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门女将》鹿汣

7、第七章

　　颜珊无语：“真爱胡言乱语！”

　　爱蛐成痴的颜子瑾懒得再和妹妹计较。

　　“俞兄，我们要不要跟相夫人——不对，应该是俞夫人打声招呼？”

　　俞佳寅沉凝片刻：“不用。”

　　还是不要去打扰她。

　　然而被讨论的人还是发现了他们。

　　“夫君……？”

　　钟凝迟疑地出声，把剑收回。

　　三人并未故意掩饰自己的行踪，故而在舞完一剑后，钟凝便发现不远处站着三个看不太清人影的黑点。其中一个好像就是俞佳寅，另外两个她有点眼熟但是记不清名字。

　　见被发现，三人向她靠近。

　　“俞夫人。”颜子瑾收回原本嘻嘻哈哈的模样，彬彬有礼地抱拳示意，“我名为颜子瑾，曾是俞兄在书院的同窗。现不才只经营一些家传商铺，若是夫人有喜欢什么样式的胭脂水粉，可以跟子瑾言一句为您送来。”

　　看着面前蓄着几根小辫的清秀男人，钟凝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上辈子有关他的记忆。

　　颜子瑾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富贵商人，家中世代经商，表面看上去虽是不着调的模样但实际为人八面玲珑，家中私产谈不上富可敌国，但几乎没有几个世家能够超越颜家。

　　在她被俞佳寅秘密保护起来的那个时间段，像食物等大量生活所需物品都曾经由颜子瑾的手进行采购搬运。当时正处战乱，一袋米都显得弥足珍贵，不仅价格昂贵，寻常人想买都难。但根本难不倒身为商人的颜子瑾，他似乎有特殊的渠道可以采购到货物。

　　钟凝之所以对颜子瑾印象不深，是因为她只匆匆见过他几面，甚至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他的葬礼上——在战乱中他不幸身死。

　　“不必多礼。”

　　钟凝冲他回以一笑。

　　她本就长的极美。

　　她的笑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夺目。

　　颜子瑾眸光一闪。

　　至于另一个人——

　　钟凝看向跟颜子瑾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粉裙女人。

　　发觉对方的目光，颜珊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小女名叫颜珊。”

　　果然，她就是颜珊。

　　钟凝早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过。

　　前世在参加完颜子瑾的葬礼后不久，因为颜家死的只剩下他们两兄妹，所以颜子瑾在临死前只能把妹妹托付给最信任的俞佳寅照顾，因此颜珊曾在相府生活过一段时间。

　　在决定颜珊是否搬进相府前，俞佳寅曾来询问过她的意见，若是她不愿意他会另外托人，给足了她身为女主人的尊重和脸面。

　　颜子瑾算是对她有恩，钟凝当然不会不乐意，甚至还亲自命人帮颜珊收拾好院子。

　　只是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府里不知从哪开始流传出风言风语，说颜珊爱慕俞佳寅、相府快要有二夫人、大夫人已经失宠了……

　　这时候钟凝已经身体不适病倒在床上，听到秋悦传递的这些消息，她感到很无语。

　　且不提这些消息是真是假，她尊重俞佳寅的任何选择，毕竟他们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若俞佳寅真的另有所爱，大不了就是和离；若这消息是假的，那对一个闺中女子的名声影响有多大，这些人就没有考虑过吗？

　　钟凝正想出手敲打一下他们，但等到她派秋悦去解决时发现那些嘴碎的人已经从府里消失了，并且颜珊也在不日后搬出相府。

　　看来俞佳寅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二夫人”，钟凝若有所思。

　　虽然她看俞佳寅送走颜珊的反应，他们之间没可能，但其实她觉得颜珊人长得娇小可爱，倒是跟高大挺拔的俞佳寅有些般配。

　　他和她路不同终归是要和离的，若是他俩有幸能走在一起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钟凝不会去做多余的事，她没那么多掌控欲打着自己要为别人好的名头，肆无忌惮地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虽然估计颜子瑾和颜珊已经认识她了，钟凝还是礼节性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你们来府里大概是有什么要事商谈吧，我便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了。”

　　钟凝正想告辞，没想到却被颜子瑾挽留。

　　“哪有什么要事！”颜子瑾笑道，“只是因为我和小妹才从外城搬进京，于是便来看看好久不见的同窗。刚刚那会已经叙完旧了，不若夫人留下来我们互相认识一下新友！”

　　闻言，俞佳寅神情冷凝地盯着颜子瑾。

　　刚见面几分钟就叙完旧了？

　　跟他的夫人互相认识一下？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鬼话？

　　“哎，帮个忙嘛！”颜子瑾被身旁视线盯得脊背发凉，拉过俞佳寅低声道，“小妹在这地方也没个朋友，跟夫人凑个伴多好。”

