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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门外长随唤声询问,凌伯钊出声道无事,无语地看着女子起身穿戴整齐从后窗跑了,还想问她吃了夕食再走,落荒而逃的背影颇像偷情被正主抓个正着。
      出了凌府,虞灵漫步晃回夜香行附近的客栈。
      到客栈续了一日的房费,吩咐伙计做了夕食送上来,这会阿莹已经醒了,拿着个铜镜站在窗边,借着傍晚最后的日光看自己下巴新长的痘,叹气道:“咱们吃完晚饭就回去吧,这里的床太硬睡不习惯。”曾经站着都能睡着的军中女战士现在竟然嫌弃客栈的床太硬,果然是由俭入奢易。
      用完夕食,出门雇了辆牛车,二人打道回府。到家已是深夜,众人各自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老钱起身洗漱,见虞灵在灶间前后忙活,对着灶膛前烧火的圆圆道:“你去看看后院的菜地,无事浇一遍水。”自个打盆温水擦牙洗脸。
      嫩得能出水的青菜下锅,滋啦声里菜香油香蒜香弥漫。虞灵挥着锅铲翻炒,对着老钱道:“阿莹那个主顾有点猫腻,此番不止咱们,幼林也被牵扯进去了。”
      老钱出去把洗脸水泼到墙角的排水沟,又进来掀开砂锅盖搅弄里头的瘦肉粥防止糊底,道:“凌大人可知晓?”
      虞灵点头:“漕帮帮主是他的人,前夜抓了幼林到他跟前审问。施小姐千里寻夫,一切算计得天衣无缝,这会怕是已经在凌府吃早饭了。”
      快手把锅里炒熟的菜盛出来,又从泡菜坛子里拿出酸菜和着猪油炒了。
      老钱捣开灶膛里快燃尽的木柴,又添了一块,沉吟片刻,道:“我这大舅哥可要上门讨个说法?”
      “可别,”虞灵掀开蒸笼,里头的小笼差不多了,“我俩商量好了,施家的事这会还没出凌家呢,你这上门去不就全知道了。”
      闻言老钱不再多说,唤小清进来端早饭。
      阿莹起来痛痛快快洗了澡,大块棉布巾包着头发就往前面来了。她坐下给自己舀了碗粥,又蘸着醋连吃两个小笼,叹道:“可算是回家了。”
      虞灵提醒她别把水滴进碗里,几人很快用完早饭。
      圆圆将碗筷收下去洗,三人难得在后院里喝茶。
      “我说,张霸可不是那等花花肠子,这么高深的门路他决计是想不出来的。”终日打鹰倒叫鹰啄了眼,阿莹心知这事可没这么简单。
      虞灵放下茶盏,道:“那洪帮除了帮主张霸,可还有其他人见过你二人?”
      阿莹回想:“当日还有一个伙计引路,我瞧那身型不是个寻常子弟,眼角一道小疤,后来漕帮过来当夜才知这是二帮主张岩。这张岩和张霸不一样,是洪县本地人,自小招猫逗狗,是县里头号地痞流氓,受了张霸大恩才入了洪帮。是他?”
