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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回到家,脚踩着吱呀的楼梯上楼,门推开,床上的人缩着身子睡的更熟,脸埋在被子里,没有半点曾醒过来的迹象。

      徐秉深轻手轻脚的脱了衬衫和长裤,钻进淋浴间去洗澡,出来的时候换了件蚕丝睡袍,衣带散乱,敞着一片水光淋漓的胸膛,掀开被角上了床。

      他支着半个身子躺在床上,半阖眼,盯着陷在被褥里的脑袋看了十来分钟,又偏头去拉床头柜上的小抽屉。

      那里头放着一个西洋的糖果盒子,掀开盖,铁皮方格子里丝绒巧克力还剩两颗,孤零零的像落单的孤儿。另外还有几封拆过的信件,阅过的信纸被草草塞回去,藏一半,露一半,静静等着人来窥私的样子。

      合上抽屉,徐秉深钻进被窝,抱住了身旁温热的躯体。

      被窝里拢着一股热烘烘的暖气,床太软,软的他发腻,身体一寸寸的往下陷。又太香,香得他沉醉不醒,大梦一般沉溺其中。

      温清仪最近觉睡的太多,醒来的格外早。天刚亮,她混混沌沌只觉得一双铁臂箍着她,背后靠着块垒一样勃发的肌肉,挣脱了两下,纹丝未动。

      “醒了?”

      男人懒洋洋的嗓音在头顶上发闷。

      “我喘不过气来了。”

      徐秉深松了松,一只手往下,捏了捏她的腰,像是不满意,停下来,改揉她的肚子。

      清仪小声的吐了口气,轻骂到:“徐秉深,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神经。”

      “太瘦了。”他一边说,一边手顺着衣摆娴熟地钻了进去,“听说你昨天发好大的脾气?”

      “……你是在怪我吗?怪我砸坏你的东西,又把你家的老妈子赶了出去?”

      徐秉深顿了一顿,两手箍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翻了个面,像是要教她认清楚:“不是怪你,那些东西是我的,也是你的,你想砸就砸,不值几个钱。我怕的是你怄了气,回头气坏了身体,又要吃苦药。”

      他目光沉凉的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深入人心的东西,说完话,低头把脸埋进她的脖颈,深吸一口气,很久没有出声。

      那么大一个硬梆梆的脑袋,又重又沉,连头发丝都是硬茬,扎的她脸疼。清仪气不过,不留余力地拍了他一巴掌,“你还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了?”

      徐秉深声音含糊,“你说,我听着。”

      “你起开,”清仪踹了他一脚,挣扎着要起床,“你们都只会欺负我。今天这样,明天那样,换着花样折腾人,都嫌我命长是不是?”

      “别说胡话,”徐秉深眉头皱起来,暂时大发慈悲放过了她,“没人敢欺负你。”

      清仪趁机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赤着脚溜下了床,嘴里倔犟,不依不饶,“怎么没人了,敢情你们家那几个老婆子都不算人了?徐秉深,你知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她们说我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要灌我喝老道士的符水,要替我驱邪…你评评理,这算不算欺负人……”

      她是留过洋的女大学生,书读的多,懂得的大道理不少,和那些装神弄鬼的老妈子天生犯冲。当杜老妈子把那沓符纸拿出来的时候,她瞪大眼,火冒三丈摔坏了徐秉深费大力气收到的明代珐华釉。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如同细雨打在屋瓦上,徐秉深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眉眼盈盈的注视着她推开窗,那乌发雪肤暴露在青溟色天光下,一眼一颦,一根头发丝儿,都是如此讨他喜欢,如同缺失已久的榫卯 ,严丝合缝的契合在他的心坎上。

      “你还笑。”清仪瞄他一眼,眼神不悦。

      徐秉深神色一变,“小祖宗,我哪儿敢笑你。”

      说完还怕她不信:“我在笑树上那两只喜鹊,你瞧,喳喳喳喳。”

      湿冷的空气早一下子扑进来,吹散了满屋子郁结,清仪冲他翻了个白眼,贪婪地呼吸了几口鲜冷气息,探头探脑去打量自己已经荒废了半个多月的园艺。

      东方既白,雨停了,天地间一片蒙昧的雾霭,院子里苍苍翠翠。春末夏初,桃李杏梨都开败了,绣球和爬藤月季未到盛景,唯有墙角的四照花却云蒸霞蔚,迎着风簌簌落落,艳艳灼灼。

      “吹一吹就关窗罢。”徐秉深担心她伤寒又复发,双手垫在脑后,有些不怎么愉悦的提醒她。

      “我偏不。我就要吹。吹冷风让我灵台清明,吹冷风使我心旷神怡……”

      大清早的,诗兴大发一样。

      “我让那些老婆子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关窗。”

      温清仪还在气头上,被他命令般的语气一激,顿时又急又委屈,气咻咻的冲到梳妆台的另一边,“啪”地推开了另一扇窗。

      “说的好听,可哪一回真管用了?回头又让小报编排我苛待下人,连你家镇宅的老妈子都不放过。”

      徐秉深不耐烦的轻“啧”了一声。

      就见他慢条斯理的掀开被,又慢条斯理的下了床,走到背后,一把将她扛起来,回头扔在了那张大床上,被子一裹,直接压了上去。

      “我说过,你是我的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就算有人指着鼻子骂你,先骂回去,回头我替你收拾他们。听懂了没有?”

