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无限】》两枚银元

3、逃离孤儿院

　　三楼起居室。
　　赵磊忍不住“啐”了一口，扔下手里脏兮兮的小枕头，嘟嘟囔囔：“这里破破烂烂的，能找到什么。”
　　起居室面积不大，十几张小床依次摆开，占得满满当当，落脚都困难。
　　离得最近的曹横，摸索着小床上的被褥床套，头也不抬地回道：“这里是寝室，或多或少该有些线索提示。”
　　曹横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陆正是这么说的。”
　　“陆正？”赵磊就是穿着家居服的中年男人，不屑地撇撇嘴：“要我说，咱们就是被人绑架了，不是什么狗屁游戏。”
　　“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真的死了吗，”赵磊道：“会不会是某种障眼法，只是为了向我们灌输‘黑雾’不能触碰的定型思维，将我们困在这里？”
　　曹横眼底闪过异色，反驳道：“这里是游戏世界。”
　　赵磊抬眼，示意曹横继续说下去。
　　曹横轻咬下唇：“陆正说的那个什么‘游戏加载空间’的确存在，我看见我乘坐的那架飞机失事……所有人都死了。”
　　赵磊是睡到半夜进入游戏的，只依稀记得脑海里有一道机械女声，指引他握住面前的门把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这里，所以对‘游戏加载空间’并没有印象。
　　他不在意道：“可真要是什么狗屁游戏，这个游戏是怎么运营的？我们是怎么无知无觉来到这里？还有那个狗屁系统又如何判定通关？”
　　“通关条件是程序提前设定好的？”赵磊顿了顿：“还是有人透过隐藏摄像头，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由人为投票决定？”
　　曹横无端打了一个寒颤，视线略过挂在墙上的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里却无恐惧，正紧紧地盯着镜外的自己。
　　他隐约听见“咔哒”、“咔哒”摇晃钟摆的声响，鬼使神差般走向镜子。
　　“曹横，赵叔，我这边有发现，你们快过来！”
　　起居室隔壁是医疗诊室，配备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是他们的队友陈疏。
　　曹横回过神，在距离镜面仅剩十厘米的地方，及时止住脚步，他重新看向那面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依旧惨白，眼里全是后怕。
　　他没敢停留，匆匆转身，走进隔壁。
　　赵磊并未发现曹横的异常，落后半步，正准备跟着去隔壁，目光无意瞥见，靠近门的床头柜上，立着一个木制相框。
　　相框里面装着一张黑白老照片，外面罩着一层防尘透明玻璃。
　　赵磊拧着眉毛，拾起相框，那黑白老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赵磊自己。
　　耳边倏得响起摆钟晃动的声音，赵磊好像看见老照片上的自己张了张嘴，吐出来四个字：
　　找到你了。
　　随后，照片中的赵磊忽得伸出双手，好似一下子打破了次元壁，如有实质般朝照片外的赵磊抓去。
　　赵磊慌张地扔下相框，逃一般地离开房间。
　　阳光孤儿院三楼共有三个房间，从右到左依次是：医疗诊室、起居室和厕所。
　　厕所里面划出四个隔间，外面有两个并排的洗手池，门口正对着楼梯。
　　赵磊慌不择路，摸进厕所的隔间，丝毫没有察觉，天色突然黑沉下去，周围安静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哒哒、哒哒哒。
　　走廊尽头传来一串脚步声，就像是一道催命符，越来越近，最终隔着薄薄的门板，在赵磊身前站定。
　　赵磊透过门下的缝隙，看见一双黑色的拖鞋，他睁大双眼，捂紧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双拖鞋跟他穿在脚上的那双，一摸一样。
　　门外那人使劲晃动把手，隔间门从里面反锁，只能发出“哐哐哐”的声响，不能推动分毫，差不多过了十分钟，那人终于没了耐心，放弃继续砸门，黑色拖鞋调转方向，从赵磊视野中消失。
