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声声慢》李子不爱桃子

1、第 1 章

　　“军中有妻儿者，出列！”夜晚，将士们举起的火把照亮了整个营地。
　　“军中有父母者，出列！”整齐的军队中又稀稀的站起来了几个人，其余人没有任何动作，直挺挺的站着。
　　“军中年纪三十以下者，皆出列！”军队前面是点将台，此时大声喊话的人就在上面，目视军队。
　　“以上出列者，回营收拾行装，向后退五十里。”将军毫不犹豫地说，下方顿时嘈杂声一片。
　　将军皱起了眉头，举起手中的兵符，“兵符在我手中，有意见就相当于抗旨！”
　　“罗将军，我们跟了您十年有余，让我们抛下您，大家都不愿意！”刚刚出列的一人中气十足，其他人也开始应和。
　　罗明高举的手微微颤了颤，此时手里的兵符如万斤铁块一般，压得他生疼。
　　“你们跟着我十余年，自然知道我手下的兵向来纪律严明！”将军大声说道。
　　“倘若谁再有反对意见，军法伺候！”罗明不得已搬出军法。
　　“罗将军，您对我们如何，我们心知肚明，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应该丢下同伴，丢下您去做一个战场上的逃兵，做一个懦夫！”又有一人说道。
　　罗明眼看军队不听从自己的命令，刚想训斥一番，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那人冲罗明摇了摇头。
　　“梁国，乃是传承千年的大国，如今外地来犯，而等为国参军，无愧于明主，不愧于自身。可近年来战乱不断，实在是动摇我大梁的根基。”那人声音不大，可奇怪的是他一开口，军队全都安静了下来。
　　“家中有妻子儿女的，家中有父母的，你们是家中的顶梁柱。年纪三十以下的，你们是整个大梁国的未来！”那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想做战场上的逃兵，但是你们愿意做自己肩上责任的逃兵吗！”
　　罗明见军队情绪有所缓和，随即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情谊，但是大梁已经没有能力再损失根基了。莫要耍脾气了，以上出列者，服从军令，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时代需要英雄，英雄需要流血，而那个英雄只能是我，没有第二人选！”罗明说罢就进了帅帐，台上那人挥了挥手，也走了进去。
　　“罗明，你明知这是必死局，可还是要闯一闯？”那人问道。
　　“祁军师，你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难道要让这泱泱大国在我面前失守？”罗明盯着眼前的沙盘，“你明天也收拾收拾，跟随大军回去吧，这一战凶多吉少。”
　　“自是知道凶多吉少，那我肯定是要跟去的。”祁天说，“军队有了军师，才能逢凶化吉。”
　　“你劝他们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罗明一点也不惊讶祁天的选择。
　　“他们不一样，他们有家室，不像我，闲云野鹤一般，哪天死了，估计也没人发现。”祁天随意的说道，可随后语气悲悯的说道，“只是你的妻子，她怎么办？”
　　罗明明显愣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手绢，上面缝着翱翔的鹰，在鹰的下面，有一只百灵鸟。
　　“这是我临走的时候，她送我的。”罗明嘴角露出笑容，“你都不知道，她那双没干过活的手，为了秀这个，多了好几个针眼。她说那只鹰是我，鹰与生俱来是自由的，所以留不住我，但是她愿意做一只百灵鸟，即使追不上我，不在我身边，也可以唱歌给我听。”
　　“我相信她在我身边的话，也会理解我的决定。”罗华抬头看帐顶，外面繁星点点，“说起来有四年没有机会回去了，我觉得她估计都要认不出我来了。”
　　祁天没有说话，他知道眼前这个将军，估计是最后一次思念他能思念的人了。
　　罗华拿起桌上的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下与妻书三个大字，然后没有停留，几分钟后一张纸就写满了，可罗明叹了叹气，揉成了一团，丢在一边。
　　一直到第五封，罗明才满意的放下了笔，纸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只躲在鹰翅膀下的百灵鸟，还在开心地唱着歌。
　　“若这一仗，我能活下来，我就回去找她。”罗明对祁天说，“可要是我不幸身亡，你就把这个连带手绢给她，到那时别说我死了，你就说我被圣上封地了，在一片桔梗花的山岗上。回不来啦，让她另择一个好人家。”
　　梁悯帝五年，大梁在大将军罗明的带领下，巧计迂回，直击外敌大本营，结果被反包围，正当大梁军队败退之时，先前撤退的军队开启了正面进攻，敌军内外皆受敌，大梁趁此机会，斩下敌军将领，致使外敌二十万大军退兵，祁天乘胜追击，收复大梁所有城池，并在城池外立下石碑，越过此线者，杀无赦！
　　“祁帅，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回去？”手下的士兵询问祁天。
　　“嗯，你们先回京城，我曾答应过罗将军一件事情，现在要去完成它。”
　　提起罗将军，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没有人会忘记，如果不是他，那场战役会全军覆没，整个大梁国也会灭国。
