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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凌伯钊掀帘进来,看虞灵正坐在塌上就着烛火给连珠弩上油,说道:“离了军中这弩可不能用了。”弩大枪这等军中常见的兵器,禁止在民间使用。
      这把连珠弩是她在北地市集偶然所得,当时一拿到便爱不释手。只是弩箭不多,学着样式自己找了好几家铁匠铺才做出来。不应声,她扭身继续擦着手里的东西。
      凌伯钊坐在塌上另一边,听着外头的风雨声,又叹:“希望真能如尤大人所说,明天这雨就停了。”
      听到这话,虞灵擦完最后的零部件,一一组装好放回匣子里。安慰道:“想那么多干嘛?要是你还担心,明儿就去卫所看看,你们那片屋子怕不是也被淹了。再看看天气如何,情况要是再坏下去今年的佃租就免了。”行军打仗粮草先行,虞灵这几年牢记广积粮的金科玉律,除了家里存粮的库房,后山还挖了一处地窖,顾好自己是不成问题。至于去年还是个丰收年,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捱过这段时间再补种点其他的作物,应当不会更糟,当然前提是这雨能停。
      江南富庶,如今农业生产力已经有一定水平,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一夜过后,雨竟然真的停了。虽然还是阴天大风,但对于周边百姓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用过早饭尤仲卿匆匆告辞,回县里处理完公务准备勘察损失,上报州府,制定后续政策。
      思来想去,凌伯钊还是决定往卫所走一趟,让虞灵自己先回洪县。这么大的雨,卫所修缮估计不是一时半会,虞灵坚持陪他一块去:“我打扮成你身边的长随呗,索性我在家也不放心,陪着你还能干点活。”从来不怀疑自己老婆的能力,凌伯钊心里也是希望她能伴在左右,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修书一封同凌衣说明情况。
      凌衣回信也很快,让他们尽快休整,尽早回家。
      老钱配了几个除疫防病的方子用油纸包好让虞灵带上,凌伯钊和虞灵二人一人一马轻装出发。
      骑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卫所。
      卫所两排值房低矮积水刚退,后头的馆舍更是重灾区,不讲究的进进出出踩得一片狼藉。
      见了凌伯钊,副手肖百户上前见礼,惊讶道:“大人,您不是还在婚假呢?”
      “我不放心,来看看。”虞灵随着凌伯钊进了公房,外头厅里摆着一张四座的八仙桌,上头一套粗瓷茶具。向里头一探,两侧各一个大书柜,除了带柜门的格子锁住,各式的卷宗整齐码放罗列,正中一张四四方方的大书案后头一张圈椅,除了笔墨纸砚外就是四处堆满的公文材料,角落里摆着本看到一半倒扣的兵书。看来哪个地方的公务员办公室都大差不差嘛。
      虞灵站在厅里没有进去,肖百户汇报完这几日卫所情况,凌伯钊吩咐他中午熬了自己带来的方子,这两日让大伙每日喝上一次,领命恭敬出去了。见人走远,浑身一松,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哎,凉的。
      凌伯钊横她一眼,出去亲自拿了壶热水进来,仔细冲洗过茶具又沏了茶。
      虞灵这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环顾四周,问他:“刚听你吩咐他们清洗里外各处,我待会也去你后头值房也打扫打扫。”兵分两路提高效率。
      凌伯钊点头,这公房也进了水,自己也得好好整整。
      取了钥匙,门甫一开,虞灵嚯一声。满地都是泥泞,西侧一扇小窗被吹开正呼呼灌风,床单被套湿得不成样子。床边紧闭的衣柜露出一角衣物,虞灵强迫症发作正在塞回去,一拉柜门泥沙俱下满满当当兜头一击。
      虞灵:......
      不同于当金吾卫那会极度注重仪容仪表,凌伯钊到了这山高皇帝远就不那么讲究了,除了见客述职公务外,平日里练兵穿的常服就不甚讲究,反正抻一抻就平整了。有一回凌伯钊休沐,下了值衣服都没换就直奔清河,从头到尾连吃饭都在摆弄他那还往里翻的驳领,虞灵叹气,原来他那长随平日放置衣物就是这么随手一塞么?