　　赵磊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滑落，他咽下一口吐沫，囫囵地擦去两颊的汗渍，刚准备松上一口气，感觉头顶有一道目光，恶狠狠地钉在他的身上。
　　赵磊循着视线，缓缓抬头——
　　隔间门上正趴着一人，身上穿着灰色的家居服，也不知道在上面呆了多久。
　　赵磊紧贴着墙壁，视线继续上移，瞳孔骤缩，背脊一凉，浑身发颤。
　　那人竟没有五官！
　　他却觉得那人动了动不存在的嘴角，甚至发出饶有兴趣的声音：
　　“找到你了。”
　　*
　　隔壁医疗诊室。
　　“曹横，你看这份体检报告。”陈疏指着白纸黑字，疑惑道：“姓名那栏填着我的名字，你再看另外几份，有你和赵叔的。”
　　曹横顺着陈疏手指的方向扫去，看出点名堂来，他们在游戏中的身份是领养人，而非孤儿院中的孤儿，那么他们的体检报告怎么会留存在孤儿院里？
　　曹横想不出所以然来，陈疏提出他发现的第二个疑点：“你再看看这批医疗设备，都是国外最先进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孤儿院，怎么买得起这些设备？”
　　说罢，他察觉到不对来，看向曹横身后，奇怪道：“赵叔呢？他没跟你过来？”
　　说到赵磊，曹横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打鼓：“不会出事了吧？”
　　两人拿上那十三份体检报告，赶去隔壁，起居室里空无一人，倒是门口的地上多了一个木制相框。
　　陈疏心底也有些慌，连忙找补道：“赵叔应该是去上厕所了，我们去厕所看看？”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恐怖游戏，那么厕所绝对可以称得上高危地。
　　曹横没有立马应下，而是犹豫着要不要叫上其他楼层的队友。
　　陈疏忽然侧头，一脸纳闷地问曹横：“你有没有听到钟摆的声音？”
　　*
　　四楼教职工办公室。
　　“车祸，是连环车祸……”许青青扎着高马尾，是三个女大学生中，年龄最小，个子最矮，她抹着眼泪，有些魔怔地喃喃自语：
　　“我看见了，那个‘游戏加载空间’是真的，四十多辆汽车连环相撞，我们乘坐的那辆红色轿车，车头车尾都撞变形，安全气囊弹出，玻璃碎了一地……逃不掉的，我们逃不掉的。”
　　“我们会死吗？”披散着头发的女孩叫郑岚，咬紧下唇，甚至能看见唇瓣上留有深深的牙印：“或者我们已经死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直接死亡，能出现在这里就有一线生机，”陶稚年是最后一位女大学生，留着齐肩短发，她强装镇定，眉心都不曾拧一下，但眼底的恐惧藏不住，暴露了内心深处的不安。
　　她像是在说服同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况且，我们对这个恐怖游戏并非束手无策。”
　　“按照陆正说的，副本中的线索是我们的生存筹码，只要找到更多的线索提示，弄清楚死亡条件，我们未必一直处于被动局面。”
　　“要知道，陆正这些老玩家也是从新手期过来的，我们除去经验，又比老玩家差在哪里。”
　　陶稚年声线不急不缓，犹如黑暗中的点点光芒，郑岚、许青青不自觉地望向陶稚年，陶稚年的眼神逐渐坚定：“我们会活着逃出去。”
　　教职工办公室布局简单，两张办公桌子相对放置，陶稚年从其中一张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一份有些年代感的报纸。
　　报纸的大标题：十三位富商为当地孤儿院爱心募捐达千万元。
　　“怎么了？”郑岚合上放着杂物的抽屉，见陶稚年捧着份报纸若有所思，不解问道。
　　陶稚年点了点那十三位富商的名字。
　　正是十三位玩家的名字。
　　郑岚惊讶道：“玩家除了领养人这层身份，还有富商这个隐藏身份？”
　　许青青也稳住了情绪，抽抽嗒嗒道：“这、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陶稚年解释道：“隐藏身份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换言之，这些富商不会无缘无故地募捐孤儿院，更不会无缘无故地领养孤儿院的孩子。”
