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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章 ...

  •   第七十章
      这天清早,倪齐安把自己那些瓶瓶罐罐,草皮树根之类的东西都收拢理齐以后,便坐下吃早饭,一边和妻子说着儿子的事。潇儒颟顸,做下这样丢脸面又伤害人的事情,但毕竟是父母,尽管心里生气,但终归是下意识的往好处上去作打算,想儿子一定会明白过来的,一定会好好待文丽的。因而倪齐安对她妻子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再过个半年,等潇儒进修一结束,哪怕就是租房子,也得把他俩的婚事给办了。等成了家有了孩子,那还不一心一意过?”
      她妻子十分赞同的说;“有道理,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出个什么变故来。家和万事兴呢,出了这事后,把我俩弄得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做事情都失了头绪。”接着又说:“国庆节就在眼前了,到时再好好地和儿子说说,这样宽厚体贴又勤快明理的姑娘儿,千万不能错了过去。”
      丈夫点点头表示应承,接着说道:“还有,我想趁节日里,我们一起去她家一趟,这事总归错在我家,你想,随便哪个女孩子,如碰上这事还不闹个死去活来的?可文丽这女孩子宁受委屈,也没说潇儒一个“不”字,真是难为她了。按说我家理应去上门道歉的,同时更要让潇儒去赔罪才是,要让他负起责任来,把这事了断清爽。以后两家做了亲家,如心存疙瘩就不好相处,对潇儒来说那就更尴尬了。”
      妻子说:“好的,是得这样才是,那我们就二号去,一号么潇佚的男朋友要来,这是早说下的日子。”
      “哎呀,这事我倒忘了!”丈夫拍着脑门子说。
      妻子说:“看你这记性,还指望你仔细考察考察那男孩子呢!千万别让女儿也碰上这种倒霉的事…”毕竟是自家的儿子,因而就打住不往下说去。
      丈夫笑着说:“这也难怪你要怕的,俗话说:“惩沸羹者吹冷齑。” 再有“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尽管是我们家“咬”的别人,可也一样的。你说让我考察,那不是为难我么,这人么…不经考验,哪里看得出好坏来的?不过你也大可不必吴牛喘月,仔细观察就是了。”刚说到这,就听有人敲门,一问方知是文丽妈妈。她妈妈这样急着赶来,那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夫妻俩的身子不由得一阵紧缩,那心一下“嘭嘭”的往上蹦。没有办法的,得赶紧开门迎客啊!这回来的还是两个人,一个是文丽妈妈,还有一个就是上次一起来的那个,只见文丽妈妈的脸色比之上一次又添出几分难看来。倪潇儒妈妈只能上前尴尬地客套几句。不等客套完,文丽妈妈便已按捺不住,大着嗓门,一口气把事情说了,说着说着便已涕泪交加,什么气话、恨话、伤心话全都掼了出来:“尽管放宽心去,我家不会“牛不喝水强按头的。”这样的人品,谁还稀罕,恐怕避都来不及!不过把我家文丽害成那样,我也绝不会饶过他的。”陈菊花一直陪在张姐的身边,只偶尔插上一句话来,因为对方和上次一样,压根儿就没有一句辩解的话。
      夫妻俩知是百理尽失,无言以对,她妈妈话虽粗却得理,两人只能小心赔着不是,一个劲地骂自家儿子。这里尽是出租房,屋贴着屋,门挨着门,这样大的响动,这样一番哭诉,那么多人张望,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增广贤文·上集》 ”又道:“家丑只可掩饰,不可昭彰。”夫妻俩羞得比上次更甚一层,那颜面简直没个摆处。唯一能做的就是厚着脸皮,左右赔着不是,最后好说歹说的总算把她妈妈两个人劝了回去。
      陈菊花一直陪伴张姐回到家里,病榻上的丈夫早巴望着在等,陈菊花一边给张姐倒水喝,一边把刚才去的光景一一告诉严师傅,最后她说道:“对方一句话都不敢说,都是张姐在教训他们。”
      严师傅说:“全是他家儿子的错,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刚回到家的时候,文丽妈妈真想一下横倒在床上,人气极之后必是身困力乏,现在喝过水,又坐着休息了好长一会时间,那元气总算稍微缓过来一点,她一边起身往竹扶梯处走,一边说:“菊花,你过来扶我一把。”
      她丈夫说:“你上阁楼作什么呀,那梯子不好爬,闯了祸怎么办哟!”