      先把床单被套拿到井边用皂角水泡着,打水把屋子一应物什擦洗了,又把地板清理两遍,开窗风干。到井边把床单被套洗出来晾上,去后头找人借了个熨斗,开始专心整理凌伯钊那堆巴浪鱼干一样的衣服。
      凌伯钊来喊吃午饭的时候虞灵正好烫完最后一件外衣。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问虞灵好了没有,虞灵瞪他,让他自己把叠好的衣服放衣柜里去。
      灶房送来午食,两人在房里吃到一半,日头竟然出来了。
      正午的日头最大最好,匆匆吃完两人合力把宿舍里的家具搬到院子里,虞灵索性把被褥衣物也全掏出来平铺晾晒。
      肖千户带着两个小旗站在院门口看得眉头高高挑起。
      凌伯钊不以为意,上前问什么事。
      肖千户面色如常,施礼问道:“后头已经整理好了,特意来看看大人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凌伯钊回头看一院子的满满当当,虞灵正拿着根竹竿敲打被芯,道:“我同你去后面看看,待会让他们过来帮忙把家什归位。”抬腿几人就走。
      阳光燥热迅速蒸干了水分,虞灵进屋看着一室清朗暗暗点头,随意找了块外衣盖着躺在床上歇晌。
      一下午凌伯钊都没有回来,午后一林一魏两位小旗过来,帮虞灵把东西一一归置。
      林小旗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今年才来的卫所,说话间嘴角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听说家中是商户替他捐的位置,显然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刚与魏小旗合力把所有家具搬回屋子累得气喘吁吁。用帽子扇着风,指着一旁还在拍被子的虞灵道:“哎!那谁!”
      虞灵回头,指着自己:“你叫我?”
      “不是你是谁。”林小旗靠着门框看他,“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虞灵点头:“小的叫小鱼,这回跟着大人出来伺候。”
      “原来那凌达大哥呢?”凌达是凌伯钊的长随,往常都是他陪着过来随侍左右。凌伯钊出门不爱人多,这次让凌达进城送信完就留在清河看守门户。
      虞灵说:“他留在府里做别的事,下回就过来了。”
      林小旗点头:“嗯,还想着和他多说说话呢。”父亲交待自己和凌伯钊身边打好关系,顺道问问领导喜欢什么东西好打点了送来。见虞灵专心做活头也不抬的老实模样,下巴一抬,看着她又问:“晚上哥儿几个要聚聚,你要不要一起?”
      虞灵摇头,道:“晚上大人回来,小的估计得值夜。”
      林小旗嗨一声,上前搂着虞灵的肩膀哥俩好,语气兴奋道:“午时的消息,北边换防的哨站让大雨给浇塌了,肖千户随凌大人刚刚才出去,晚上肯定是回不来的。你初来乍到刚好弟兄们一起认识认识,反正不喝酒,没事的。怎么样,一起去吧?”
      虞灵看他,真是哪里都有趁领导出门摸鱼的朋友。林小旗见她不说话作势还要劝,虞灵遂点头。
      林小旗与一旁没说过话的魏小旗对视一眼,下一秒又开始热情地帮忙干活。
      刚晒过的被褥松软,还带着一股太阳晒过的味道。虞灵换上一张新床帐,仔细掖好床单,拍拍枕头放到床头,叠好被子又细细扫平褥面上的褶皱,这一番活计做下来又好看又周致。
      林小旗见状又取笑她:“小鱼,你在家可是当丫鬟的?这比我娘身边的女使妈妈还仔细。”
      虞灵一笑不以为意,与他插科打诨:“被你发现了,男人会得多了,以后好照顾婆娘嘛。”见魏小旗正要把一叠的衣服放进柜里忙上前,对他礼貌一笑,接过之后仔细分类摆好。她可再也不想打开衣柜就眼前一黑了。
      天色渐渐暗下,凌伯钊果然没有回来。
      几人就在灶房另一头的耳房里聚餐。长桌上,林小旗坐在另一头和几位百户边吃边说,不时以茶代酒推杯换盏,还真像那么回事。
      虞灵坐在最边上角落,喝着杯中的茶水不着痕迹地观察在座的众人。
      今日到位的明显都是林小旗平日熟识巴结的人,魏小旗在旁边打下手,见着杯里空了少了便及时添上。
      林小旗并没有引荐她,毕竟在座都是官身半官身的,能给虞灵这长随一席之地已很是不错了。
      “你是新来的?”旁边一个约莫三十左右的男人主动和她打招呼,笑容亲切很是客气,“没见过你。”
      虞灵点头,大方道:“小的是今天跟着大人过来伺候的。”丝毫不因为自己长随身份而羞于与这些大人们说话。
      那男人状似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大人身边的人。不知怎么称呼?”