　　陶稚年语气郑重，道：“利益背后必有图谋。”
　　郑岚想到了一种可能：“不会是什么人口拐卖吧？”
　　她说完打了个冷颤，看向陶稚年。
　　陶稚年摇了摇头：“我们手里的线索太少了，不能做出什么有用推断。”
　　许青青提议道：“阳光孤儿院四楼只有两个房间，隔壁教职工宿舍也没有什么线索，要不然我们扩大搜索范围？”
　　三人一合计，打算去下层三楼。
　　陶稚年打头阵，另外两人紧跟在她的身后，木质楼梯像是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声响。
　　郑岚眼尖，楼梯下到一半，便瞧见三楼厕所门口，有一排鲜红色的脚印，她拉住陶稚年的衣角，不确定道：“那，那是血吗？”
　　陶稚年眉心紧锁，轻手轻脚地靠近那排脚印，鲜红色的痕迹从厕所里面一路延伸到走廊尽头，她记得尽头深处有两个房间，一个是起居室，另一个是医疗诊室。
　　陶稚年收回视线，余光无意扫到洗手池，洗手池里蓄满水，勉强能映出她的身影。
　　耳边恍惚传来钟摆晃动的声音，与逐渐加速的心跳声重合，周围蓦地暗了下来，漆黑一团的厕所好似有着魔力，吸引着陶稚年的注意。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调转方向，一步一步朝着厕所隔间走去。
　　刚踏入门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直冲灵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鲜血淋漓，仿佛人间炼狱，血迹的尽头坐着一人，那人背朝陶稚年，留有齐肩短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渍污染了大半，看不出原本模样。
　　陶稚年心下一沉，觉得这个背影格外眼熟，她不自觉地靠近，轻轻触碰其肩膀，那人好似年久失修的机器，身体一动不动，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向陶稚年，露出没有五官的脸，发出诡异的笑声：
　　“第四个。”
　　*
　　三楼起居室。
　　叶临舟拾起门口的木质相框，外面罩着的防尘玻璃碎了七七八八，他拂去零散的碎片，取出镶在相框中的“相片”，“相片”并非彩色，也非黑白，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
　　“叶哥，其他人都去检查尸体了，我们不去吗？”方觉夏凑过来，斯斯文文的小脸煞白一片，显然被凶杀现场吓得不轻。
　　他们听到尖叫声，立马赶去三楼，六个新人里，死了三个，失踪一个。
　　失踪的女孩叫陶稚年，他们找遍阳光孤儿院地上四层，也不曾找到半个人影。
　　穿着家居服的中年男人赵磊，死在三楼厕所。
　　隔壁起居室，曹横、陈疏两个小伙子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三人全被开膛破肚，鲜血肠子流了一地，最令叶临舟在意的是，三人的神情无一不是惊恐，好像死前经历了特别恐怖的事情。
　　唯二活着的许青青，抱住脑袋蹲在走廊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刚才发生的事情：“……脚印，我们在看那排脚印的时候，稚年忽然就不见了，我们以为她是去了卫生间，便进去找她……血、全是血，还有尸体……”
　　方觉夏滚了滚喉结，有些没话找话，自顾自地继续问道：“叶哥，这张白纸有什么问题吗？”
　　叶临舟扔下白纸，看出了方觉夏的紧张，终于回了一句：“我在想，在生存副本里，死亡条件或许比死亡原因更重要。”
　　方觉夏一点就懂：“叶哥你是说，这张白纸会触发死亡条件？”
　　叶临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抬首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起居室的墙面上，上面挂着一面全身镜。
　　恍惚间，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