      虞灵没有回答,冷静分析:“张霸延请你助阵,对付的是漕帮的高手,此事本不宜声张,想必除了张霸和心腹其他无人可知。当日你与幼林二人未用真身份进府,可依旧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想来本就是为了引你入局。”三人来此隐居,如今可算计的无非就是凌家这门亲事,被抓的幼林,再想到漏夜前来的尤仲卿和已经在凌府做客的施小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巧合。
      阿莹解开布巾晒着头发,恨恨道:“竟敢算计老娘,”转念一想又叹气,“若是我不贪图这点外快就不会遇上这事。”
      “没了洪帮,他们还有其他辄等着呢,左右都要牵扯咱们。”老钱安慰道。
      虞灵赞同,看着阿莹道:“正是,既然咱们已经入局,就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如今我与凌大人商议好,施小姐等我进府后料理,只是洪帮这头也不可闲着,得劳你老人家大驾。”
      这话正中下怀,其实阿莹心中早就按耐不住,就怕自己再轻举妄动坏事。有虞灵这句话心下大定,阿莹摩拳擦掌,阴测测道:“自然得弄个明白这洪帮是几个意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可是不依的。
      三人商量好,用罢午食又美美歇了晌,老钱照常坐堂,虞灵从库房里摸出一本游记到房里看,阿莹则是独自出门。
      几日后,成亲的正日子到。
      阿莹在成亲前夜赶回来,第二日替虞灵打理迎宾,和老钱风风光光把小妹妹送出了门。
      三人当初在北地兵荒马乱中相识长大,无处可逃的命运,拿刀捍卫的国土,一个又一个故去的战友,今日生譬如昨日死,谁能知晓有朝一日还能有幸凤冠霞帔,寻一人携手白首余生。
      阿莹盯着迎亲队伍里熟悉的身影,默然不语。
      老钱循着眼神看去,认清来人,真是冤孽。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赶着吉时进府。
      凌府正堂里观礼的亲朋济济,见着一对新人进来,场上的大小伙子更是起哄乱叫,那声量快将屋顶掀了。
      团扇后的虞灵面带得宜的羞涩,余光撇见眼神乱飞示意安静但是明显不太管用的凌伯钊,差点笑出声来。
      最后还是高堂上的凌衣出声,喜娘才得以开始唱诺。
      “拜天地。”
      二人转身对着天跪下。
      “一拜,敬苍天,佳偶天成。二拜,敬黄土,喜结连理。三拜,敬天地,地久天长。”
      “拜高堂。”
      凌衣端坐高堂,满脸喜悦。他的右手边是凌伯钊父母牌位,显然他并不认为有何不妥。
      “一拜,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二拜,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三拜,祝父母,享天伦,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两人对视,虞灵笑眼盈盈,凌伯钊嘴角上扬,可是在场的往日同袍从未见过的喜形于色。
      “一拜,一心一意,一往情深,白头偕老。二拜,两厢情愿,两全其美,永浴爱河。”
      虞灵正要最后一拜,堂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听闻凌大人大喜,神威将军府戚家长炅特来相贺!”
      凌衣示意喜娘继续,喜娘一愣赶忙唱完最后一句诺。
      “三拜,三生有幸,三星高照,永结同心。”
      两位新人正要拜下,不速之客跨入正堂,一身利落的玄色曳撒衬得面冠如玉。
      神色疏朗公子,目光却是阴鸷:“看来诸位不是很欢迎我呀。”虞灵听着很想翻白眼,这谁能欢迎你。
      凌伯钊偏头一瞥,正色看向妻子,虞灵心领神会,默契完成被打断的最后一礼。
      喜娘高声送入洞房,虞灵随着引导往后面去了。
      凌衣眉色疏淡,看向来人:“既来了,便喝上一杯喜酒。”说罢亲自引着青州来的耆老及几位老友上峰率先往宴席上去,众人会意一道往后走,本想大闹一场谁知不按套路走,戚长炅气愤不已,看人群中低眉顺眼的施宜也跟着移步,甩袖跟上。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凌府今日大宴,除了青州本家宾客,周边府县的凡是有点官职干系的俱到。凌衣本不欲铺张,除了自家人,发出去外客的请柬不过一百,可有的是拖上自家后生来认人的,有的是跟着上峰前来见识天下兵马元帅余威的,好在温婶娘早有准备,午时见宾客盈门,临时吩咐四司六局管事外请帮工,因着食材本是预备好的只需多备菜,水酒临时到郊外酒庄采买,一番忙活下来竟是准时开席。原本的三十八桌硬是增到五十六桌,女宾这头笑声不止,男宾那头更是人声鼎沸。今日陪同迎亲的均是天南海北特来赴宴的往日同袍,凌伯钊一声招呼轮番上前给戚长炅敬酒,嘴里说得是一套套的,很快就把人灌趴了。