      “大人可唤我小鱼。”
      “嗯。”这人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借口解手出去了。
      虞灵不以为意,继续吃着菜。旁边一个从头到尾埋头吃饭的少年这时吃饱了,剔着牙冷笑:“他就是觉得和你一个下人同桌吃饭掉价,也不看看自己原来是个什么出身,大哥好意思笑二哥。”
      见虞灵好奇看他,他又嗤笑:“看什么,人家如今可是堂堂官身关小旗关大爷,吃完你的饭赶紧撤了,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他林铮叫你你就敢来。”
      虞灵乖觉,与少年抱拳一礼,静静从一旁溜了。
      不知凌伯钊吃了没有,这跑来跑去就怕灌一肚子风回来。她绕到隔壁的灶房,打算拿点东西,万一凌伯钊回来可以吃点夜宵。
      灶房里只剩一个值夜的帮工,听到是凌大人身边的人赶紧让她随便拿。凌伯钊的宿舍里有个平日用来煮茶的小炉子,看着厨房有备好准备明早做的面,切了一小把,拿了点高汤菜蔬,等他回来下碗面条。
      隔壁还在高声谈笑,提溜着食篮,虞灵慢悠悠往凌伯钊的院子走去。
      行至最后一个拐角,虞灵去摸身上的钥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不是下人。”
      她唬了一跳,看着来人:“不知官爷有何贵干?”这黑灯瞎火的冷不丁真是要吓死人。
      刚才饭桌上的少年仿佛发现了什么,饶有趣味地看她,抱胸道:“下人不是你这样的,让我猜猜,你是凌大人的兄弟?小情儿?”
      “小的听不懂官爷在说什么,先告辞。”这凌伯钊平日里都带的些什么兵,眼皮子底下结党钻营,还有这般能编排上峰的,要是往常不敬上峰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得大军棍伺候,以肃军纪。
      暗地里白了他一眼,虞灵行完礼转身就欲走,却被拦住了去路。少年伸回胳膊,又抱胸睨她:“你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虞灵恭敬道:“小的担心大人回来没用晚饭,从灶房里拿点东西好做夜宵。”
      “哦?我看看。”
      给他看也没什么,虞灵递过食篮,少年伸出右手去接,不料黑暗中少年不慎碰到虞灵的手,他猛地缩手,食篮就要重重摔倒地上。
      下一秒,虞灵略施巧劲左手稳稳托住篮子底部,看着端在手里分量不轻的半成品夜宵,主动掀开盖布,请少年检查。
      少年还真的翻看,点点头,若无其事放她走了。
      虞灵用钥匙打开院门,从里头落了闸。洗漱完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摸出一本凌伯钊常看的兵书打发时间,等人回来。
      这男人工作起来真是废寝忘食,等察觉动静醒来,凌伯钊正把脏靴子扔在门口。
      “几时了?”
      “子时了吧。”凌伯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问她怎么还没睡。
      “等你呗。吃了吗?”
      “路上吃了点干粮。”往常都是如此,卫所只供应正常三餐,若是回来晚了他就索性不吃直接睡觉。
      虞灵掀被下床,一摸炉子上的水壶还是热的,提过去掺点到架上的盆里让凌伯钊洗漱。
      换上装肉汤的瓦罐,等汤热了把面和菜蔬放进去煨熟。凌伯钊出来时虞灵正把瓦罐用衣袖垫着放到桌上,稀里呼噜一小罐热食下肚,原本又空又酸的胃袋瞬间满足。
      有婆娘真好!漱口擦牙回来的凌伯钊抱着老婆亲了一口。
      虞灵打了个哈欠,躺在凌伯钊怀里,低声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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