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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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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祥麟小区许多住户都还在午睡，47幢2楼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砰砰咚咚的声音。
205室，林父一把捏住林丞月的两只手腕，别住她的双腿，拽着她的头往墙上撞。
咚、咚、咚。
林丞月手脚无法动弹，无力感催生出源源不断的眼泪，心里却涌动着愤怒的火。她忍着头皮被拉扯的疼痛，发狠去咬林父的手。
林父打得正畅快，冷不防被咬住，面部涨红，手用力一抽，巴掌就落到林丞月脸上：“你还敢咬老子！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
长长的指甲把她的脸划出血痕——耳鸣——世界唯有一声无限拉长的噪音——
“让你改简历！改简历！你不改！老子人都找好了，就走个过场！工作经验也找人给你编好了，你就不填！你让老子白找人啊？”林父打累了，换了一只手继续扇巴掌，“就你光明磊落！我让你光明磊落！光明磊落！”
“蠢*养的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老子能害你吗？”
“24岁了，一事无成！老子出门都嫌丢脸！”
“你改不改简历？啊？老子问你改不改简历！改不改！改不改！”
林父笃信他那十几年没更新的社会经验，认为他的那一套“走关系”理论放之四海而皆准，为此他卑躬屈膝却又洋洋自得。关系也要有关系才能用嘛，说明他林大海也是个有本事有人脉的人呐。
林丞月不理解，脚踏实地地做人不可以么？你又不是吃不上饭了，为什么要上赶着给人当舔狗？每次看到林父屁颠屁颠地被一个电话叫出去办事她就想吐，从没见他对家里的事这么上心过！
林丞月没有出声，该说的她早就说了，听不进去她也没办法。伪造简历是不可能伪造的，她干不来这种违心的事。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工作，干嘛一定要这个所谓“熟人”介绍但审查严格甚至需要贿赂才能得到的“体面”工作呢？
有什么本事吃什么饭，没有金刚钻她不揽瓷器活。“揠苗助长”的苦她这些年吃得还不够多吗？在父母的期望中生活，失败了他们的每一句“赔钱货”都是在往她的心口扎刀。
多么矛盾的父母，口口声声“为了你好”，做事却从来不顾你的意愿。小时候，你必须像一个学习机器人，每天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干，考试门门得满分，扣一分也得被打；长大了，你必须考公考编，因为这是贫穷的家庭“唯一”的出路；你公务员落榜了，开始找工作，父母焦虑忧愁主动替你找关系，一定得去体面的单位，不然不许去！
我是一个人吗？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吗？
脸部被打得像沸水一样滚烫，林丞月闭上眼睛。打吧打吧，明天早上我就离开这个家。
***
上午九点，天光黯淡，雾锁群楼。
林父林母均已出门。
林丞月裹得严严实实，抱着沉重的行李箱悄悄下楼，生怕遇见什么邻居。
毕业实习的工资还剩九千多，她订了去往C市的车票，期冀两周内能找到工作。
一路顺风。林丞月很快找到一家环境不错的高档民宿做义工，期间继续面试找工作。
林父林母的微信她没有拉黑，她每天都会给他们报平安，但不会接电话。
微信里一长串的语音条，前一周的点开全是林父林母骂的脏话和狠话，后面就变成了他们的各种原谅和劝她回家。
去M市参观某某大学的弟弟回家得知此事，偷偷在微信上给她打小报告：姐，你可千万别回来，林大海天天在家说要打死你。
林丞月回：放心吧，我肯定不回来。
弟弟：他之前是不是打你了？
林丞月：打了，把我打成猪头！要不是我没力气，肯定狠狠给他一个大比兜！
弟弟：没用的男人才会家暴，这老登……用不用我给你报仇？
林丞月：……别别别，前途重要，咱别为了人渣把自己送进局子！
弟弟：行吧……我在家天天被骂，林大海啥都不懂瞎指挥，打不过我就PUA我，烦死了……
林丞月：摸摸头……再忍一忍，等你高考结束，你到姐这儿来。
弟弟：行，到时候我去做家教，不给你添负担。
林丞月：……OK，姐是废物，等你养姐。
弟弟：您就等着抱大腿吧！
结束了和弟弟的聊天，林丞月心情好了很多，好歹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个人在乎她的。
不过看着手机上HR的婉拒回复，林丞月再次陷入焦虑。
义工并不好做，这家高档民宿房间很多，但只有8个员工，每天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老板娘还得叫她帮忙拍视频剪视频，林丞月不懂拒绝，累得想骂娘。
吃饭吃的是大锅饭，一群大老爷们儿的桌上林丞月都不敢夹菜。好在大家人都不错，脸最黑的一个大爷对她最好，啥好事儿都叫她，而一个面无表情的叔叔则经常告诉她摸鱼小技巧。只有老板娘和管家不做人，使唤她毫不手软。
林丞月学到很多并感受到社会的毒打，唉，好想快点找到工作！
星期三客人少，黑脸大爷劝林丞月出去玩玩儿，并推荐了本地最大的寺庙。