　　此时京城外的一个偏僻的小农村，一个人正佝偻着身子打水洗菜，因为她听闻军队打了大胜仗，她要做顿饭，犒劳一下自己的丈夫，想起来丈夫她就脸红了起来，被岁月侵蚀的脸庞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请问，素华姑娘是住在这里吗？”祁天一身书生装扮，走进了素华的家里。
　　“您是？”在井边洗菜的素华询问道。
　　“我叫祁天，是你丈夫罗明的好兄弟。”祁天慢慢的走近，怔怔地把这个妇女瞧着。
　　他没想到。罗明口中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和眼前粗布麻衣的女子画上了等号，一时间鼻子酸楚，竟要流下泪来。
　　“那你也是士兵？”素华高兴地问，既然他能回来，那自己的丈夫应该是很快了。
　　祁天记得罗明说过，他的发妻是小时候就发誓要娶的，他不想做英勇无比的大将军，只想做自己妻子的丈夫，做一个普通人。
　　“罗明他马上就回来了。”祁天从怀里掏出来手帕以及五页纸，其中的四页皱皱麻麻，那是罗明扔了的纸团。祁天拿出来是因为罗明曾经说过，自己的妻子是不识字的，这些纸上有罗明满满的思念，祁天不想丢下。
　　“这是罗明让我给你的。”祁天说。
　　素华看到这几样东西愣了一下，随后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伸手接了过来。
　　“既然姑娘已经收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祁天看着妇女模样，一时之间悲从中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借口离开。
　　“那您慢走。”素华有礼貌的送祁天到门口，随后站着目送祁天远去，眼神慢慢的空洞起来，黄昏把她的影子拉得深长，井边的菜滴滴答答的掉着水珠。
　　祁天面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许自己该去喝点酒麻痹一下神经。
　　“这如今大梁大获全胜，所有军队都可以回来了！”菜馆里也有人谈论。
　　“可不是嘛，这如今家里的顶梁柱都回来了，看来以后我们这里就该热闹啦。”另一个人附和道。
　　“还记得村头那家女人吗，她丈夫不就是打仗去了？”祁天附近的人说。
　　“就是她，前段时间还去李贵人家当佣人，为的就是空闲时间跟着李贵人学认字，打算回来给自己夫君一个惊喜呢！”另一个人说道。
　　祁天刚送进嘴里的酒，突然就停了下来，“你刚刚说村口那家，可是叫素华？”
　　“对对对，就是她，李贵人都说了，人家学的很认真，现在几乎都可以认全了！”
　　祁天呆呆的，仿佛痴傻了一般，随后急忙付了钱，直接向素华家里跑去，可过去一看，家里已经没人了，白天洗好的菜还在井边，叶子上的水已经彻底流完了。
　　素华手里攥着那只手绢，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上走去。
　　素华，我知道我很笨，但是我想你了。
　　军中所有人都说我们很般配，我也是这么觉得。
　　我其实骗你了，我是大将军，怎么样，你丈夫我威猛吧。
　　对不起，素华，我可能还要骗你一次，说不准我就不回去了。
　　我想做英雄很久了，正好这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做着玩一玩。
　　我还跟祁天开玩笑呢，我说我死了，你说什么也得给我葬在桔梗花山上，因为我老婆喜欢桔梗花。
　　素华，要是有缘分，下辈子，我一定不会离开你，好不好，这次可能要失约了。
　　“罗明，你明明知道的，我等的不是这几张纸，我等的是你的人啊。”素华喃喃自语道，“可是你先走了，都没有回来看我，罗明，我恨你。”
　　素华站在了山顶，那双布鞋已经磨破了，脚底板上带着鲜血，她望向远方，真的看到了一片桔梗花的山。远处的天空，月亮高高的挂着。不知道这些年，罗明你看到这种月光，会不会想起来我，会不会想起来还有一个我在等你。那么多人，凭什么只有你，只能你来做英雄，凭什么！
　　素华突然就笑了，边笑边流泪，“罗明，我再信你最后一次，你说的啊，下辈子不会离开我。”
　　“要是下辈子你真的离开我了，那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直到祁天回京，拒不受封，所有人才知道那场战斗是怎样取胜的，已经撤退的士兵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罗明自己从小道进入敌军帅帐，擒了敌军主帅，随后一人在后方杀出了一条血路，拿着敌军主帅的首领，丢在了敌军面前，此时的罗明已经奄奄一息，但是他就这么站着，一直到敌军撤退后，才犹如纸片一般轰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事后统计，整整大梁军队万余人，受伤者无数，但是都活了下来，死去的只有一个人，罗明大将军，素华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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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看起来很突兀，其实只是为了和下一世做铺垫，所以进展太快，罗明、素华、祁天一些情节展现也不够到位，以后一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