      新房里,卸了钗环面妆,虞灵一身真丝寝衣坐在屋中吃饭。听道圆圆打探回来前厅的动静直撇嘴,真是个能让人记一辈子的奇人。
      这神威将军戍卫东南沿海,打的是倭寇,跟咱不是一个业务范围。如今一个将军府公子不请自来,想是和凌家有旧,不知凌伯钊何时回来,自己好问问他。
      夜深宾客散去,凌伯钊一身酒气回了新房。
      虞灵帮他褪了外袍,热水已经备好让他在里头净房自行洗漱,自己坐在床边,摸着身上的寝衣,莫名有些紧张。
      凌伯钊很快回来,两人坐在床边,呼气是清新的薄荷香,然后,开始数钱。
      虞灵这些年攒了体己,当初一路南下沿途还接一些赏金猎人的活,抓抓逃犯接单杀人,走走停停四五个月,到江南时候一数很是可观,除了修葺清河的宅子,还置办了一些周边郊外的田产。
      凌伯钊也拉出一个匣子,虞灵一翻看除了京都几处和北地零星一两处房产庄子外,剩下的还是以青州的地契房契居多,数一数竟有三十六张。
      “除了北地和京都的四处,其他都是伯父这回过来给的。往后就交给你了。”凌伯钊右腿屈起,胳膊肘搭着靠在床头,落入新婚妻子眼中,俊逸非常。
      虞灵把一摞纸分类放好,开玩笑说道:“都是生财生息的铺子田产,咱以后就不必担心坐吃山空了。”等着这边亲戚都走了,偌大的府邸不过养着几个下人,往后两人暂时还是住在清河镇,这过日子可是绰绰有余。
      “青州和京都那头伯父还是让人帮忙打理,回头会将生息银子送过来。咱们在洪县除了田产你看看还要置办什么,回头我差人去办。”凌伯钊握着她的手,手心温热。
      “我管好你就行了,还管那么多。”
      灯火下妻子眉眼如水,凌伯钊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新娘。
      结婚好吗?虞灵自问,唔,这一刻妙不可言。
      次日清晨,虞灵和凌伯钊一同起床,在家人的目光中一一敬茶相认。长辈温和明理,同辈守礼客气,只是女眷一多普通人难免疲于应付。虞灵好歹前世混的国企,几日下来一张巧嘴哄得温婶娘一众长辈心花怒放,隔日临行前抓着她的手再三嘱咐定要记得回趟青州。
      给凌衣磕过头,送走返乡的青州亲朋,凌伯钊想起原来在军中她那副吊儿郎当内秀少言的模样,意外之余很是刮目相看。
      毕竟是两辈子加起来三张的年纪了,婚前婚后几日应付下来也委实累人。锤锤酸软的脖颈,虞灵抻开腰筋,打算明日睡到自然醒再回门。
      新婚老公到书房去自个呆会,自己也不能闲着呗。虞灵躺在榻上翘脚,朝着屋外唤圆圆。
      圆圆进来福身:“少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传话,我午后要请施小姐喝茶,不知她可有闲暇。再去吩咐灶房准备些茶点来。”
      “是。”圆圆掀帘自去安排。
      午饭的时候圆圆来布菜,顺便回话施小姐应了,什么时候方便过来让人过去传话即可。
      “你约她喝茶?”凌伯钊问。
      虞灵夹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见他皱眉道:“多吃些青菜好。瞧瞧人家,这姿态做的好,真不愧是大家出身。”
      你也是大家出身。凌伯钊把青菜嚼嚼囫囵吞下去,说:“听你安排,当务之急先让她联系那个背后的人。”
      虞灵点头,又问道:“对了,那个戚长炅是怎么回事?”这差点闹了自己婚礼,这人虞灵记他一辈子。
      凌伯钊不屑:“是个被当枪使的傻帽。戚大将军走后,这是一代不如一代。”大兴十四年戚大将军戚闳洸被安上调兵不利的罪名贬谪永州,后自尽于陋室。再后来沉冤得雪新皇感念戚家历代忠臣,就把神威将军作为世袭,赐封了戚大将军长兄的嫡长子也就是他的大侄子戚砚。戚长炅是戚砚的儿子,算是戚大将军的侄孙。此人生性好评判,路见不平非得论个对错,一旦认定是固执难劝,更是喜欢越俎代庖解决争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谓京中第一没头脑。
      对于婚礼上的冷遇显然没头脑很是不高兴,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闪亮登场差点坏了人家好事,次日酒醒非吵着要求见凌衣。原来是他外出历练路过此地,对洪县洪帮收取打赏的行为十分不耻,听着旁人道这规矩由来已久官府又是不管不顾的,心中认定有所勾结,总之都不是啥好人。听闻凌衣来此参加侄子婚事,天下武将一家亲,自己从前在京都也随父亲见过几次大帅和凌伯钊,于是不请自来贺喜,顺便想请大帅襄助,不能灭了洪帮好歹也杀杀他们的威风。
      凌衣选择在午后抽空见了他,听罢拧眉问戚长炅:“贤侄,这与你传话的人,可是何人?”
