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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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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庭出去谈生意了。
方一汶一家子向来热闹,带着宝贝儿子各种聚会,他只有晚上抽空脱身才能给庄寻璟去个电话。
“你那相好的这几天没来找你?”
“啧,挂了。”
“别别别,开个玩笑。”
“你们认识多久了,就把人往家里带。”方一汶回归正题。
“他看着可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好惹。”他跟着家里到处应酬,学得看人识人很有一套,虽然那天路衡表现得自卑安静,但总觉得藏着点什么。
“你也这么觉得?”庄寻璟揣摩着他之前的行为,仍有些顾忌。
“什么叫我也这么觉得?”方一汶表情复杂,“你安排我跟他坐同桌,他不会背地里报复我吧。”
庄寻璟沉默了下,按照成年后与他结婚的路衡的性格,还真说不好。
方一汶在电话那头:“喂喂!”
“我看着他呢。”
果然性格还是得从娃娃抓起,庄寻璟如是说。
两人有闲聊了会儿,方一汶还想套出点什么八卦,就被庄寻璟挂了电话。
庄寻璟洗澡出来就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庄庭提前回来了,从二楼走廊探头看下去,却是熟悉的破棉袄。
边扣扣子边往下走,阿姨解释道以为这位来过家里的眼熟客人是少爷约好的,庄寻璟看着还站在玄关的人没说什么。
倒是路衡先开口了。
“圆圆非要把她自己种的小草莓送给你当新年礼物。”路衡从纸袋子里小心捧出盆栽,上面结了小小的果。
因为缺少营养,跟她人一样,茎蔓瘦瘦弱弱的。
庄寻璟双手接过,两人的手指一触即分,路衡十指冰凉,口鼻喷出白色的雾气,庄寻璟引他进来坐。
自己去寻摸了个温暖的地方,将草莓摆好。
和庄庭那些名贵的盆栽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又穿这身?”看清对方的衣服,庄寻璟哭笑不得。
新年了总该穿点新衣服。
对方虽然衣服不多,但是总是干干净净的,棉服洗多了难免变薄不保暖了。
“明天大年初一,新衣服明天穿。”路衡说。
庄寻璟忽然想到上辈子,原本讨厌逛街的人,被路衡带得,时不时就要去商场逛逛,自己偶尔给他买了衣服,总得挂在衣柜里,偶尔就打开看看,等晚会或重大活动才会拿出来穿。
哪怕只是他顺手买的一件平平无奇的衬衫。
庄寻璟忽然觉得此情此景,适合来点啤酒。
噔噔噔跑去冰箱前,捧着五六罐啤酒回来,指尖冻得通红。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因为太过柔软没有支撑,两人难免坐得靠近。
全屋暖气开得足,路衡身上很快热乎起来,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件柔软的毛衣,只是有些起球了,尺寸也不大合适,看着很局促。
庄寻璟洗澡出来只穿着一件厚厚的珊瑚绒家居服,这会儿毛绒的触感贴着皮肤,竟觉得有些痒。
路衡替他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没打扰你吧。”
庄寻璟轻笑,下巴一挑:“家里总共就我和阿姨俩人,闲着也是闲着。”
抿了口啤酒,一直凉到心口。
路衡自己也开了一罐啤酒,和他碰杯:“新年快乐。”
庄寻璟也说:“新年快乐。”
上一次过年,两人刚刚开始长达半年的冷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比陌生人还不如。
直到路衡喝得烂醉如泥回来,差点强迫他那一次,两人彻底撕破脸。
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原本以为要一个人在书房写稿度过自己重生以来的18岁,现在也算有伴了,这年过得还不赖。
“谢谢。”路衡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庄寻璟明知故问,笑着说:“谢什么?”
“自从那天遇见你之后的所有,都谢谢。”
其实他想说的是:
谢谢你还愿意给18岁的路衡一个机会
庄寻璟故作轻松:“都是小事,不管是谁,我遇上了总要帮一帮的。”
说完看看路衡的眼神,并无波澜,仍像平时一言温和地垂着眼睑。
“毕竟是我得了你的帮助,不是别人。”
路衡表情管理很成功,实则因为庄寻璟故意说的莫须有的“别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那就多往正路上走,少沾些有的没的。”庄寻璟对他仍存在戒备。
路衡佯装无辜,反问道:“什么有的没的?”