　　想到钟凝好像也不曾交什么朋友，可能会感到寂寞，俞佳寅便默许了。

　　钟凝迟疑道：“也行。”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

　　四人坐在庭院一边赏院景一边聊天，桌上放着颜子瑾特意带来、刚泡好的名贵茶。

　　颜子瑾问：“这凝花茶合夫人口味吗？”

　　“嗯。”钟凝轻轻地用茶盖抚茶，让茶叶更出味，“入口清爽，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它叫凝花茶？是哪个地方的茶？”

　　颜子瑾笑道：“准确来说，它并不属于一个地方，而是多个地方。”

　　钟凝疑惑：“什么意思？”

　　“这是我铺里的茶道师从天南海北采集不同地方的不同花朵进行搭配、搅碎并凝制而成，所以叫做凝花茶。”颜子瑾微微晃动茶杯，让其他人看看里面依稀还残留着不同鲜花花色的影子，“能得夫人喜欢，备感荣幸，改日我派人多往府上送些茶叶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钟凝道：“想必颜公子也是爱茶之人，我这儿也有些从别处收集到的好茶，可能不如凝花茶美味，你们回去时不如顺便带些茶叶回去品味一番，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

　　“夫人说笑了。”颜子瑾道，“能进相府的茶必定是各地方的名贵茶叶，做工材料及色香味绝对一流，不是我小小的凝花茶能比。既然夫人抬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钟凝微笑，招手吩咐随侍的下人去备至几箱茶叶，等颜家兄妹临走的时候带走。

　　“原来颜公子开的是茶铺。”

　　“不止如此，”颜子瑾语气平静，好像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各行都略有涉及一点。若是夫人改日得了空闲，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会亲自带夫人去看看近日开在繁华闹市的几间胭脂水粉铺和布匹铺。”

　　面对如此好意，钟凝只有应了。

　　——你怎会认识如此财大气粗之人？

　　暗地里有些震惊的钟凝冲俞佳寅使眼色。

　　收到讯号的俞佳寅静静地喝茶不语。

　　——习惯就好。

　　要知道京城寸土寸金，颜家才搬来没多久便连开了几家商铺，还是开在繁华闹市。

　　那真的得非同一般的有钱。

　　“说到茶，”颜子瑾突然想起一件事，“听闻京城有个很有名的茶楼，好像是叫做余松茶楼。夫人有没有去过？里面的茶叶味道如何？”

　　余松茶楼？

　　钟凝应道：“之前去过一次，但没来得及喝口茶临时就有事走了。我想味道应该不错，那儿光顾的人倒是挺多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冲着茶，还是那个贴了假胡子的说书先生，或者是其他……

　　正在交谈的两人并未注意到一旁的俞佳寅微不可觉地一顿。

　　钟凝一边回应着颜子瑾的话，一边注意到颜珊坐在角落只顾喝茶一句话也没说。

　　是有点怕生吗？

　　钟凝抛出话题：“颜姑娘今年多大了？”

　　颜珊在熟人面前能自在地讲话，但在这位异常美丽、气质出众、身份地位还极其尊贵的女人面前，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紧张。

　　颜珊捏着帕子垂下脑袋：“刚满十八。”

　　“我比你年长，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姐姐。”钟凝没有因为前世的事而对她产生偏见，目光柔和地抚平她紧张的情绪。

　　颜珊更紧张了。

　　但这次是因为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怯。

　　她的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偷偷地瞄着钟凝精致的侧脸，声音细若蚊蝇，“姐姐。”

　　“哎。”

　　钟凝应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

　　登时颜珊脸红的就像个苹果。

　　默默在一旁围观的颜子瑾暗暗咂舌，真没想到脾性大嘴毒的颜珊居然爱美成痴，在美人面前偷偷掩藏本性换了一副他从未见过的面孔，他真的很怀疑她是不是生错性别。

　　“这次有劳夫人招待了。”

　　相府前，钟凝和俞佳寅送别颜家兄妹。

　　没想到一聊就聊了几个时辰，颜子瑾再次表示感谢。

　　钟凝道：“无需客气。”

　　“等颜府收拾妥当，改日会邀请夫人来府上做客。”颜子瑾道，“小妹也很期待。”

　　正搀着下人的手上马车的颜珊娇嗔一声：“哥哥！”但到底没有没有反驳他的话。

　　钟凝应了，随后目送马车远去。

　　“时间还早，要不一起去外面逛逛？”

　　俞佳寅正要转身回府，钟凝便提议道。

　　她本想自己再出府一趟，但回想起上次她带着秋悦出府时俞佳寅不高兴的反应，想着干脆带他一起，省的之后他又要担心她。

　　俞佳寅脚步顿住。

　　他转过身，眼神分辨不清是疑惑还是其他，好像是在问——你真的要带我一起吗？

　　钟凝点头：“嗯，你不想去吗？”