      妻子说:“你放心,有菊花扶着,再说又不是没爬过。”
      文丽妈妈上得阁楼后,在女儿床头床尾处翻找了好一会,才找着想要的东西。她抖索着从梯子上一步步的下来,陈菊花一只脚别紧梯子的脚,一只手紧抓梯子,另一只手则悬在那,作着随时准备接应的样子。
      严师傅问:“你上去拿什么东西啊?”
      妻子晃一晃手里的东西说:“喏,你看,这是那间破屋子的钥匙,趁文丽不在把它搜走,再不能让她往那去了。”
      丈夫点点头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三个人坐在那,一直在商量这事情。
      这边倪家夫妻俩不免又要为这事担忧,本来一家子是和和睦睦,安安稳稳的,只等儿子进修结束就给他俩完婚,现在凭空生出这场大变故,就是上她家赔罪的机会恐怕都没有了,怎叫人不担忧啊!这正是:“野花不种会自长,烦恼无根能自生。《警世通言·卷二十》”他妻子说:“本来不是已说得好好地,怎的又生出事来,这可怎么办哟?”
      “潇儒这孩子是中邪了不成,它处都是好样儿的,书念的好,医生也当的好,就是找的女朋友都是一等的好,咋的,现在倒混了?我去时应承得好好地,可背地里还在和那个女的来往,也难怪她妈妈要气成那样!如仍这样吵下去,潇儒终究要吃亏,这是他自找的,活该他受!”倪齐安发狠的说道。
      妻子焦急地说:“哎呀,现在说气话也没个用处,还是另外想想办法,尽量挽它回来,文丽这姑娘我也实在是喜欢。”
      “难道我不喜欢了?现在这事复杂了,一事不了又生一事。我们自然想促成这门亲事,哎…现在恐怕已是一厢情愿了!你听她妈妈的口气,分明已不想要这门亲事了,除非潇儒能上门去负荆请罪,听凭发落,兴许还能挽回。”倪齐安叹口气后说道。
      “这恐怕就难了,潇儒肯么?”妻子担心道。
      女儿潇佚劝慰说:“哎,我说爸妈,你们俩也不要太过担心,等哥哥回来,让他自己去作交代。俗话说:“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红楼梦·第九十回》”这事是他惹出来的,还得他自己出来摆平才是。我们吃卧不宁,为他担心,让人笑话,可他身在那头,还不一定知道呢!我也是女孩子,伤心莫过于这事,最痛恨的也莫过于这桩事。要是以后陈宇敢这样,要么我不进他家的门,要么他别进我家的门。”
      她妈妈赶紧说:“你们两个好好儿的,怎么就把自己扯到里面去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真是的…”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子才睡去。
      这边的林之韵被同厂姐妹劝了开去后,又由徐小艺和燕子一路伴着回去。这两人原本和林之韵同在一个班组挡车,也算是要好的小姐妹。后来林之韵升班厂部高就,而挡车是三班倒的活儿,碰面的机会自然减去许多。再则,林之韵心思活络,常要变着法子混出厂去搞副业,露面的时间又要减去一成,这两桩合在一处,虽是同厂,却是难得打个照面,渐渐地关系也就疏远了去。今日碰面,不想遇上这样的事儿,因而两人一路走一路劝着林之韵,那燕子问道:“方才说的那人,不就是红会医院的倪医生么?”
      林之韵说:“是的,可那又怎样?”
      燕子噗嗤一笑,说:“我又没说怎么样,他那儿我也去过几回,人蛮好的。怎么给你勾上手的,不过,你们两人倒相配的。”
      林之韵一想这事就气,说道:“你说我冤不冤?我们是自己谈拢来的,我怎么忽然成了第三者,被人堵在厂门口当街羞辱,这个小黄脸婆真是可恨!
      两人都劝她,犯不着为这事生气,事已至此,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徐小艺说:“想那前两年的时候,我们三人是何等亲密,后来你得了高就,彼此反倒疏淡了,今天何不趁此聚一聚,我来作东,给你压惊消气,不知你这个大作家如今还肯不肯赏脸?”