林丞月不好意思：“大爷，要是老板娘找我怎么办？”
大爷眼睛一瞪：“民宿这么多人，你还怕她找不到人？你放心去，我给你盯着呢。”
林丞月感动：“好嘞，谢谢大爷！”
骑着大爷友情赞助的电动车，林丞月来到了龙积寺。
工作日人不多，在广场中央举着香朝四方拜不会烫到别人屁股。
寺里建筑复古，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十八层宝塔，精巧富丽，雄伟壮观。
林丞月忍不住花70块买了张登塔票，一层一层逛上去。
这塔说是十八层，实际有许多夹层，而且地底还有两层。有些层数可以乘电梯，有些需要自己爬。有些楼层可以参观，有些楼层禁止出入。
林丞月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不停地在心里“哇哇哇”，觉得这票钱花得好值。
金乌西坠，闭塔时间要到了，寺里的广播开始催人出塔。
林丞月……迷路了。
这一层面积很大，但是层高不高，墙壁上天花板上都是佛像，有限的几束灯光照在黑漆漆的木像上，压抑又吓人。
林丞月一开始被这些精美的佛像吸引，一尊尊一片片看过去的，谁知七弯八拐的竟然找不到出路了。
“请各位游客及时出塔，塔门即将关闭！请各位游客及时出塔……”广播开始循环播放这一句，林丞月急得满头大汗。
这一层怎么设计的？这么多个圆圈转角，跟迷宫似的，灯还这么少！
不会是哪个游客恶作剧把门口“禁止出入”的牌子拿走了吧，林丞月怀疑自己误入了禁入楼层。
“有人吗？”没办法，林丞月只能出声叫人，“有人在吗？”
一转头，一墙青面獠牙的木浮雕瞪着她。
“啊啊啊——”林丞月火速跑到前面一尊白玉古佛像前洗洗眼。
惊魂未定，她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乌棕色木雕笑得邪里邪气，张牙舞爪似要破窗而出！
“妈妈呀，快来个人把我带出去吧！这儿太吓人了！呜呜～”林丞月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泪眼朦胧中，忽然出现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高个男人，眉眼精致，露出的皮肤异常白皙。
他看了林丞月一眼就转身带路：“跟我走。”声音雅正。
林丞月如闻仙乐，唯唯诺诺迅速跟上。
也是奇怪，这人没用一分钟，就把她带到楼梯口。
“那个，这位帅哥，谢谢你啊。”林丞月擦干眼泪，凑到男人旁边微微鞠躬示意。
“走吧，我带你下去。”男人轻轻颔首，没有停顿，继续领着她下楼。
“额，还带我走啊，谢谢啊……那个，不走电梯吗？刚刚那层好像有电梯。”
“……电梯停了。”
“哦……这样哈……那麻烦您了，这还有个十几层要下吧？”楼道里黑漆漆的，只有即将因为停电关机的手机发出微光，林丞月有些害怕，没话找话。
“嗯。”
“……我刚刚是不是进了不能进的楼层啊？”
“……没有。”
“您有手电筒吗？”
“没有。”
“……”林丞月忽然有个可怕的猜想，鼻尖翕动发出泣音，“您……是～人～是～鬼～啊～”
男人停下了脚步，直接伸手过来抓她的手，想着让她感受□□温。
林丞月不知道他的打算，借着微光看到他来抓她，吓得“啊啊啊”直接往上跑。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上方站着个悬空的白衣服的“人”，一张脸白得像纸，嘴唇红红，眼睛黑得没有眼白。
这回是真见鬼了！
“妈妈啊～我想回家～”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林丞月慌不择路往下跑，踩空一个楼梯，就这么滚了下去。
黑口罩男人愣了一下，伸手想拉她，没来得及。
***
林丞月飘在无边无际的彼岸花中，面前站着黑口罩男人。
“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黑口罩问。
“我真的死了？”
“嗯。”
“我死了！”林丞月难以置信。
“嗯。”黑口罩没有不耐烦，看她的眼神有些同情。
“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黑口罩指了指林丞月身后，“他是鬼。”
林丞月转头去看。
“啊啊啊啊鬼啊——”林丞月跑向黑口罩身后。
“喂，你也是鬼，你怕我干嘛？”白衣服不满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就在她的脸侧。
这声音！好像一位配音老师的少年音声线！好帅！
声控林丞月有些不怕了：“……也对哈，那个……我摔死的，现在是不是和你一样恐怖？”
“啧，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我恐怖吗？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再说！”白衣服把脸凑近。
林丞月对那张脸敬谢不敏，讪笑着连连后退。
“别闹了，时间不多了，”黑口罩制止白衣服的幼稚，“林丞月，你是被他吓到才摔死的，可以说说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们尽力帮你达成。”
“……让我想想，”林丞月使劲回忆，“民宿大爷借我的电动车还没还呢，你记得帮我还一下。”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