中的花瓶，到厨房给李敬随拿杯子接了杯水，顺势坐到沙发另一边，盯着眼前黑屏的电视剧。

　　李敬随也紧张的毫不例外，两只手紧紧攥杯壁，又时不时喝两口水。

　　透过黑屏电视机上的影子，李敬随的视线也落在此。他喉结上下滚动，看见在厨房忙碌的林檀清转去后花园才主动开口。

　　“我今天说的那些话……不是那层面的意思。”

　　乔施音松了口，但只说出三个字:“我理解。”

　　李敬随继续说:“今天话说的太急，我本人也在那时着急了点。”

　　乔施音扭过头，看到李敬随低下头时，给他抽了张纸说:“擦擦汗。”
　　李敬随接过纸后，乔施音便又抱回花瓶说:“今天天气不太合适，我其实除了我妈，从没有人会在意我的生活，以至于我会下意识地联想到我妈，会下意识想她会要求我怎么样，而不是我真实的感受。”

　　“你都知道？”李敬随问。

　　乔施音捉摸不透，点头又摇头的，“今天想了想，不太妥。”

　　李敬随喝口水，看着乔施音说:“既然不是你的真实感受，那你可以试着反抗，驳斥掉不属于你需要的观点。”

　　乔施音没说话，等李敬随接下去说。

　　“身体是自己的，一昧的逃避，只会让你内心深处的守旧将其放大，成为不可多得张开平铺逃避的理由。”

　　“你永远都是你，相信一切的未知。”

　　话一出，乔施音抱花瓶的手一松，水洒落沙发。

　　见花瓶落地，李敬随不顾疼痛刚想去接，却听乔施音的声音从左耳传来。

　　“谢谢你，李敬随。”

　　李敬随抬头看过去，与乔施音双目相对。

　　乔施音弯唇一笑，又说了声:“是真心的。”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等李敬随离开后，乔施音失神般盯着手中的向日葵，内心久违平静。

　　.

　　在这个肆意张扬、风儿不燥的时代，在这个蝉鸣席卷的季节，在这个束缚我前半身的村镇。
　　……
　　我打开了我的心，让刻板被未知充斥，最后占据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