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皮卡一皮卡

83、过年的照片

　　周浩俊连续去医院吊水才止了血，过年之前赶上黄升有假期，所以他还不算太折腾。过年的时候，周浩遵非得要来周浩俊家里吃饭，那话说得添油加醋的，说得像是周浩俊不同意、周浩遵就马上要崩溃了一样。
　　周浩遵其实是怕他哥每逢佳节思念陈老师，为了编辑那条微信，他把自己整个二十岁的文学修养都用上了，什么每逢佳节倍思亲、爆竹声中一岁除……他哥同意了，所以他中午起了床就来了，敲了门，看见他哥穿了个米白色的毛衣。
　　周浩遵进屋，发现周浩俊家里地暖其实很给力，他脱了羽绒服，单独穿个单衣都有点热，他撸起袖子，看了看周浩俊的毛衣，问周浩俊：“你冷？”
　　“嗯。”周浩俊给他拿了鞋，扶着鞋柜缓了会儿。
　　周浩遵有点手足无措，他看见了周浩俊中指的戒指，看见了一个桃心也看见了“LE”，他心想，大情种，看他哥扶着鞋柜半天没动，关心道：“怎么了？”
　　周浩俊摇了摇头，没说话，胃出血后遗症，他有点怕冷，起得太快容易眼前泛黑。周浩遵自己把鞋子放进鞋柜，看他哥脸色有点泛白，唇色也没什么血色，他继续问：“心脏去医院查了吗？”
　　“前几天胃出血了。”周浩俊甩了甩头，按了按眉心，稍微好点了，他转身往客厅走。
　　“胃出血了？”周浩遵问，“大哥，谁能给你喝胃出血了？”他们家生意也没差到要他哥去喝酒吧？那些经理们在干什么？白养他们了？
　　“很复杂，不好说。”周浩俊往里面走，指了指客房，“屋子收拾好了。”
　　“我看跟陈老师有关系吧？”周浩遵现在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这原因了，他哥人生两大问题来源：他和陈老师。他自认为最近没怎么作死，所以不是他，就是陈老师了呗，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哥。
　　“不想过年就走。”
　　“有人急了，有人急了。”周浩遵道，“那么喜欢追回来啊，喝酒买醉给自己喝出胃出血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他知道他哥肯定不会买醉的，他就是故意这么说诈他哥的。
　　“没买醉。”周浩俊转移了话题，“你吃什么？”
　　“大哥，你那脸色都那样了，还让你给我做饭？”周浩遵没好气地说道，“我请个厨师来家里做吧，您给我坐会儿吧。”
　　周浩遵看周浩俊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确实不舒服，他心里叹了口气，他怎么没发现过，他哥怎么这么脆皮？他去给周浩俊倒了杯温水。周浩俊睁开眼，接过去：“谢谢。”
　　周浩遵坐下，还是坐的单人沙发，他有点沉默，一会儿突然道：“注意点身体吧，我二十多了，你也三十多了。”
　　“嗯。”
　　“嗯什么嗯，”周浩遵精准吐槽，“就是不能不管我和陈老师的事情。”他心想，答应是答应，做不做就是周浩俊自己的事情了。他哥向来说一套、做一套，他就说这么谈恋爱不行吧，你看，果然分了。
　　今年过年，周浩遵第一次和周浩俊自拍，不仅拍了，还发了朋友圈。他也没p，他感觉自己不p也很帅，跟他一比，他哥不仅没他帅，还显得气色不是很好。周浩遵本身不怎么发朋友圈，他现在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发的时候还特意确认了陈乐没有被屏蔽。
　　为了让陈乐看到朋友圈，他特意给陈乐拜了年，陈乐开始没回，周浩俊看周浩遵隔一会儿看一会儿手机，好像在等谁的消息，问他：“有喜欢的女生了？”
　　周浩遵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他有个鬼，交际圈全是男生。他在等陈老师的消息，但他也不好说，就设成了声音模式，然后专心跟周浩俊包饺子。
　　包完饺子，周浩遵打开朋友圈，有同学评论：你哥好帅。周浩遵皱了皱眉，内心是黑人问号，眼没瞎吗？明明他比他哥帅多了吧？
　　周浩俊没看到这个朋友圈，因为他在给别人发红包，一人二百，都是小钱，图个吉利。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朋友，总不能过年的时候给吴昌烧点吧？吴昌会很高兴，但应该没有给他叫过来抽中华高兴，最好还得是软的。
　　快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陈乐终于回了周浩遵的消息了，也给周浩遵拜了年，还发了个红包。红包不重要，周浩遵也没领，他心想，看到他的朋友圈很重要，快点看啊，急死他了。但周浩遵还是故作淡定地陪着周浩俊十二点吃了饺子，坐在客厅等着难忘今宵，他哥已经进屋睡觉了。