      燕子立刻赞同,林之韵见推脱不去,也就应承下来。于是三人便寻得一家饭店叙旧去了。
      林之韵的表姐亚萍,因国庆节要带夫婿去老家探视父母,便趁在节前来看姑妈,同时,也想问之韵一些事儿。前两天,阿芳终于憋不住了,特地赶来把倪潇儒和严文丽的事和盘托出,全告诉了她,阿芳最后说道:“两人相恋多年,言和意随,原本是要办事情的,只是一个要去上海进修,才拖下的,现在你表妹这么去横插一脚,是何道理。他们一家为着这事就像天塌了似的,我告诉你,她妈妈恨死你表妹勾引倪潇儒,她早把狠话说了,若弄得文丽寻死觅活的,她是绝不会饶过你表妹的。她妈妈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如闹腾起来,你表妹的脸面将何处摆放,况且你表妹又是一个漂亮有才,争强好胜的人,纵然让她得了手,毕竟也是二女争一男,有什么光彩的?弄不好那以后的日子也难保随心,如得便不妨劝一劝。”其实阿芳心里清楚,现在张阿姨对他们两个是一样的恨,饶不过的自然也是他们两个,只是她一心向着文丽,故意把话这样说来,这是“别有用心”,为的是暗下针砭,让那林之韵知难而退,断此情缘。
      亚萍与之韵虽有木本之谊,但见阿芳说得不无道理,又错在表妹,明知她靠向那头,却也不嫌。表妹的事,亚萍也是在结婚前几日,看到那照片,问了姑妈才晓得的。因是自己表妹,故当着阿芳的面也不便说些什么。这感情上的事复杂得没边,很难插下嘴去,但不管怎样说,终究早作道理为好。见了姑妈姑夫,嘘寒问暖后,亚萍便把事情告诉了。姑夫一边手指击打着桌子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样说来,他是早有人的,至少是没断干净的!亚萍…之韵的脾气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不大好去说她,今天不知去了哪,饭也没回来吃,待会回来,你帮着说说。叫她好好处理,千万不要弄出什么是非来。”
      亚萍虽点头应承,但那神情却在告诉姑父姑妈,这个我也没把握的。没过多久林之韵带着一脸的酒晕回来了,两姊妹便一起去后院的房间说话。人还没坐定,亚萍便劈头问道:“你和那倪潇儒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林之韵楞了一下,然后回答说:“还不是那一会事。哎,我还没跟你提过,你怎么知道的,是刚才我妈说的?”
      亚萍摇头道:“不是。还记得我结婚时的伴娘阿芳么,她妈妈和那女孩子的妈妈可是很要好的小姐妹。我度假回来,她告诉我的头一件事,就是你俩的事。我问你,你了解他么?”
      林之韵勉强的点点头,算是作答。
      “你是倾心他的仪表呢,还是仰慕他的才能?”亚萍问道。
      林之韵说:“哎呀,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懂?当然是都爱喽!如是论人才,那是没得说,不然我也不会对他这么上心的!”
      亚萍笑了笑说:“他的人品真有这样的好?那一头拖着不放,这一头又和你好上,这是怎么说呢?他的底细你都晓得?”
      “这个么…其实,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底细,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他已有了人,这种事又不好问,后来我是猜出来的。”林之韵说。
      “那他怎么说法?”亚萍问。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说法不说法的,我的心都到了他身上,人么也在一起过了,因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栓住他!依你的想法,我该如何?”林之韵说。
      亚萍本是打算来劝一劝的,一听此话,知她没了退路,此时再劝,背的离谱,白费口舌,因而说道:“你都难有法子,那我就更没了。你们两个欲往哪里走,只有你自己定得,旁人是把不了舵的。感情这东西是很难捉摸的,遇到这种事,局外人往往用理智去梳理感情,看着处处在理,却难为人接受;而局内人则用感情去看待理智,看似迷离悖违,让人气个跺脚,有时啊…说不定反倒能平息风浪,使事情和顺起来,你说怪不怪?”
      林之韵笑笑说:“其实,说怪也不怪,林语堂不是说么:“人类不过是一种一半靠思想一半靠感觉的动物。”感情和理智掺和一处,哪还厘得清个彼此来,你这不是说我么,说就说么,干嘛要绕远路来着?”
