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盐》大叶鱼

14、九衡

　　师父说这个女孩命格重，将来不平之事可以交给她来做，容弦不信，他一见到小姑娘，就觉得这人可能给他带来巨大的灾难。在钟九衡十六岁之前，都是在一座院子里住着，没有人陪伴，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教她读书写字，甚至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仿佛透过绿色珠帘，十六岁的钟九衡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很痛苦吗，我可以帮你。”

　　容弦不屑，“你除了这句话，还会不会说别的。”

　　“我可以帮你消除痛苦。”钟九衡说着。

　　“算了。”容弦故意道，“修盐一带有妖邪祸害生灵，你帮我解决。”

　　没想到，珠帘另一边的小姑娘郑重点头，答应了。后来钟九衡离开照松，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秦时渊领回修盐，他本意并非如此，放钟九衡离开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想放她自由，哪知道一根筋的小姑娘愣是去修盐帮他。

　　想到此处，容弦又摇了摇头，喃喃道，“对不起啊。”

　　“陛下想起来了。”

　　秦时渊从后跨门而入，走到珠帘旁，伸手碰了碰，说道，“我们见面的时候，九衡不会说几句话，只会说帮我消除痛苦，后来她告诉我，这些话是对你说的，但你从来都不相信她。”

　　容弦愣住，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

　　“陛下别这么说。”秦时渊回忆道，“白色衣裙，绿色发簪，储物袋中取之不尽的食物衣裙，还有遇险时护身的法宝，她不爱说话，但出门在外，也不会遇到危险。”

　　“你还知道这些啊！”

　　容弦持续尴尬中，秦时渊怎么连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当初担心钟九衡一人在外受到威胁才会想方设法给她法宝，学宫一半法宝都给了她。

　　“容弦，我不是很懂你。”

　　秦时渊吹掉蜡烛，月色从门而入，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随后缓缓说，“不懂你为什么忌惮她，又为什么要保护她，更不懂她什么都不做你也要她死。”

　　容弦低下头，并不多言。

　　许久，秦时渊缓下语气，说道，“以前我很纠结这些，不过现在不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逼着你跟我一样。”

　　“秦公子。”容弦想说对不起，但这句话说出来无论对方接不接受，都有意图让别人收下因为自己导致的痛苦。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我清楚，他们会比我更理解你。”秦时渊感叹道，“容弦，之前成亲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和兄长的亲事就算了吧。”

　　容弦正纳闷他为何突然转变，对方说完径直走回去，站在原地的容弦想了许久，待落月将尽之时豁然开朗。

　　“这是替唐易把我给休了啊。”

　　想清楚后的容弦本来是开心的，但不知为何他躺在床上后心底忧虑起来。按照秦时渊的性格，是不会对一个无关的人关怀备至，更何况他醒来之后秦时渊随时随地在他身边照顾，但若秦时渊把他当成唐易的妻子来照顾的话，现在他被休了，秦时渊就没有理由再照顾他。

　　这样也行，他来照顾秦时渊更好，反正洗衣做踩扫地挣钱他都会。带着美好想象，容弦进入梦乡。从前发生的事情在梦中重演一遍，他分不清自己对秦时渊是什么感情，每次把人家抓到学宫之后又不知道干什么，搞得修盐这边以为他在威胁他们。

　　尤其是唐易，为了不让他三番两次关秦时渊，差点把他算计到死。

　　次日清晨，他照常吃着秦时渊准备的早食，心想着中午的饭菜得他来做，除了是想照顾喜悦之人意外，他更不想白吃白喝。

　　伴随逐渐热烈的阳光，巨大仙府中的容弦看起来跟蚂蚁一般，只见他在院子里绕来绕去，一开始慢悠悠的走着，后来神情不对，在院中飞奔。

　　他打开一扇一扇的门，都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安慰自己可能秦时渊出去买菜，但是平日秦时渊出门的时候都会告诉他，或者带他一起去，今日却……

　　到了午时，走了半天的容弦无奈回到屋中，房门打开，桌上摆满食物，不算精细，但都是他平日吃的。

　　“就知道没走，吓死我了。”

　　容弦一蹦一跳回到屋里，却看见一个陌生人摆放最后一盘食物，他忽然愣在原地，欣喜和失望交替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准备。

　　“容先生。”

　　那人介绍道，“我是睢漳的妖民，叫李朔，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

　　“你们君上呢？”

　　李朔恭敬回答：“君上今早就离开了。”

　　“今早就离开，为什么，他去哪儿。”

　　容弦声音逐字冷淡，李朔是妖，对这位仙帝本来就有些怕，此刻不敢说谎，老老实实道，“君上没说，只说让我照顾先生，他还说……”

　　话没说完，对上容弦漠然美丽的眸子，李朔低下头。

　　“他还说什么。”

　　“还说……先生与唐先生正式和离，他没有留在先生身边的理由，他如今举目无亲，可能不会回来了。”

　　“啪——”

　　容弦一掌垂在桌子上，菜盘子震动，险些将菜洒出来。

　　“不会回来，不会回来。”

　　原先只是失望，现在却担心秦时渊会不会想不开，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了解自己。容弦实在担忧，吩咐李朔，“送我回学宫，没问题吧。”

　　“君上还说不许君上去找他。”

　　李朔再害怕容弦，也不敢违背秦时渊的意思，遂大着胆子道，“恕小妖无礼，不能答应。”

　　容弦也没有为难他，修盐百姓同睢漳一样，听命于秦时渊，他不愿雇马车，也不问路，在晚间悄悄离开修盐。

　　他无修为，而秦时渊修为尚可，以他现在的模样，根本找不到人家，索性先回学宫，再做打算。

　　心中默念，但愿这期间秦时渊还愿意看看这人间，别那么急着离开。

　　重回九星学宫之时，各地仙府之主纷纷被喊过来，都道修盐之主秦时渊可能把他们的仙帝陛下得罪了，这事二十年前经常发生，所以他们便是行色匆匆，也都见怪不怪，甚至想都不用想，容弦下一步就吩咐他们去把秦时渊抓回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