　　一会儿，陈乐问他：你哥怎么了？
　　陈乐刚空下来，今年是跟李慧兰过的。两个人吃的不多，吃了点饺子。湖省不限制烟花爆竹，从窗户能看到烟花炸开的那一瞬间，很美丽，也很短暂。李慧兰看了好几眼，所以陈乐临时找人买了点，他带李慧兰去放烟花爆竹的时候，本来他很怕点火和烟花爆竹的声音，但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好像也不怕了。
　　如果没有保护他的那个人，他也是自己和别人的英雄。
　　陈乐看李慧兰抬头看烟花的样子很高兴，那种喜悦是真的感染人的，会让人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他现在还不清楚值得不值得。但他想，去年周浩俊是不是也这样的？周浩俊觉得值得吗？
　　陈乐看着李慧兰睡着，回了酒店，他在电梯里看见周浩遵的朋友圈，本来周浩俊和周浩遵差不多一个肤色，但他感觉后面那个白了很多。
　　电梯里信号不好，图片一直在转，他开了房门，开了灯，照片加载出来了，是周浩俊比周浩遵白很多，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灯光的原因，有点泛青。他想，这是怎么了？那一瞬间，陈乐觉得很无力，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没有勇气点开周浩俊的对话框问他，他是胆小鬼、是懦夫，他承认。
　　他放大看了看周浩俊，眼神还是那么平淡，左手有一枚戒指——他放大看了一眼，他认得，和他一个款式，但不是他那个，他们两个的指围不一样。陈乐坐在酒店特有的小沙发上，盯着这张照片很久，久到他……想起了那天分手的时候周浩俊脸色都没那么难看，他想说服自己和自己没关系，但他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没关系的。
　　陈乐仓皇地把图片缩小，从后台删了微信，一会儿又想到要给余蕾他们拜年，就又点开，在很多课程群中，他一眼看见了周浩俊的消息：乐乐，新春快乐、万事胜意！
　　陈乐犹豫了一下，没有点开那个小红点，给周浩遵发了红包，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哥怎么了？
　　周浩遵回复陈乐，以他特有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前几天住院了，虚得不行。
　　陈乐没再回，他想问为什么住院，又想问好没好点，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他们分手了。
　　周浩遵在另一头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想，这就结束了？他已经编好了一个凄惨的苦肉计，就等陈老师问呢，这怎么没有后文了？怎么就不给他个机会呢？
　　周浩遵那天看完难忘今宵，打了两局游戏，陈乐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周浩遵很郁闷地进屋了。第二天大年初一去看了电影，等他初五想找他哥的时候，他哥已经去工作了，周浩遵心想，这不给他哥颁个劳模奖都说不过去，谁家大年初五上班？劳动法不管管啊？
　　没到正月十五就开学了，开学之后，学科带头人的文件下来了，陈乐都没去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反正不是他。
　　等他微信涌入恭喜的时候，陈乐才发现竟然——是他。陈乐看了两遍那个文件，考虑了一下打错字的可能，他盯着他名字中间的空格，应该不是打错的，但怎么能是他？
　　领导说的话不算直接，但已经很善良了，意思就是让他降低期待，今年不是他。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公平向来是相对的，他明白，他送礼送到最后都很敷衍了，反正评不上他，对于他拿不到的东西不觊觎、不期待、不奢求，就不会伤心。
　　但最后是他，他不信什么苍天有眼，认为是李洪国在背后帮他做了什么，他想给李洪国发微信，发现李洪国也是刚看到，跟他说恭喜，还打了三个叹号，后面还有三四条语音，他听了，是勉励他继续努力的。李洪国声音和喝醉了一样，那语音语调分明是意外之喜，明显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