      清仪没有说话,手推了推,眼神还游离天外,徐秉深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又重复了一遍,“听到了没有?”

      小清不耐烦,“听到了听到了,你起来……”

      徐秉深身体炙热,又咬了一下她嘴唇,说:“秦妈是一直跟着我的人,性子直爽,嘴皮子也利索,以后遇到骂不过的,可以拉上她给你助阵……”

      清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没一会儿,笑声越来越大,连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徐秉深的胸膛被她震的发酥,扯着她脸不怀好意,“你笑什么?”

      “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婆婆妈妈的,亏你还是个少帅,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我是为了谁?”徐秉深骂她,“小白眼狼。”

      等到徐秉深下楼的时候,早餐比以往推迟了快一个钟,梁喧久等无奈,跑到门房,拉着秦妈屋里人谈天说地,汽车夫无事可做,正一遍又一遍擦拭甲壳虫锃光瓦亮的外壳。

      温清仪下楼的时候,底下空空荡荡,悄无人声,徐秉深吃完早饭照例要去帅府处理公务,下人们无事一般不会在主人面前晃悠,整栋楼由此显得有些空寂。

      清仪走到楼梯口,一眼瞥见拐角里的长桌,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什么。

      她回想起来,是那盏深蓝色的珐华釉,短颈圆肩,上面缀着莲池花叶,蝴蝶飞舞,肩部还有牡丹和鹤纹。徐秉深兴冲冲把它弄到手的时候,宝贝的不得了,吃完饭还要驻足欣赏片刻。她却从没在意那么多,从园子里剪下碗大的牡丹芍药,也不管颜色是否浓淡相宜,形态是否动静相衬,一味胡插海塞。

      如今它碎了,碎成一地斑驳的细瓷。

      清仪手指顺着红木桌沿抚摸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趿着双珍珠缎面的拖鞋,穿着睡袍,懒洋洋地荡进了餐厅。

      秦妈在厨房择菜,和丫鬟红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清仪听到她说,“昨天要不是我出去买菜,碰到那个老货,非轰得她从此再也不敢踏进这个门……”

      红英“咯咯”笑了两声,“姨太是太心软,瞧着她在外边转悠半天了,喊她进来喝口水,谁知闹这么一出。”

      清仪轻轻咳了一声,厨房门口一前一后探出两张脸,一张饱满圆润,充满富态,正是秦妈,另一张鹅蛋面,两条长辫,两只水灵灵大眼睛的,就是红英了。

      两人都看着她笑,秦妈说,“姨太起了,气色瞧着比昨天还要好。”

      清仪故作镇定的“嗯”了一声,脸颊飞起可疑的红晕,问,“早上吃什么?”

      “有粥,也有从河南运来的贡面,想吃什么老婆子亲自去煮……”

      清仪偏头想了想,“煮碗面吧,简单一点,煎个荷包蛋,配青菜。”

      秦妈应了一声,下去煮面。

      清仪却笑吟吟的将脸转向了红英,问,“我半个月不曾检查你的课业,书读的怎么样了?”

      红英心思单纯,还是个十五六岁,不谙世事的大姑娘,只因大字不识一个,和姨太述了句苦,便被清仪强拉着上了半年学,从三字经开蒙,如今已能给自己的月钱简单记账,报纸上的文章也能看懂几篇了。

      她将一个竹簸箕放在餐桌上,手里不停的剥着豌豆,笑得憨态可掬,“姨太,那大字我每天习一百个,一天都没有断过,厚厚一叠,都在我房里压着呢。”

      清仪点点头,“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女孩子多读点书,多懂些道理,总归大有裨益。”

      红英马上凑上来,“姨太身体好了,可出去散散心?我听说丹桂园有一个武汉来申的名角儿,头两天的打炮戏都卖得满座,一票难求呢。”

      清仪拿指尖点点她额头,“方才还夸你上进。”

      红英哀求道:“兰露因最拿手的剧目,都排在这三天的戏码上,明儿她返京,下回登台演出,还不知等到几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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