      亚萍说:“哪有的事,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无需去“格物致知。”俗话说:“拳头打出外,胳膊朝里弯。”人总有个亲疏,难道还去帮外人不成?不过这事似乎那头占着理,得想个法子才好,我是没现成法子,只是来提个醒,这事不会安稳地让你过去,必有一番风雨的。据我所知,纵然那女孩子不来闹,那她妈妈也绝不会善甘罢休的。到时你一个女孩子咋扛得住?吵不赢的!因而得极早作个应对,依我的想法,能避当避,能躲则躲,不吃眼前亏,不落个当众难堪才好。”
      林之韵说:“你说得固然有理,可是我也太冤了点,稀里糊涂间便落下一个不雅的名声。你还说那小女人不会来呢,告诉你,就是今日下班,她们两个把我堵在厂门口辱骂呢!本也想躲想避的,可是…一则没有办法躲避,这二则么心里也着实气不过,所以就…”
      亚萍不由得“啊”的一声,说:“真来找你了?怪不得刚才见你头发乱乱的,我还以为是风吹的,莫非你们打…”
      林之韵叹口气,无奈地说:“今天的丑算是出大了,你想想那厂门口,有多少人啊…里三层外三层的…”接着,她把事情告诉了表姐。
      亚萍说:“看来,这还算是好的呢!听阿芳说,她妈妈才叫难缠呢!平时谨慎少言,只顾自家,不问他人,不去招惹别人,也不太与人过往从密。但是一旦热络起来,却是很重情的,你待之一分,她还你十分。若你待她好,她便拿了心来换。至于她爸爸么,以前脾气是很冲的,只是现在生着病,自身尚且难保,上门来闹,那是不会的了。这样的人家也须提防着点,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古话说:“感恩积恨,乃人生钻心切骨之事。”她妈妈虽重情感恩,但更记恨寻报,要是一旦有人弄送她,撕下脸去,那就会歇斯底里的和你闹,无所顾忌,真正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论语》”几个回合下来,见了她没有不躲的。”
      那林之韵毕竟还是女孩子,不管她自认有多少老道,真遇着泼妇骂街那样的事儿岂有不怕的,她吐吐舌头说:“照此说来,只有依你的话了。”
      亚萍说:“还是省些事儿为好,如遇着躲它个远远的,不就了了?何苦要去对着吵,那不是正中别人下怀么?”
      林之韵笑着说:“好,我听你的,到底是有家室的主,经验老道,不管万是千非,只是来它一个不 “应”便是。”接着说道:“向舅舅舅妈问个好,哎,表弟最近怎么样?我送一条牛仔裤给他,你正好顺着带去。”
      “他还能怎么样?头里想学理发,这学手艺是好事,家里自然高兴,可才起一个头,就吵着要开店,爸妈被逼个没法,只得凑钱给他开,哪知没过多久就关门大吉,后来说是要外出做什么生意,向姐夫来借钱。数目虽不算小的,但舅老爷来借,只要有,哪有不拿出来的?我要拦却已为时已晚。现在倒好,连个音讯都没,你看着,等钱花完,准象个瘪三似的回来,家里一直为这事生气。爸爸说,等你生意做顺了,想着你能带带他。”亚萍告诉说。
      林之韵安慰说:“叫舅舅不要生气,表弟毕竟还小一些,等他在外摔跌一阵,得了经验,又受了教训,那时自然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亚萍才起身去和姑妈姑夫告辞,林之韵延送至巷口时,亚萍还不忘再次叮咛表妹说:“之韵,别忘记哟,不管是谁上门来吵闹,你千万不可依着自己的性子去应对,躲它个远远地,这样非但不会吃眼前亏,而且赶上门来吵的人也会自觉无趣,自行离开了事情。”
      林之韵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说:“她妈妈这般的德性,我想想都有点怕的!放心,我啥都不做,只用一个“躲”字来应它便是了。”说完还做了个滑稽的手势。
      亚萍不由得“噗嗤”一笑,嘴里叠声说好。此后这对表姐妹才分了手。
      林之韵回得闺房直感到乏累,因而便躺在床上,想到所受的这桩气事,又想着表姐的那些话,一时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后来才想到,这气人的事须得搁一搁,紧要的是得缠住潇儒才是,断不能再让他往那头去,还得和上次一样,去车站等,一个班次都不能落下,反正那车次和时间都记得牢牢地。主意打定后,她便依此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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