　　“去。”

　　这次没有丝毫迟疑，俞佳寅迅速答复。

　　成婚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只是为了去逛逛街市而单独出门，其他时候要么是去皇宫要么就是去其他府邸拜访，全是公事。

　　俞佳寅低头打量一下身上的袍子，虽然换了常服但好像跟钟凝的衣服不是很搭，第一次被她带出门，他有点想回去换身衣服。

　　但是他说不出口。

　　钟凝也根本想不到俞佳寅面无表情的脸庞下居然在想着这种事。

　　决定好要一起出门后，她唤来仆从准备一些银两，就这样带着俞佳寅出门了。

　　俞佳寅跟在身边，钟凝便不方便再向别人打听关于当今的时政，亦或者更细碎一些的情况，以免引起俞佳寅的不解和注意，所以今天出门的目的就只是单纯为了游玩。

　　钟凝思考一下，既然今天提到了余松茶楼，干脆去那喝一杯上次没来得及喝的茶，在此之前可以先在附近逛逛有什么好玩的。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钟凝问道。

　　俞佳寅摇头，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

　　于是钟凝决定边走边看。

　　比起上回出门，这次街上的人更多了。

　　居然还有人在表演杂技——

　　钟凝抬头看着踩着高跷的男人，惊奇地瞪大眼睛，“这人变得好高啊！”

　　“小心点。”身边人太多怕被挤散，俞佳寅拉过钟凝的手将她护在怀里。

　　钟凝以为他是在说高跷男，笑道：“没事的，他又不会掉下来。”

　　话音刚落，高跷男似乎脚滑一瞬，半边身子向旁边倒去，引起围观人群惊恐的呼声。

　　他倒下的方向正是二人所在的地方。

　　俞佳寅将钟凝紧紧搂在怀里，她娇软且玲珑有致的身体跟他温热的肌肤紧贴。

　　他一边紧盯着高跷男，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另一边快速做了几个手势，示意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不要轻举妄动。

　　高跷男在半空中摇晃几下身体，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模样却始终没有如人群所想一般摔在地上。就连跟他一起、手里拿着一个碗在向欣赏表演的群众收钱的人也毫不紧张。

　　没几秒钟，高跷男便站直身体，在大家的目光下张开手臂，脸上的笑容极其灿烂。

　　这是一个在向观众要求喝彩的姿势，并且令旁人意识到，刚刚险些摔倒的行为只是表演的一部分。

　　“好！”

　　有人配合地带头鼓掌。

　　有人起头，鼓掌的人便越来越多，掌声越来越大，最终人们耳边只能听见喝彩声。

　　拿碗收钱的人感受着碗里不断增加的钱币重量，笑得合不拢嘴。

　　脸被死死埋在男人胸前的钟凝根本看不见刚刚的一幕，她疑惑地听着身边的动静。

　　“发生什么事了？”

　　俞佳寅想多抱她一会：“没事。”

　　哪怕危险已经解除他也舍不得放开她。

　　但不行。

　　等到拿碗收钱的人走到他们面前时，俞佳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感受怀里吹来的冷空气，那一瞬间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钟凝在看清眼前的情况后，好奇地学着身旁的人们往那碗里扔了几枚铜币。这还挺有趣的，她感受到不同于从前的高门生活。

　　表演结束，人群逐渐散开。

　　钟凝带着俞佳寅在路边摊吃吃喝喝。

　　“你要不要吃冰糖葫芦？”钟凝嗜甜，这次出门又买了一串，“我上次吃过挺甜的。”

　　俞佳寅其实并不爱吃甜。

　　但是他望着她手上的冰糖葫芦，突然就变得很想吃了。

　　钟凝抬高手喂了俞佳寅一个冰糖葫芦。

　　这次的山楂有些酸，察觉到俞佳寅一瞬间被酸得崩塌的表情，她忍不住开怀大笑。

　　俞佳寅眼神中流露出宠溺之色。

　　如果他鼓起的一侧脸颊肉还包着一颗冰糖葫芦，这幅画面倒也不至于会让站在道路另一端的人原地裂开。

　　没想到会在街上偶遇上次在茶楼见过一面的有趣女子，梁丘伊感到异常惊喜。

　　即便他们上次碰面她戴着面纱，但是她熟悉的眼睛和身姿，都让梁丘伊百分百肯定那个女子就是她。

　　梁丘伊正要惊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时，伴随着一直遮挡住她身旁男人的路人走开，那道熟悉到每天晚上都要咒骂几遍他才能睡着的男人逐渐展露在眼前。

　　梁丘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