      戚长炅摆手:“不过是一同从临县搭船过来的普通百姓,因着来洪县贩河鲜生货常常往返。说是临县漕帮不忍见来往百姓被勒索近日来和洪帮商议,由临县过来的商船不可再收打赏,可洪帮凶神恶煞惯了,竟是打伤了前来议事的漕帮众人。如今临县商会沸反盈天,近日就要联合周边各县商会前来洪县讨教一二,得知大帅在此特来请求一臂之力。”说完低头跪下施大礼。
      凌衣把人虚扶起,却没有立时答应:“贤侄,此事理应由当地主管办理为妥。我不过一介挂名的武夫,如今赋闲在家,此番也是为了侄儿的婚事才来此地。若是我贸然插手,就怕事态更为复杂,不如还是你尽快报案禀明县令大人,仔细查证后行动为上。”意思就是道听途说不如眼见为实,还是得细细查证之后再行动,面对这样热血上脑的年轻人凌衣自然不会理会。不过等打发了戚长炅之后,他还是把凌伯钊叫来,嘱咐自己回青州之后务必小心。
      夜间凌伯钊回屋,虞灵最近看的游学杂记里有一长篇,讲的是长沙府通筋活络的按摩方法,想到前世旅游时候的不错体验,提议丈夫趴在床上,取一瓶夫朗机精油在手心搓热开始试验。
      这精油还是上回去京都时候在香水行顺带的,阿莹很是喜欢,平时也用作浴后涂抹身体。
      长年呆在军中,凌伯钊身上疤痕交错。不过将近三十的年纪,赶上肩上旧伤复发更是疼得只得卧床,特别是如今伏案的时候倒比操练军士要多。草本的芬芳弥漫,虞灵着重在肩颈部分穴位按压推拿,反复动作揉开堵紧的大筋,凌伯钊感觉气血一松,浑身舒畅。
      “你说,若是戚长炅真去路见不平捅了洪帮,谁赚最大?”虞灵顺着脖子上的筋络一下一下顺开。
      凌伯钊睁眼道:“你是说,又是高人让来的?”
      虞灵揉完了后脖颈,让他翻身平躺,开始按摩脑部和脸部的穴位。又问了一个问题:“若我是走投无路大厦将倾的女儿,眼前有这么个机会可以救至亲,你说我是做还是不做?”
      凌伯钊一直都是用的男人视角看问题,一样是路见不平,巧合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戚长炅从来都在京都活动,此番突然外出原是因为京中婚事不顺,”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妻子,“戚将军让戚长炅出来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再回去。”
      “建宁侯?”虞灵似笑非笑看他,用热巾子敷了一会脸,手里操着刮刀细细动作。等到面色白净,虞灵又拿起一罐无味的脂膏,手心乳化慢慢按摩吸收。
      京都最有名的香水行都没她这一门手艺,凌伯钊平躺在床上,鼻尖是妻子常用的茉莉香露,不想动弹。
      等到妻子熄了灯上床,他昏昏然,喃喃道:“明儿回门你......”似乎想再交待什么,到底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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