“没什么,随便说说。”
“好。”路衡听不懂,但路衡乖巧。
两罐啤酒下肚,庄寻璟嗓子眼有些发苦。
*
以前路衡总不许他喝酒,可他偏偏是个别人不让干什么,就偏要干什么的性格,听到约束的话,只会变本加厉。
路衡一看他生气了就不敢做声。
那会儿他刚发家,风投行情也不好,路衡偶尔几次带他出去聚餐总是百般照顾自己,次数多了,便有了风言风语——
说他是在忌惮着庄老爷子的势力,才对爱人恭敬异常。
听得多了,庄寻璟也有些动摇。
毕竟两人从一开始相亲,就是打得明牌。
庄寻璟不想承认内心的动摇,也不想面对路衡,借口生气有段时间几乎天天泡在酒吧,知道自己酒量也不敢多喝,却每天带着一身酒气回家。
直到有一次在门口等代驾时被人纠缠,才知道那人每次都有他在后面跟着。
向来搞文学创作的小少爷面对常年出入这种场所的纨绔显然落了下风,手腕被拉扯,不堪入耳的话含混不清,伴着酒臭味,令人作呕。
紧接着便是拳拳到肉的打斗声,庄寻璟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因为有人把他护在身后。
后来还是因为酒瓶和玻璃碎片见了血,庄寻璟沉默着和路衡去了医院,因为庄寻璟喝了酒,出租车见他见了血的模样也不肯接,于是还是路衡悬着血迹干涸的左手单手开车到医院。
庄寻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路衡还是同从前一样没有一句责怪。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对不起对方,后来只在两人都在家时偶尔喝上点红酒。
那场斗殴闹得很大,对庄庭来说更是无异于打他的脸,让一个集团销声匿迹花了点时间,在此之后,收拾那几个丧家犬就容易多了。
一点小伤换来对方心疼,这笔不亏。
商人·路如是说。
*
18岁庄寻璟的酒量比30岁的还不如。
路衡面不改色地盯着对方,现在就像是大人不在家偷喝酒的小孩。
他当然知道对方酒量差得不行,自己在外面应酬烟酒都来,却一点酒精不想让对方碰。
可是现在的庄寻璟和他,除了一点经济上的联系,几乎毫无瓜葛,他害怕被对方看出皮囊下藏着的想法,可是又太久没有和眼前的人亲近了。太久没见过他晕晕乎乎黏糊着人的样子了。
现在的距离,刚刚好。
庄寻璟已经醉了,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你一定得好好参加高考。”
“以后绝对能成为传奇。”
“你别不信,我会预言,我说真的!”
“信信信。”毕竟不那么优秀,怎么娶到你。路衡想。
路衡怕他着凉,只能搀着人上楼。路过楼梯旁的客房时,庄寻璟大手一挥:“你的房间在那!”
很像从前自己被赶去睡客房的样子。
“好好好。”说什么都好。
庄寻璟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路衡不止一次嫌弃过自己现在的弱鸡身材,不过是扶着人上楼都气喘吁吁,之前明明能把人摁在墙上一晚上。
咳!
路衡一键删除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本想给他解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刚动了两颗扣子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穿,眼神粘在白净细腻的领口处移不开眼,路衡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没敢妄动。
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替人覆上一床被子,熄灯离开了。
借着动作和床上的人轻轻贴近,转瞬即逝。
缓了没一会儿,床上的人理智回笼,一下子坐起来,整个家里已经重归安静。
胸前的扣子被好好扣着,庄寻璟揉了揉脸,没发现什么端倪。
轻手轻脚下楼,将路衡还仍在沙发上的外套拿起来,往口袋里塞了一沓现金。
他本来想找个红包装装样子,但整个家里都没找到这玩意,也就作罢了。
一墙之隔的路衡也没休息好。
像是对酒精条件反射一般,总会在梦里见到那晚的庄寻璟和路衡。
梦境很短,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酩酊大醉的自己,因为挣扎两眼通红的庄寻璟,一片狼藉的卧室。
床头没有栏杆固定手铐,他就将人死死压在身下,对方秀气的嘴唇第一次止不住得谩骂。
直到去签署离婚协议的一天,痕迹也没有完全消退。
那天重归自由身的庄寻璟真的很漂亮,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微微来迟的庄寻璟被风吹乱头发,下巴尖埋在围巾里,对他丝毫不设防。
他们在一起时刚刚经过冬天,天气一天天暖起来;分开时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他有时会用醉酒来为自己开脱,但转念又会继续唾弃自己。
其实说真的,有没有做到最后路衡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
每每回忆起来,只有庄寻璟的冷笑,和连续几天空荡的房间。
也就是那天之后,他放弃了无畏的挣扎,同意了离婚。
对自己的混账很有自知之明的路衡希望,这段不长不短的婚姻,以后在庄寻璟的回忆里,能有哪怕一丝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